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世 第十九章
廉子衿將在密室所得說與其他幾人。四人聽完皆屏氣斂容,云流岸和曉寒輕都知山雨欲來,云流景和蕭雨歇則還擔(dān)心:青榖和這場山雨似乎有著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
不管怎樣,白漸已死,所謂身死債消,玄門百家就算是要嚴(yán)懲,也不好拿一俱尸體開刀。
廉子衿、曉寒輕和云流岸紛紛傳信各家告知此事,得到的回復(fù)都是好生安葬三乾門眾人。
不能算烈火烹油,但好歹興盛了數(shù)百年的三乾門,在一夕之間,就此衰亡,不復(fù)存在。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眾人留在三乾門處理相關(guān)事宜,這邊的事情還未完結(jié),那邊卻又起了禍?zhǔn)隆?p> 廉子衿接到廉霽傳信——睢陽發(fā)生水患。而宋氏,就在睢陽!
“師兄,情況如何,嚴(yán)不嚴(yán)重?”青榖問道。
“兄長傳信說水患剛剛開始,雖然一些百姓受災(zāi),但尚未造成傷亡?!绷玉茰芈暤溃骸熬司苏诼?lián)合當(dāng)?shù)馗粦艏肮賳T合力賑濟災(zāi)民。”
云流景聞言道:“按理說玄門只管怪力亂神,其他的是皆由山下之人自行處理。一般的自然災(zāi)害不能為人力所控,救災(zāi)事宜我們也不便插手。廉長老傳信給你,想必不只是水患這么簡單吧?”
廉子衿點頭:“此次水患來的離奇。睢陽氣候干燥,連降水都少,怎會突然發(fā)生水患?”
“所以子規(guī)兄長擔(dān)心此次并非天災(zāi)?”蕭雨歇是廉贄故友之女,尚在襁褓便父母雙亡。廉贄將她帶回長白門,視若己出。所以,她和廉子衿一樣喚廉霽兄長。
因廉霽比蕭雨歇和廉子衿年長許多,再加上個性使然,所以自小對他們二人的管束比廉贄夫婦還要嚴(yán)格。對于廉子衿和蕭雨歇來說,廉霽是兄,亦如父。
“具體情況要親自去看看才知道。”廉子衿道:“事不宜遲,立即啟程。”
和其他門派的人簡單作別,又對跟隨的一眾長白門弟子做了安排,一行四人立即趕往睢陽——云流景已經(jīng)十分自然地將自己和廉子衿幾人劃分為同一陣營。
整個睢陽仿佛浸泡在傾盆大雨中,城中街道上搭起了許多臨時的救濟點和施粥棚。雖然人流比平日還要多,但都是災(zāi)民和官府或民間的救助人員,往日的熱鬧繁華消失殆盡。
“舅舅,這雨持續(xù)多久了?”廉子衿在宋家見到了宋清霖。
“已有半月之久,且雨勢一直不見減緩,反而有加大之勢?!彼吻辶孛嫒菽兀骸澳壳耙呀?jīng)有不少人受災(zāi),耕地被淹,房屋坍塌,城外那條常年缺水的河道竟隱隱有決堤之勢。要是再這么下上半個月,整個睢陽城都會被淹沒。”……
廉子衿和宋清霖在書房談話,云流景閑來無事便想出來走走。
剛剛走到宋宅的大門處,他便發(fā)現(xiàn)一個身穿簡便衣衫,頭發(fā)被利落地盤在腦后的女子正在大門口宋宅所設(shè)的施粥棚中忙碌。
那女子身量纖細(xì),細(xì)看之下長相甜美,與人對話時會不自覺地唇角微揚——正是宋家的大小姐、廉子衿的表妹萇苡荊,那個愛笑又愛撒嬌的小丫頭。
云流景心想:難怪他們進來的時候沒有注意到她。
眾人的印象中,萇苡荊一直是穿著講究、打扮明艷、不染煩惱憂愁的嬌嬌女,哪里能和今日未見簪釵,在施粥棚下忙碌,頭發(fā)、衣角還被雨水打濕了的人聯(lián)想到一起。
睢陽宋氏能養(yǎng)出宋清雩那樣的女兒,對待小輩自然不會只是一味地溺愛。云流景細(xì)細(xì)想來,便釋然了。
他不想上前打擾,便默默離開,去街道上走了一圈兒。待回來時,廉子衿已從書房出來。
“都談了些什么?”云流景看向廉子衿:“我去城外看了看,河道里的水已有往外漫的勢頭。再下下去,水真的會漫到城里來。”
“這場雨來的毫無預(yù)兆。”廉子衿道:“據(jù)舅舅所說,前一刻還是晴空萬里,下一刻突然天降大雨?!?p> “事出反常必有妖!”蕭雨歇道。
“所以,已經(jīng)可以斷定此事是外力所為了?”云流景道。
廉子衿點頭。
“可是這要從何查起?”云流景看向廉子衿:“對了,上次不是你吹塤把三乾門的那只靈獸引出來的嗎?這次也要這么做?”
“不行!”站在廉子衿身旁一直沉默的青榖打斷道:“師兄上次動用那東西受的傷還沒有好,不能再用了。”
“子衿,你受傷了?”云流景不知,以廉子衿所用的塤為媒介,通過靈力將靈獸引出的方法對心神和靈力的消耗都非常大。
所以那只塤雖然一直在長白門,動用的次數(shù)卻不多。一是能用它的人沒有幾個,兒是很少人愿意耗費靈力甚至冒著生命危險去收服靈獸。
“沒有受傷,只是上次耗損的靈力有些多?!绷玉频坏溃骸澳赣H曾經(jīng)說過,門中的這件法寶邪門的很,根本就不像人間之物。所以人使用起它來十分費神又費力?!?p> 他看向青榖:“放心,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再輕易使用它了?!?p> 可是眾人都知道:眼下的情景,要是不能及時找到始作俑者,很快就會到“萬不得已”的時候。
廉子衿傳信回長白門,將城中情況大致告知,同時向廉霽咨詢是否有解決的辦法。四人商討了一下午也沒有什么進展,只能決定一邊等待廉霽的回信,一邊在睢陽周邊搜查靈獸的蹤跡。
入夜,城中暴雨依舊。
廉子衿和青榖并肩走在廊下。
“阿榖,你在擔(dān)心什么?”不止廉子衿,蕭雨歇和云流景都發(fā)現(xiàn)了——青榖自從從獄法之山出來之后,便開始偶爾在不經(jīng)意間面露愁容。三乾門之事過后,她更是寡言少語。
“師兄,我總覺得,最近發(fā)生的這些事,都和我有關(guān)。”青榖慢慢道。
廉子衿停下,看著她的眼睛,認(rèn)真說道:“阿榖,記住,你并沒有做錯事。就算這些事和你有聯(lián)系,傷天害理的也不是你,你不必為了這些并非自己的過錯而去憂心。”
廉子衿想起,青榖生活在宋家的時候十分活潑,時常跟著萇苡荊在府中或是城中到處玩耍。
到了長白門之后卻突然收斂了性子——她不再喜歡出門,而是經(jīng)常在待在曇筑里或是后山的聞杳林。
學(xué)習(xí)說活和寫字的時候十分認(rèn)真,卻不太愿意跟除了廉子衿和蕭雨歇之外的門中弟子交流。
細(xì)細(xì)觀察了一段時間,廉子衿發(fā)現(xiàn),青榖實際上非常敏感。她來到長白門中,立即發(fā)現(xiàn)了自己和其他弟子的不同以及某些弟子的不善——她一來直接成為掌門弟子,自然引起許多人的不滿。
所以,她以極快的速度轉(zhuǎn)變了性子,從無比活潑、對什么都好奇變得平和少言。甚至小小年紀(jì)便學(xué)會收斂鋒芒。
那是她到長白門的第三年,門中又收進一批新弟子。這批弟子的資質(zhì)都十分普通,廉霽便安排他們跟著負(fù)責(zé)教習(xí)的師父,學(xué)習(xí)一般的武術(shù)、藥理、機關(guān)等。
其中有個十五六歲的小公子,也是山下之人,但出身高貴,所以十分驕傲又爭強好勝。得知自己不能拜師修習(xí)靈力法術(shù),十分不服。認(rèn)為不是自己的天資不好,而是玄門排外,看不上山下之人。
負(fù)責(zé)帶他的師兄反駁道:“我長白門收徒只看資質(zhì),從不論出身血統(tǒng),更談不上什么輕視山下之人。”
“如今掌門座下的兩位小師叔,皆非出身玄門。”
那位小公子聽說自己的師叔當(dāng)中有兩位非出身玄門的女子,其中一位年紀(jì)還沒有自己大。羨慕的同時又有些躍躍欲試,想要找青榖比試。
原本,他能見到青榖的機會基本沒有。但那日廉子衿帶青榖隨著采辦的車隊一同下山,那位小公子又恰巧路過,便在山門處遇到了青榖。
門中女子本就極少,他立即猜出青榖的身份。
他在家驕矜慣了,又因為初入長白門不通門規(guī),沖動之下便拔劍攻了上去:“憑什么你能當(dāng)掌門弟子,我倒要看看你哪里比我強?!?p> 若是少時的云流景,被人這般挑釁,定會使出渾身解數(shù),不僅打得他心服口服,還要想方設(shè)法將其戲弄一番,并且通過的招式漂亮讓人感覺自己贏得毫不費力;
若是蕭雨歇,大概會速戰(zhàn)速決然后無言離開。
可青榖聽著他的話,只是看向一旁的管事,問道:“他這算不算觸犯門規(guī)?!?p> 被問的那人連忙拔劍,擋住了那位沖過來要比試的小弟子……
就連清談大會,若不是廉子衿贊成,她原本也是不想?yún)⒓拥摹?p> 聽了廉子衿的話,青榖有片刻的悶不做聲。
然后,廉子衿看到她慢慢地抓住自己的衣袖,輕聲說道:“師兄,我不想離開你和師姐,不想離開長白門?!?p> “不會的,那里是你的家,怎么會離開呢?”廉子衿輕輕摸了摸她的頭,安慰道。雖然現(xiàn)在一切還沒有查出真相,但青榖本就敏感。
兩人繼續(xù)前行,卻見一只鳥而從空中飛來。連日暴雨,整個睢陽的飛禽都躲了起來,此時怎么可能見到飛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