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再見
當南雪得到消息再見到顧相一家時，已經(jīng)是在刑部大牢。
顧正行坐在牢房內(nèi)，一身粗布麻衣，頭發(fā)蓬亂，再無往日模樣。
他感牢房門前好似站了一人，未抬眼，只以為是獄卒送飯。但是卻聽到了一個女聲...
“顧相？哦，現(xiàn)在應該不能這樣叫了?！?p> 顧正行抬眼便看到一個約莫十六七歲的女子，一身霜色紗衣，看出料子極好，但是自己竟也認不出是什么紗。腰間佩了一個白玉波紋玉佩，發(fā)髻隨意挽起，眼眸明亮，膚白盛雪。通身氣質(zhì)和這昏暗牢房格格不入，但是她就站在那里，盈盈笑著看著他。
南雪見牢中的人并無反應，又輕笑著，柔和的語調(diào)未變：“怎么，才這么幾天，便不認識我了？”
顧正行心中疑惑，這才站起身，借著牢中昏黃的燭燈，定睛又看了一眼眼前的女子。只覺得熟悉，聲音也熟悉，但是一時間卻又突然想不起來。
南雪好似等得不耐煩了，低聲笑了一聲，帶著點淡淡的諷刺：“沒有胎記就不認識了？”
待他反應過來時卻是站不住了，跌坐下去，眼睛滿是驚恐。手指顫抖地指著南雪的臉問：“你，你怎么會在這？你不是死了嗎？”
“嘖。你這么說可真?zhèn)恕８赣H，大人？”
顧正行變臉極快，定了定神，諂笑著：“雪兒可是沒事？沒事也不告訴家里一聲，這可讓父親擔心死了。”又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氣定神閑道：“既然來了，可是有辦法救你父親出去？為父從前怎么教你的，見了父親也不行禮，這樣毛毛躁躁?！?p> 南雪有時候真的是不知道她這位“便宜爹”是怎么想的。就比如現(xiàn)在這種情況，真是令人費解...
“雪兒？父親從前可是未有這樣親昵地叫過我。教我？這十幾年你何有教導過我？”
顧正行聞言尷尬地咳了兩聲。
“你看著我這張臉，可還想起了什么？”
“呵呵，雪兒不要這樣打趣父親了。”
南雪又扯了扯嘴角，看似好心地提醒道：“父親莫是忘了？原來十幾年，你就可忘記自己曾經(jīng)做過的事。南家不是摯友嗎？”
“...”
南雪，南雪，顧正行心意慌亂，口中默念著。又看了看南雪的臉，好像又什么記憶被喚起，眼前的臉也和另外的一張臉相融合...
南府，南府曾經(jīng)的嫡小姐也叫南雪！頓時腦袋中有什么東西炸開，大驚失色，“不可能，怎么可能。”要說她是顧南雪，那他還可信。要說是南雪，那怎么可能，就單說這年齡，也對不上阿...
其實顧正行從前是見過幾次南雪的，但是還是在她偏小一點的時候，在南府見過幾次。但是并沒有什么印象。當時南府抄家時，雖是他來操辦，但是也并未太過關心。只知道下人回報說南家大房引火自焚，嫡出小姐不知所蹤。當時也只讓在城中貼了告示尋人，后來沒了消息也就不了了之。
難道她在自己府中住了這么些年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但是自己也是知道顧南雪是怎么出生長大，甚至是知道她是怎么死的...還是她們只是長得相似？那她又是如何的得知這些往事？那她臉上的胎記又怎么...
還是說眼前這人到底是顧南雪，還是，南雪...
顧正行此時心中一團亂麻，背后寒毛豎立?？粗矍芭铀菩Ψ切Φ纳袂?，竟然覺得像是從地獄爬出來的鬼魂，而不像是個，人...
南雪心中冷笑一聲，就這樣帶著疑惑，帶著無邊無際的痛苦瘋魔死去。如果只是砍頭又或是流放，未免太輕松了些...
正當顧正行滿眼驚恐，發(fā)瘋似的質(zhì)問南雪是誰時。在對面牢房一直靜靜聽著的顧南莘此時也說話了，卻是用罵的：“你這個妖女！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人！顧家今日淪落此地，都是因為你！定然是你用了什么妖法，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罵著便朝牢門撲來。
南雪聽到最后一句時，仿佛是聽到了什么極好笑的笑話。
“對，你以為你就是一死就完了？后面等著你的便是十殿審判，十八層地獄隨便你選！”
不等她答話，南雪又接著說：“你知道嗎，我現(xiàn)在看到你就想到嬤嬤。自從我想起以來，每每入睡便會夢見她，夢見她死在我面前的樣子。我現(xiàn)在多看你一眼，就恨不得可以剜你一刀?！蹦涎┱f道最后聲音都有點微微發(fā)抖。
“你有本事就來殺了我??！”
“呵，既然有人要你不好過，我又何必臟了自己的手？我不會殺你的，但是你以為我不殺你，等著你的便是康莊之衢？一死便可了之？在死之前，你可有好多事情要做...”
“而且我想不久之后，我們還會再見，也不急于這一時?！?p> 顧南莘竟然也被南雪的話嚇到了，她知道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正當南雪幾經(jīng)支持不住時，便感受到有一雙手扶住了自己的肩膀。對此時的自己來說更好像是一個依靠。
“說完了嗎？”
“嗯，就這樣吧。”南雪朝謝宵淡淡地笑了笑，此時看起來卻有些許悲傷。
又想起什么問：“白芨呢？怎么未見到她？”
“她等你的喪禮結(jié)束后，便去了你姨娘墳前自刎了?！币娝鬼?，又接著說：“我見過她幾面，知道她。已經(jīng)讓判官先把她留住了，你回去還可以見她一面。”
“謝謝...”
謝宵此行并未刻意映去身形，所以當顧南莘看到眼前突然出現(xiàn)的紅衣男子，還和南雪舉止如此親密時內(nèi)心便糾結(jié)起來。明明自己才是顧府最受寵的女兒，就連世人都夸贊她。但是為什么一瞬間自己和顧南雪仿佛換了一個位置，她有了容貌才能，還有一個這樣的人陪在她身旁？
顧南莘越想越不平衡，朝著謝宵吼道：“她是妖女你知道嗎？看到我們的境遇了嗎？你在她身邊，她也會克死你全家！”
她的話好像戳中了南雪的心事，不愿再與她辯駁。但是當她準備走時，謝宵卻拉住了她。
只見他朝著顧南莘走去，紅衣曳地，步伐不急不緊。后又笑容漾開，低沉散漫的聲音此時卻異常詭異：“那你覺得，我又像是什么好人？”
要是說剛剛的南雪像從地獄爬出來的鬼魂，那眼前這人的樣子，便可算是從地獄走出的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