“行了,都別說了!文誠,荔兒娘也回來了,你們商量一下,我們先回,明兒再來,到時候你夫妻倆給個說法?!弊谏鲜椎睦险叽驍嗔伺匀似咦彀松嗟拇叽?,磕了磕旱煙袋子站了起了。
“五叔,不能走?。?!萬一……萬一”旁邊的中年漢子萬一了許久,到底也沒把那句:萬一劉文誠也跑了怎么辦,說出來。
其余人紛紛點頭附和著。
“我說走就走!怎地,我說話不管用?”老者眉頭一皺,抽了口旱煙,語氣里帶著不滿。
見老者有些生氣了,漢子們并不敢再多說什么,但是也都沒有要走的意思,站在堂下動也不動。
老者見狀深嘆一口氣,有些無奈的解釋道:“文誠不會跑的,他將來還要科考呢!!”看來不說明白這幫猢猻是不會走的,本不想說的太直白,鄉(xiāng)親之間留一點余地,這些人實在是……唉……
目光短淺啊,劉文誠再不濟也是個廩生,萬一哪天中了舉,可就是舉人老爺了。他大兒子劉學周在縣學里學問也是數一數二的,眼看著今年秋下院考一過,又是一個秀才……唉,要不是當著這個族長,他才不愿意跑這一趟——得罪人不說還不落好。
眾人聽老者這么一講,轉過彎來,便又紛紛奉承道:“五叔,瞧您說的,我們哪兒敢不聽您的,您說明日就明日。”說罷,紛紛跟在老者后面往外走去。
待到人都走凈了,晴氏才張口問道:“他爹,大伯他們……他們真出事了?真……跑了?”晴氏有點不敢相信,劉老大家里的事她是知道一二的,保人的事她也知情——自她大伯家發(fā)跡這兩年,每每來家里都是財大氣粗,頤指氣使,言語間不甚看得起孩子爹。那日來,卻是少有的客氣。
“唉……”劉文誠并沒有回答晴氏,只是長嘆一聲算是默認。
“那……他大伯遞信兒了嗎?”晴氏心里還抱著僥幸,想著畢竟是自家親兄弟,他大伯會不會偷偷知會自己的親弟弟。
劉秀才默然,看來是沒有。
“真就這么毒?這不是要逼死我們?”晴氏臉色刷一下就白了,心跳如雷,腦子里嗡嗡亂響,又急又氣又怕,險些暈過去,忙扶著桌角坐了,才沒倒下。
堂里的氣氛凝重,夫妻倆誰都沒說話。
良久,還是劉文誠先開了口:“咱家現(xiàn)在有多少銀子?”
“統(tǒng)共七十兩……”晴氏戚戚然道。
“七十兩……差太多了”
“他爹,大哥他到底差了多少?”晴氏勉強打起精神頭,事到臨頭,這錢是一定要湊出來的,不然不僅僅是鎮(zhèn)上的鄉(xiāng)親們容不下他們一家,丈夫和兒子也別想再科考舉仕。
“五叔剛剛大致估算了,除過抵了的田地鋪面,剩下林林總總算上利錢,還要……還要四百兩左右?!眲⑿悴怕曇粼絹碓叫?,因沒有細算,所以具體他也甚不清楚。
“四百兩……”晴氏癱坐在椅子上,臉色刷的一下就白了,她只覺得腦子發(fā)懵,手腳發(fā)軟,心里像漏了風呼呼直往下墜,眼淚止不住的就出來了。
晴氏心里有數兒,事情到了這一步,要想還了老大家的債,只能賣了自己鋪子,湊個大頭。其他的湊一湊,再借一借,大致能把這一關搪過去。畢竟家里只有那個鋪子值點錢,秀才除了名頭好聽點,并不能換來錢。
夫妻倆誰都沒開口,鋪子是家里唯一的經濟來源,劉文誠雖說有些不通事務,但也清楚賣了鋪子就等于斷了家里的收入。別說自己了,就連劉學周都要回來,一家老小一起喝西北風。
臉色灰敗的夫妻倆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惶惶然的無奈和絕望。
天色慢慢擦黑,出去的劉秀才才回來。在家等的焦灼不已的晴氏忙迎了上去。
“問了幾個牙行,最多的也就能出三百兩?!鼻闆r并不是很好,就算劉秀才已經下了賣鋪子的決心,這錢也還是不夠的——三百兩去了中費,也就二百九十兩,加上家里的七十兩,離四百兩還差四十兩。
晴氏不語,轉身拿了一個半舊的妝匣:“這里面應該還能湊出十幾兩”
“這……這怎么行?”雖說夫妻一體,但是劉家的男人們從沒動過女人的私房,就像當初劉家老太太走,所有的嫁妝體己都是按照老太太自己的意愿,留給了她自己閨女,并沒有充在公中。所以晴氏拿出妝匣,劉文誠瞬間漲紅了臉,又急又愧又羞。
晴氏心中雖有不舍,但這個時候她心里知道丈夫和兒子的前程最重要。
還差二十多兩,只能靠借了。
劉家沒有什么可借的人,劉老大已經跑了,劉家雖說還一個姐姐劉勤秀嫁在在隔壁鎮(zhèn)上,但是這個姑姑并不好相與。剩下的就是晴氏的娘家了……
“明天我回娘家一趟,五叔來了,你先請他們把賬算出來。”晴氏下了決心。
……
又是一夜無話,第二天天還沒亮,東廂的晴氏就穿戴齊了,叫好的牛車也已經在門口等著。他娘家弟弟們都在毛家屯子,離信陽縣有三十多里地,不起早點,怕下午就趕不回來了。
東廂的動靜并不大,但是劉家姐妹也都驚醒了,家里出了大事,姐倆這兩天都睡的淺。
劉荔兒翻了翻身閉著眼睛裝睡,腦子里反復的搜羅著前世的記憶,想著能不能有什么點石成金的法子幫家里把錢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