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嚨發(fā)緊，似是有什么在嗓子里磨著。小貓睜開眼定了定神，霜花趴在倉門口，一動不動地看著月亮。
“他們說我是散妖，妖市不管這些?？扇墼趺崔k？”霜花低下頭，大滴大滴的眼淚落下。
“我為什么不是妖市的公民？如果我早一天入妖市……”
小貓緩緩坐下，嗓子里發(fā)緊。他看著霜花悲傷的身影，一直到了天亮。
金陵城的日子還在繼續(xù)，妖市也沒有動亂。仿佛三眼就此被遺忘。
也不是，小貓動了動耳朵，睜開眼起身，霜花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門外。
城南西北角的破舊宅子里，小貓跟著霜花過來，前方一個模糊的身影罩在霧中。
“霜花！”霜花停住，眼神有片刻的迷茫。
小貓?zhí)聛恚呐K在砰砰跳。
陰影中那張陌生扭曲的臉慢慢抬起來，霜花后退一步，身子微微發(fā)抖。
“三眼……”
山林中隱隱起了風，天色發(fā)亮。
木檀屏息罩起一層靈氣，她盤腿在傘中坐下，懷里小貓的身子有些抖。這霧氣太過邪性，之前吃過的藥丸在漸漸失去作用。
木檀往手中倒了粒藥，掰開小貓的嘴塞進去。周圍繞著長短粗細不一的觸手，木檀揉著小貓的腦袋，看著發(fā)黑的霧氣，伸手將小貓塞進袖子里。
呼了口氣，木檀向四周釋放出靈力，空氣中兩股力量在交織，霧氣中隱隱有掙扎的痕跡。
木檀凝神看著，眉頭慢慢皺起來。大魚的幾根觸手正齊齊圍著顧長笙，四周沼澤還在慢慢擴大。
劍劃破夜空，大魚擺著身子，一柄貼著符紙的劍直直飛過來。
“啊！”
背部的尖刺豎起，背部中心處插著一把微微發(fā)著紅光的劍。一只腳踩著劍柄，慢慢地將劍送進去。
楚臨謠踏著紙符上前，伸手拉住渾身粘液，緊閉著眼的顧長笙。
“老顧，顧長笙！”
那尖刺下的魚骨堅硬，可偏偏那魚無可奈何，試圖拔劍的觸手被尖刺刺破，發(fā)了狠勁在泥中攪動。
劍插在骨中，魚背上有煙氣冒出。魚妖魚眼眥出，嘶啞的叫聲在林子里回蕩。沼澤湖上一片淤泥攪動。
木檀拿著縛妖網(wǎng)站在外側(cè)，看那魚漸漸沉底。天色漸亮，霧氣變淡，腳下的地面漸漸結(jié)實，清風入山林，一切像是墨色入水般被風吹散。
輕呼一口氣，木檀把網(wǎng)子塞回去，回過頭看著楚臨謠：“天要亮了，先下山吧?！?p> 幾個人吸了些瘴氣，昏昏睡著，楚臨謠送出信去，來找木檀。
“老顧他們斷斷續(xù)續(xù)地發(fā)著熱，看這樣子恐怕只得先回金陵。我調(diào)來幾個降妖師在附近守著，近期這妖是不會再作亂了?！?p> 木檀揉了揉小貓的爪子，小貓睡得不安穩(wěn)，時不時抽搐一下。
“好?！?p> 木檀下了山，小二鶴從林子里飛來，歪著頭看了眼趴在木檀懷里的小貓，壞心地啄了啄他。
“……行了，走吧?！?p> 金陵城。入了夜，城內(nèi)開始熱鬧起來。木檀睡醒，從窗外飄過飯菜香味，腹中適時地叫了幾聲。
墊子上小貓安靜地趴著，小二鶴立在床前頭一點一點。
街上人來人往，木檀在餛飩鋪子前坐下：“老板娘，兩碗精肉餛飩?！?p> “好嘞，稍等?！?p> 婦人端著兩大碗餛飩過來，瞥一眼木檀面上輕盈的木制面具。
木檀吃完，喝口湯，肚子里溫熱舒坦。人間美妙啊。
“客官，里面坐坐，小女新學的曲兒?！?p> “話說這鷂山內(nèi)啊，有只開了智的精怪，她……”
木檀悠悠地往前走，走過一道模糊浮動的光影，進了妖市去。
一只紅狐在檐上趴著，一下一下梳理著毛發(fā)，瞥見府門前晃過一個身影。
紅影閃過，木檀站定，看著面前顯出人形的女子。
“姑娘，跟我來?！奔t衣女眼尾上翹，嫵媚地行了個禮禮，帶著木檀進了妖公府。
院內(nèi)檐上或坐或立了些妖，木檀頂著四周打量的眼光進了廳里。
白綏瞇離著眼，身旁倚著幾個酥胸半露的美人。木檀移開眼，眼尾掃過那松垮衣衫下的腰腹。
鼻間一熱，木檀趕緊念了幾句清心咒，心里簡直要吹出口哨。
“妖公，請恕在下貿(mào)然前來。實是有事請妖公幫忙。”
白綏由著美人嬌滴滴地喂了口酒，支起胳膊撐著臉，眼睛半瞇，懶懶問道：“何事？”
“不知可否借貴府妖靈錄一用？”
白綏悠悠打個哈欠，抬起一雙狐貍眼瞥向她：“你做什么用？”
不等木檀說話，白綏攬著懷里的女子，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你隨意進出妖市，已是我網(wǎng)開一面，如今還跑來借我這府里的妖靈錄。你是當我這妖市是什么小吃鋪子嗎？”
木檀趕緊拱手道：“非也，本應降妖司派人來與妖公交涉，只是昨夜出了些紕漏，如今降妖司怕是抽不出有頭面的人來了。我也是依仗妖公的大度，厚著顏面來走這一趟。”
白綏勾唇笑著，眼中的光攝人心魂：“你在幫降妖司辦事？”
“妖公不要誤會，這事只是碰巧。”木檀簡單說了幾句，白綏面上淡淡，身旁的美人由著他撫摸著腰肢。
“阿胭，去取?！卑捉椪葡铝Φ罎u大，懷里的女子咬著唇，低下頭默默忍著。
木檀起身道謝，白綏看她一眼，嗤笑道：“你天性好管閑事？”
“……”
一旁的阿胭引著木檀進到一間屋子，給她端來茶水后，退了出去。
木檀深吸一口氣，將妖靈錄展開。
“你說陵澤山吶？”老漢搓搓手里的麻繩，飛快地編織著。
陵澤山本不叫陵澤山，山下有片湖，名為陵澤湖。
“……那會天大旱，地里沒糧食，都說是天災。”
“你說那湖啊，排干了，湖底的東西，能吃的都拿回去了?！?p> “天旱是熬過去了，緊接著地龍又出現(xiàn)了，那陵澤山就在原本的陵澤湖上出現(xiàn)的……”
“湖底的東西？東西不少咧，水缸大小的鱉，還有能咬掉人指頭的魚?！?p> 楚臨謠又問：“湖底還有別的嗎？”
老漢吐了口唾沫，麻繩越編越長。
“別的？多了去了，有腳的蛇聽過嗎？”
楚臨謠問完，起身離開，站在郾城城外，望著那暮色下的山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