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裊裊,朦朧的霧氣升騰而上,在窗戶泄入的夕陽中彌散,氤氳著整個屋內(nèi)的空氣。
只是,黃三的心緒卻不像屋內(nèi)的氛圍那樣平靜。隨著聽到葉方遠如數(shù)家珍般的將他穿越以來做的事情都說出來,黃三總有一種渾身被扒光了的感覺。尤其當他說話時,往往說一半留一半,但聽上去又似乎把所有的東西都已經(jīng)說了出來,黃三只覺得別扭。
“那你想說...”
葉方遠卻緩緩地站起了身:“很簡單,既然天下大亂你都不在意,那么,能讓你做出這樣改變的...”
他已信步走到了屋中上著簾幕的房間的門口,輕輕撩起了紗簾:“是她嗎?”
黃三下意識的看了過去,眼睛卻已經(jīng)移不開了。
簾幕掩映間,能看見一個身著雪白色紗裙的女子正側(cè)對著他坐在竹椅上。黃三能看見她模糊的側(cè)臉,一雙眼睛正望向遠處。
而隨著感覺到簾幕的拉開,女子似乎想要回眸望向黃三。卻最終只是身體顫抖了一下,又恢復了原本的姿勢。
黃三猛地站了起來,甚至碰撒了僅僅是抿過一小口的茶盞。就要向著簾幕深處走去。他有很多想知道的,很多很多。
只是,當他走出兩步后,卻頓在了原地。
在他的視線里,那女子聽到了他的腳步聲接近,輕輕搖起了頭,緩慢卻堅定。
這讓黃三不得不停下,不論有多少困惑,但他都下意識地尊重她的想法。
而葉方遠的聲音也適時的傳來:“看來是的了。沒有索取卻一直付出的感覺是怎樣的,我沒有經(jīng)歷過。但這樣的關(guān)系竟如此有黏性...”
“等等,沒必要感嘆了?!秉S三沉默了片刻,打斷了葉方遠的話:“我答應。但是...”
他盯著那倩影,女子的背影在聽到他那句“我答應”后顫抖了一下,發(fā)出了一聲若有若無的輕嘆。
隨即,紗簾落下,深深的簾幕后,伊人隱去。
“...我要她?!?p> “為我劫道三年,補充三年的資金,擾動安祿山三年造反內(nèi)的動作。那么三年后,靈昌修筑完成之日,你自會如愿?!比~方遠笑道。
奇怪的是,黃三能感覺到,葉方遠似乎并不高興,上揚的嘴角顯得很用力。
兩人離開了小屋,葉方遠走的很快,快的像茶壺下的爐火,烈烈燃燒。黃三走的很慢,慢的像氤氳而起的茶霧,緩緩彌散。
不久后,黃三和葉方遠出現(xiàn)在了靈昌縣獄的門前。
當黃三提出需要人手,組織隊伍后,葉方遠便帶著他來到了這里。不待黃三細看周圍,步履不停的葉方遠已經(jīng)走了進去。
縣獄規(guī)模不大,關(guān)在外圍的,是一些普通的犯人。他們大多是因為小偷小摸,打架斗毆進來的,關(guān)上不久就會放出去。當然在古代牢獄的環(huán)境下,也有些人經(jīng)不住環(huán)境酷烈,尚未熬到出獄,就病餓而死。
葉方遠要找的,自然不是這些雖然關(guān)在暗無天日的牢房中,但尚有機會重見光明的人。因此,便帶著黃三一路沿著過道走向縣獄內(nèi)圍深處,直到看到一座厚重的大門才停下腳步。
這里便是死囚牢的大門,死囚牢雙門雙墻,門上畫有狴犴,即專門掌管刑獄的神獸。隨著兩人的步履,環(huán)境變得逐漸陰森下來。連周圍走過的獄卒也沉默寡言,除去必須對主簿行的禮節(jié),便沒有過聲音發(fā)出。
“你從中找人便是,死牢的人少了,我能壓得下來?!比~方遠對著黃三說了一句后,又跟身旁跟著的陰惻惻的牢頭打了聲招呼,便離開了。
黃三點點頭,牢頭用鑰匙打開了門上的厚重大鎖后,遞給黃三一只火把和一串鑰匙。
“它能燃燒小半個時辰。至于,這些牢房鑰匙若是放出了人,但自己控制不住,引發(fā)了死囚暴動,結(jié)果自己承受。”沙啞中不帶感情。
說罷,那牢頭便靜靜的站立在一旁。眼神萎靡,頭低著不說話,也沒有再有動作。
見那牢頭并沒有帶著他進去的意思。黃三倒也不惱,徑直一人,舉著火把走了進去。
一股腐臭陰森之氣撲面而來,由于許久不見天日,各種膿液糞水流的一地。這里關(guān)押的都是必死之人,只是行刑之日有早有遲罷了。他們在世上往往已沒有了親人,即使有,恐怕也對他們避之不及。因此,不用擔心報復,獄卒對他們的態(tài)度變得并不友好。飯菜都是從墻外扔進去,有人死了,死囚牢后面就是死人洞,拉出來往里頭一扔就是。
除此以外,死囚牢還有一點和外圍牢房不同。
相比死囚牢,外圍囚牢囚禁的人尚有活力,當主簿帶著黃三經(jīng)過牢房門口的過道時,有很多牢中的人都會好奇的湊到狹小的石窗口,向外打量。
然而死囚牢則如同它的名字一般,充滿死寂。以至于黃三手中的晃晃悠悠的火光,都難以引起囚徒的注意。
黃三并沒有急著一個個仔細觀察,而是拿著火把在并不算長的過道上走了一圈,待到火把已經(jīng)燃燒近半后,才在一間牢房的門口心中一動。
借著火光,黃三眼前的牢房里,正蹲著一個頭發(fā)雜亂的人,其他體貌特征,年齡等都由于身體過于臟亂而無法識別。至于他吸引黃三的原因,則是他在感覺到黃三時的動作反應。相比其他囚犯,他很靠近鐵鑄的欄桿,幾乎貼在了是上面。而當黃三經(jīng)過時,能感受到他身體有一瞬間的變化,但又快速收斂下來。
這個動作意味著什么,走過的黃三自然知道。
他走路的速度不快,甚至會在每個牢房前刻意放緩一下步伐。而身體到欄桿也維持在了一個穩(wěn)定的距離,比普通獄卒巡視牢房時的距離要小,剛剛好足夠別人伸手夠到。而只要發(fā)現(xiàn)牢房中的人有所動作,黃三就立刻稍微調(diào)整一下到欄桿的距離,讓牢中之人無法觸及,或者觸及很艱難。
可是,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那囚徒先露出了想要動手的傾向。隨后又在黃三的動作變化下,收斂了傾向。
那么,這個囚徒的反應就值得玩味了。
黃三嘴角不自覺的微微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