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冷的牢房中,黃三忽然像是被牢獄中的氣息刺激到了。開始在原地連打了兩個噴嚏,然后身體晃了晃,似乎是身體累了一樣,一只手拿著火把,一只手就要靠向鐵牢的欄桿。
倏忽,那個蜷縮倚靠在墻角的身影立刻暴起,眼中殺氣一閃而過,手指扣向黃三耷拉在欄桿上的手腕。
“啊!”隨后,那蓬頭垢面的身影卻扭曲了面孔,發(fā)出一聲低沉而痛苦的嘶吼。
當他的手伸來時,黃三耷拉在欄桿上的手便是一個突然的翻腕,鉗住他的手腕,上翻后一擰,就隔著欄桿將那身影拉到了面前。觸目是一雙通紅的眼睛,臉上一道傷疤正向外綻開來,旁邊的血液已變成黑色。
“犯的什么?”黃三冷冷的問道。
“我憑什么告訴你...嘶!”那身影嗤笑一聲,但緊接著就又是一陣嘶吼,黃三在聽到這句話時就再一次手腕發(fā)力,只讓他感覺自己整個手掌都呈現(xiàn)出一個詭異的姿勢,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擰下來一樣。
“憑我能讓你出去?!秉S三一字一頓的說著:“自由之身的出去?!?p> “...戰(zhàn)場逃兵...”他愣了一下,面孔扭在一塊,卻彷佛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咬著牙道:“什長笞我,我就殺了他,殺了周圍的人跑了...”
他通紅的眼睛盯著黃三,舛舛笑著:“嘿嘿,聽完了你還敢放我出去?”
“咔?!被卮鹚氖且宦曒p響,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中,黃三松開了手腕,同時打開了牢房的門。
“后面的人我也不想再看下去了,你去挑幾個能用的,在我手中的火把燃盡之前?!秉S三的聲音很大,大到整個牢房都聽見了這句話。而剛才他釋放死囚的動作也被很多人注意到了。
一時間,各個牢房中都產(chǎn)生了些許動靜,空氣中帶上了騷亂。
至于那身影卻并沒有立刻聽從黃三的命令,而是眼神貪婪的望向了黃三手中的鑰匙。他現(xiàn)在可不比在單獨牢房中的狀態(tài),只能要一只手攻擊?,F(xiàn)在的他完全和黃三在了平等的對局上,只要他能夠奪到黃三手中的鑰匙,接下來釋放所有囚徒引發(fā)暴動,趁機脫逃也就不是不可能了。
而黃三說的自由之身,他是根本不信的。
重見天日肯定是要付出代價的。他深諳這一點。
于是,經(jīng)過了短暫的錯愕,那身影就猛然撲向了黃三,一記老拳推向了黃三心窩,上來就是殺招。
只是,他注定要失望了。在他的目光中,黃三原本肅立的身姿靈活的晃動了一下。在躲過他飛撲的同時,一腳狠踹已經(jīng)印在了他的后腰上。
直踹的他血氣不穩(wěn),眼前一黑后,一口鮮血已涌上喉頭,整個身體在地上滑行了幾米才停下來。
“咳,咳咳...”一口鮮血終于忍不住嘔了出來,隨后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
“唐軍就這點水平嗎?”
黃三靜靜的望著他,看著他在地上躺了一盞茶的工夫,才強自撐著身體爬了起來。輕輕的搖晃了下手中的火把:“你還有一炷香,如果人手不夠的話,我不介意讓你現(xiàn)在就躺到死囚洞里頭。”
那身影深深的望了黃三一眼,拳頭攥緊了一下,然后又無力的松開。終是沒有再欺身上前,試圖攻擊,而是回頭望向了牢房中的其他死囚。
雖然他身體饑餓,狀態(tài)不佳。但他能看的出來,黃三剛才也并未盡全力。至少一番動作下,手上的火把和鑰匙都拿的穩(wěn)穩(wěn)地。
火把悠悠燃燒,當木枝爆裂的輕響漸漸平息時,黃三已經(jīng)站在了死囚牢的門口,陽光灑下來,竟有些刺目。
在黃三身后,站著七八名重獲新生的囚徒,他們大多身體強壯,但此刻卻靜靜的跟隨在黃三身后。一面沐浴著久違的陽光,一面卻不敢對黃三有所僭越。
僭越的后果,他們是知道的。
接過牢頭遞來的幾件干凈布衣,黃三一件件拋給死囚。待到他們脫去囚服,換上這平民打扮的布衣后,方才開口道:“你們,包括我,將會進入靈昌東北方向的深山,成為山匪。確切地說,是劫沿路之物資,為靈昌...主簿服務(wù)的官匪。”
黃三提到靈昌時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將服務(wù)的對象說成了靈昌主簿一個人。
不過,大多數(shù)死囚的注意力在聽到前面的話后,便分散開了。幾個站在靠后位置的人的眼珠已經(jīng)不動聲色的微微轉(zhuǎn)動了一下,隱約有精芒閃爍。
黃三自然明白他們的想法,咳嗽了一聲,淡淡的補充道:“深山之大,的確跑走了我抓不回你。不過...”
他的聲音冷了下來:“你們幾人現(xiàn)在依舊在各個地方的搜捕名單上,而且今日之后,在他地,你們的危險等級會變成最高級別。只要被看到,就是人人得而誅之的角色。想要在世間行走,你們大可以好好掂量掂量。”
看著那些蠢蠢欲動之輩被此言鎮(zhèn)住,黃三話鋒一轉(zhuǎn),繼續(xù)道:“而如果你們好好的做官匪,背后是靈昌城,就不用擔(dān)心有別的盜匪團伙來擠壓影響,更加不用擔(dān)心官府會剿匪,只要聽官府的意思,誰劫誰不劫,自然可保安穩(wěn)。在深山里你們就是土皇帝,出去就是過街老鼠。這利害你們自己看著辦吧?!?p> 掃視了一遍眾人,看到他們基本從重獲新生的興奮和遁入草野的欲望中恢復(fù)過來。黃三點點頭,望向了那個之前被他暴力鎮(zhèn)壓的男子:“名字。”
“齊豹。”男子微微躬身,低下頭沒有去看黃三的臉孔,沙啞著嗓子回答道。
人如其名,詭詭而行,潛潛而游,一有機會,便似瘋豹撲食,招招索命。
“好,我記住了?!秉S三深深的望了一眼齊豹才收回了目光。抬頭望著一眾囚徒,或者說匪徒,開口道:“若無問題,現(xiàn)在可以走了?!?p> 天寶十二載盛夏,黃三帶著數(shù)名窮兇極惡之徒,從此隱入莽莽榛榛的叢林。
此后不過半年時間,他們已經(jīng)在官府的暗中支持下,連續(xù)剿滅了幾個小型的山賊團伙,逐漸在靈昌城北的山林中站穩(wěn)的腳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