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松是酒中豪杰,即便剛剛接觸蒸餾酒,可憑借多年的經(jīng)驗,也能將醉意壓下去。
他將兩人請到自家酒樓,奉上酒水:“這是小可店中釀得桃花釀,雖比不得大師美酒,但卻別有一番滋味?!?p> 李本田剛才在市場上吆喝了許久,早就是口干舌燥,端起桃花釀牛飲起來,喝完還不忘用袈裟擦嘴:“好酒?!?p> 柴松笑道:“大師好眼力,我這桃花釀雖不說行銷天下,但也是獨占東南半壁江山,只說前些日子廬江太守為賀揚州牧陳的壽辰,就買了一百壇,更不必說其他江南酒家的份額。”
柴松說得輕描淡寫,可李本田還是明白了他的意思,這年頭沒有專業(yè)的物流,能夠把酒水賣到江南,可見柴松的底蘊實力。
說白了,柴松在秀肌肉,給李本田一個下馬威,或者說老柴在裝13,想要拿大。
畢竟說老柴請他倆進(jìn)酒樓只是為了喝酒,恐怕連三歲小孩兒都不信。
明眼人都知道老柴是為了談生意,而做生意總要講個分成,可分成這種事,不是東風(fēng)壓倒西風(fēng),就是西風(fēng)壓倒東風(fēng)。
“大官人莫非與揚州牧也有往來?”不等李本田說話,風(fēng)吹雪先道,“聽人說起,那位揚州牧可不是好相與的,不僅兩稅收到了二十年后,就連厘金也大行其道??芍^既不重本,也不重末?!?p> “大官人能夠與揚州牧有交情,想來這銀子怕是嘩嘩嘩地往地窖里鉆吧?!?p> 風(fēng)吹雪這句話看似是吹捧柴松,實際上是把柴松噎得說不出話。
大家都知道,揚州牧陳敏那就是個瘋子,不僅在江北敢摸東海王的屁股,燒了他的糧倉,在江南也是掀起一次又一次大案,往日的高門大姓不知被鎖拿了多少。
而他興風(fēng)作浪的唯一目的就是拷掠追餉,不知有多少鼎食人家因此破敗,淪為流民。
柴松身為高門大姓中的一員,自然既不敢也不愿承認(rèn)與陳敏有交情。
“風(fēng)爺說得哪里話。”柴松尷尬一笑,“常言道,人有人道,鼠有鼠道。小可甚樣人物,哪敢和揚州牧攀交情,只不過是在江南有些老朋友照應(yīng)而已?!?p> 裝個大13,賣個大丑,老柴心里苦,但他不說。
“我本以為大官人在江南也有門路,卻不成想……”
風(fēng)吹雪一臉可惜,像是為柴松嘆息,實則是無情地捅刀子。
“風(fēng)爺,江南暗弱,喝不得烈酒,小可以為當(dāng)將此酒販往河北?!?p> 風(fēng)吹雪話留一半,意思卻點到了,分外膈應(yīng)人。
不過柴松也是走南闖北多年,別說是風(fēng)吹雪這般陰陽怪氣,就是刀架脖子上的事都不知道經(jīng)歷了多少回,自是不會為三言兩語生氣,稍稍地來一句無情地域黑,就將話題揭了過去。
至于顏面?
值幾兩銀子?
眼下合作才是最大奧義,何況柴大官人本就不差。
眼下正是天下大亂的光景,許多原本在河北有門路的行商都斷了聯(lián)系,可是柴大官人卻沒有,這就是柴大官人的底氣。
“風(fēng)爺,你若是將這酒給小可代為銷售,小可便給你這個數(shù)的分成?!辈翊蠊偃素Q出兩根手指。
風(fēng)吹雪無情道:“三成?!?p> “三成太多了。”
柴大官人登時便急了,他知道李本田這酒是好酒,可是再好的酒販到北地,總得跟那些地頭蛇們溝通聯(lián)系才好發(fā)售,何況新酒上市,前途未卜,誰能知道這酒賣得如何呢?
現(xiàn)在風(fēng)吹雪上嘴皮碰下嘴皮,輕輕松松要走自己三成收入,豈不是太好過了?
柴大官人道:“至多兩成一?!?p> “兩成九?!憋L(fēng)吹雪道。
“兩成二……”
風(fēng)吹雪笑了:“大官人,倘若我們繼續(xù)談下去,應(yīng)當(dāng)在兩成五處合拍,但是我不與你要兩成五,只要你兩成四的分紅,你看如何?”
“好。”
明明多花了錢,柴松竟有一種自己賺了的錯覺,不過他也確實是賺了。
北地苦寒,且多慷慨悲歌之士,正好與這烈酒相呼應(yīng)。
“大師,這酒可有名號?!辈袼蓡柕馈?p> “有,喚作老白……”
李本田脫口而出老白干,但是轉(zhuǎn)念一想老白干這名字太過直白,不夠吸人,于是道,“喚作英雄醉?!?p> “英雄醉?”
柴松咂么幾下,笑道:“好,果然好名字。這酒熱辣似火,也唯有英雄才有膽量飲盡,才有膽量求得一醉?!?p> 他命人草擬了文書,蓋上私章,李本田與風(fēng)吹雪也各自留了姓名,便算是交易完成,只等金銀落袋。
談完了生意,自然聊些家常,也不用像之前一樣劍拔弩張。
柴松這人既是個豪商,又是江湖上有名的好漢,雖然算不得威震一方的瓢把子,但也頗有威名,講起江湖上的軼事頭頭是道。
“你們別看現(xiàn)在石悅掌握千軍萬馬,威風(fēng)凜凜,想當(dāng)年他也只是個破落戶而已。”
柴松道:“他那時候窮得厲害,想要去做工,結(jié)果不成想,被牙人賣去了礦坑里,險些就喪了命,后來九死一生才逃回來,像只小獸一樣蜷在王家府門前歇息?!?p> “結(jié)果王淵那家伙那日不知道吃錯了什么藥,竟然說石悅有天子相,要把石悅殺了,你說可笑不可笑。”
“后來還是小可打了圓場,才讓王淵熄了心思,將石悅放了。否則今天,成都王帳下可就少了一員大將了。”
聽完這故事,李本田與風(fēng)吹雪相視一眼,柴松可真是八面玲瓏,不光在東海王這邊混的開,竟然在成都王那里也早早埋下了伏筆。
他倆可不相信,石悅從一介逃奴一躍成為統(tǒng)軍大將,里頭沒有柴松的影子作怪。
見兩人神色微微驚訝,柴松心滿意足,大丈夫在世,不就該這樣圖個好名聲嗎?
他結(jié)交天下好漢,就是再為自己養(yǎng)望,就像與李本田做生意一樣,這件事情可做可不做。
但柴大官人就是做了,圖的就是結(jié)交李本田和風(fēng)吹雪,留一段香火情,日后總能用的上。
正待他心滿意足時,忽有人報來:“大官人不好了,那遭瘟的漢子又發(fā)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