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陳雅姿告別了,因為我跟她說我要去北方上學(xué)了,以后只能電話或?qū)懶怕?lián)系,我看著她有些失落的表情,心里也有些不舍。陳雅姿是我的閨蜜,她非常漂亮而且成績?nèi)嗟谝?,爸爸是處級干部,媽媽是科級干部,在我們那個小地方是很吃香的,像她這種人好家世好的女生是很多人的夢中情人,就連我都很羨慕她,羨慕到即便畢臻喜歡她,我都不跟她吃醋。她會跟我分享好多有趣的事情,我一般都是她的傾聽者,因為我覺得聽她說話都是一種享受,我會經(jīng)常將自己帶入到她的故事中,仿佛我也是一個人見人愛的公主,但我沒有跟她說我喜歡畢臻,因為我覺得自己在她面前有些自慚形穢,不敢與她爭勝負。
“聽說你要走了?”
我抬眼看了看那個高大帥氣的男生,深秋的暖陽照射在他的臉頰,真的好看極了,“是啊……”他走到陳雅姿身邊,一臉寵溺的樣子。
我有些語塞,恍然覺得自己挺多余的。
“那豈不是沒人欺負我了?”畢臻開玩笑著說。
“我哪有欺負你?”我臉紅了。
“不知道是誰把口水涂到我桌上,還說那是她的寶貝。”他開始悉數(shù)我的“罪行”,逗得陳雅姿在一旁哈哈大笑。
“那當(dāng)然是寶貝咯,你知道燕窩多珍貴嗎?燕窩就是金絲燕的口水。”我狡辯道。
“哎,可惜,我們這只金絲燕就要飛到北方去了,會不會不適應(yīng)呢?”陳雅姿有些擔(dān)憂的樣子。
“怎么會不適應(yīng)呢?你知道我的適應(yīng)能力是極強的?!蔽已笱b輕松地說到,“我先走了,我媽還要給我收拾行李呢?!蔽姨右菜频淖吡耍R趣地給那對璧人騰地方。
其實我真的想走嗎,當(dāng)然不是,我根本不舍得離開我熟悉的地方和深交的好友,每天雖然功課緊張卻也充實快樂,每天都盼著發(fā)生八卦新聞,成為我們幾個死黨茶余飯后的談資。可當(dāng)我親眼看見媽媽把一瓶安眠藥倒進嘴里時,我就知道我的生活徹底回不去了,爸爸搶下媽媽手里的藥瓶,抱起她沖向醫(yī)院,經(jīng)過搶救終于脫險,我得知了一向精明能干的媽媽為何變得如此失去理智的原因——爸爸出軌了,他要跟媽媽離婚,媽媽軟硬兼施最后無奈以死相逼,但這么愚蠢的做法更加不可能收回一個男人的心,只會使自己的形象在他心里更為不堪,同時催化了他們婚姻的極速破滅。
我本以為他們倆是不會一起送我去北方那所寄宿藝校的,沒想到他們還是想在我這維持最后一點好的念想,讓我能夠安心在那待著不去擾亂他們各自的生活,其實他們真的多慮了,我怎么可能去擾亂他們呢?即使不把我送到那么老遠的地方,我也不會擾亂,我只是祈愿他們都能夠回心轉(zhuǎn)意,抓緊時間把復(fù)婚辦了,我真的不想在他們倆之中選一個,或者根本輪不到我來選擇。
好在事情沒我想象地那么糟糕——我并不是獨自一人面對陌生的環(huán)境,在火車站我第一次見到她,這個比我小1歲多的女孩,矮我半個頭,一張清秀的瓜子臉,頭上卻盤著老氣的發(fā)型,過分挺拔的身姿一看就知道是學(xué)過舞蹈的,她見到我顯得有些內(nèi)斂,我看她有些不自在,就自報家門化解尷尬:
“你好,我叫繆一喆,你叫什么名字?”我很爽快地說。
“我叫夏竹清?!彼龥_我甜甜一笑。
“以后我們就是朋友了。”我也對她燦爛一笑。
她有些怯懦地點點頭,不再做聲了。
我突然覺得她有點悶,可能不是我喜歡交往的類型,但以后只有她跟我作伴往返,我得試著跟她相處。
從家出發(fā)到那所學(xué)校真的太遠了,遠到我錯覺爸媽是準(zhǔn)備把我扔掉,一路上爸爸調(diào)侃我:“如果沒考上就得回家?!?p> 媽媽附和:“是的,如果考不上就繼續(xù)回家讀書,不走藝術(shù)這條路了?!?p> 雖然我不愿意離家求學(xué),但我想追求自己的專業(yè),所以我自然要好好考試,不然都對不起這些天的舟車勞頓。好不容易輾轉(zhuǎn)到了目的地,二姑姑笑著迎了過來,我立馬來了精神,沖她又笑又叫:“二姑姑,二姑姑?!彼墒俏覀?nèi)业尿湴粒俏业呐枷?,她是部隊培養(yǎng)的文藝骨干,現(xiàn)在歌舞團任職,這所學(xué)校的校長都對她非常尊敬,專車接送往返,我覺得她神通廣大。
校長讓我們表演才藝,我拿起長笛就吹了起來,很賣力地將自己熟練的曲子一一演奏起來,甚至即興了一曲,那邊夏竹清唱了一首《東西南北兵》,一聽就知道是受過專業(yè)訓(xùn)練的嗓音,我覺得她小小年紀(jì)能夠唱成這樣算不錯了,之后她還跳了一段舞蹈,雖然我沒有看出個所以然,但我知道她將很多功底和技巧都融入在這支舞里,無非是用來展示自己的長處。我也不甘示弱地繼續(xù)表現(xiàn)自己,上去來了段朗誦,一直以來我都對自己的朗誦非常有信心,課堂上老師經(jīng)常讓我念課文,另外我還秀了一段英文,要知道口語也是我引以為傲的。幾番表演過后,校長讓我們倆出去等候,這一瞬間我感覺我和夏竹清是一體的,不禁抱在一起相互祈禱著能夠入選,之后教務(wù)主任出來告訴我們錄取時,我們喜極而泣,然后歡呼雀躍地跟著教務(wù)主任領(lǐng)取生活用品。
之后我知道其實都是二姑姑上下打點關(guān)系讓我們?nèi)雽W(xué)的,但有一件事令我不解,二姑姑幫我也就罷了,畢竟我是她的侄女,可為什么夏竹清也可以跟我一起入學(xué),二姑姑怎么也幫著她呀?而且對她還挺好的,這讓我心里有點酸酸的。但很快這種感覺就被新領(lǐng)到的制服沖淡了,我們看著漂亮的制服便迫不及待地將它換上,相互對比著,一邊照著鏡子一邊擺著各種造型,兩個小女生嬉笑怒罵好不快活。
我們在新分配的宿舍里見到了兩個舍友:張雯婷和肖超,媽媽熱情地將自己做的鹵鴨爪分給大家吃,這些北方佬怎會見過這樣的美味,一個個餓狼一樣地啃食著,正在大家稱贊這家常美食時,夏竹清突然驚叫:“這個不能吃了,已經(jīng)發(fā)霉了!”真是掃興,我定睛看了看鴨爪,上面冒著一層細細密密的白毛,好像真的壞了,看著大家都尷尬地停下,媽媽淡定地打圓場:
“沒有壞,就是這樣的?!比缓笞约簬ь^繼續(xù)啃著。大家見狀這才放心地繼續(xù)享用。沒想到夏竹清這么沒有眼力健地說:“真的是壞了,你看都長毛了。”
真是個傻丫頭,我心里罵道,有點不想跟她做朋友了,“沒壞,可以吃的,味道剛剛好?!蔽腋胶椭鴭寢?,其實我知道那味道完全不如幾天前,已經(jīng)變得有些酸味了,但為了媽媽的面子,我只得騙過去。
看著大家都不理夏竹清,我又有一些于心不忍,但沒辦法也許這就是社會,不懂得看臉色看形勢、不懂得變通的人就會吃虧,這是媽媽教我的,我不再看杵在那不明所以的夏竹清,自顧啃起鴨爪來,心想拉肚子就拉肚子吧,管他呢。
和這兩個比我大兩三歲的女生站在一起顯得特別格格不入,這里是中專院校,我在家那邊念初二,到了這來跟她們分在一個班,就成了高一的學(xué)生了,這讓我既開心又擔(dān)憂,開心的是我跳過了中考,節(jié)省了兩年的時間,擔(dān)憂的是萬一跟不上怎么辦?不過現(xiàn)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這里畢竟是藝校,以專業(yè)課為主,文化課不過是語文、英語,連數(shù)學(xué)都不用學(xué),還有什么比這個更激動的嗎?
爸媽幫我把行李安置后,就叫上我們一起去外面吃晚飯了,晚飯定在一個大酒店的包廂里,一同入席的還有校長和書記,二姑姑坐在主位上應(yīng)對自如,讓我更加崇拜她了,真是非同一般的女人,把在場的人都照顧地滴水不漏,還自然而然地與校長書記攀起了親戚,把我和夏竹清叫過去讓我們喊“舅舅”,真是厲害啊,我真想成為她那樣的女人,美麗而干練,聰明而大氣。
周末爸媽陪我逛了一天的街,我想這應(yīng)該是自他們分開后第一次帶我出去玩了,這個過程那么和諧,和從前一樣,讓我恍惚覺得壓根兒沒有離婚那回事,要是一直這樣該多好啊,我不必遠行,一家其樂融融。可惜這些只是我的想象罷了,等他們回去后便曲終人散,他們依舊是他們,眼前的景象不過是演戲罷了。
今天,是爸媽回家的日子,我和夏竹清送他們到了車站,看著夏竹清的爸爸在對她囑咐著什么,我突然驚覺她是否跟我一樣的宿命,但又馬上被我否決,因為這幾日她和她爸都在跟她媽打電話,談話的內(nèi)容和口吻都是正常夫妻自然的流露,不像我爸媽那般刻意。
我們依依不舍地送別,看著16路公交車越走越遠消失在前方的路口,我悵然若失,好像一下被拉回了現(xiàn)實——今后的日子我將獨自面對,哭泣時再不會有媽媽的懷抱了,想到這里我嚎啕大哭,原本無聲流淚的夏竹清也被我感染,突然大吼大叫起來,像是在發(fā)泄什么一樣,我的直覺告訴自己,她心里肯定壓著什么事或者經(jīng)歷過什么讓她喘不過氣,讓她對周圍的人和事表現(xiàn)地畏手畏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