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兩人到達侯府門口時,迎親的隊伍也剛好到達。
傅鄰深在眾人的注視和歡呼下將程沐青接出了花轎。
施淮一直跟在他的身后,可直到進入正廳,傅鄰深也沒跟施淮說過一句話。
如此看來,這兒應該沒自己的事了。
施淮站在正廳的角落里,剛準備開溜,就看見傅鄰深轉過頭來說道:
“琴師,你將程姑娘先送去新房。”
“我送程姑娘去新房…?”
施淮指著自己,疑惑地問道。
這是什么情況?再怎么也輪不到自己送新娘子去新房啊。
傅鄰深收起笑容,眼神凜冽地看著她說道:“本侯說的話,你是聽不懂嗎?照看好程姑娘,沒有本侯的命令,不得離開?!?p> “是?!?p> 施淮被傅鄰深的嚴肅臉嚇了一大跳,趕緊扶著還蓋著大紅蓋頭的程沐青,跟著下人們去到了新房。
到達新房之后,下人們都散了去,房里只剩下了施淮和程沐青。
施淮將程沐青扶到床邊后,走到桌子旁坐了下來,一時無言。
施淮是女兒身,本應沒那么多顧慮,但此刻的她在別人眼中是男子,自是不應該和新娘有過多交流,更何況,現在的她們可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啊。
于是她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拿起茶壺倒了幾口茶喝。
卻沒想到這時,程沐青開口了。
“淮公子?”
突如其來的開口嚇得施淮嗆了口茶,劇烈地咳了起來。
“咳咳……”
還沒等她緩過來,程沐青便揭下了蓋頭朝她走來。
“淮公子,你可還好?”
施淮見程沐青揭下了蓋頭,雙眼驚恐地看著她。
姑奶奶,你揭什么蓋頭啊,這不是等新郎來了才應該做的事嗎?騫義侯要是知道了,怕是會打死自己吧。
施淮趕緊低下頭,對著程沐青欠身行禮說道:
“夫人,萬萬不可揭下您的蓋頭啊,您的蓋頭是要等到侯爺來揭的,這讓別人看見了影響不好?!?p> 程沐青看著眼前對自己躬身行禮的施淮,神色暗淡了下來。
她開口道:“我本就對騫義侯無意,又怎會在意這些呢?”
施淮有些疑惑,她抬起頭:“夫人您這是何意?那日騫義侯壽宴,您那首《塞上曲》不正是為了迎合騫義侯喜好嗎?您對騫義侯想必定是愛慕之情吧,今日您便得償所愿了,怎又豈來無意一說?”
程沐青看向施淮的眼中盡是憂傷。
“父親早早便知皇上會趁此機會為騫義侯選妻,便吩咐我學這首曲子,好去討騫義侯的歡心,我是學了,但并不打算在宴會上演奏。但是因為當日琴師在場,我自是知曉琴技絕不如你,故也肯定騫義侯會判你獲勝,可沒想到……”
聽程沐青說到這里,施淮想把自己掐死的心都有了。
自己當時為什么要去多管閑事呢?安安靜靜炫個技不就完了嗎,人家的愛情關自己什么事?
這下好了,錯點鴛鴦譜。
怪不得騫義侯和程沐青都不滿意,原來是這個原因啊……
施淮趕緊向程沐青道歉:“抱歉,在下當日只因自作聰明想要成全一對佳偶,卻沒想到您本對侯爺無意……”
“淮公子無需自責,你也是出于好心。”
程沐青看著施淮,毫無責怪之意。
施淮松了一口氣,看來程沐青對這門婚事也不是那么排斥。
“我請求父親向皇上退了這門婚事,但父親不肯。一來,皇上金口,怎得容許我反悔;二來,父親認為騫義侯是一個值得攀附的對象,便極力促成?!?p> 程沐青說到這里,眼中閃爍著星星點點的淚光,“我本打算逃婚,跟母親都商量好了,可卻聽說騫義侯幾日前將你招進了候府做門客,于是我暗自下定決心,一咬牙,還是來了。”
施淮一臉茫然。
聽到這里,她沒能理解到程沐青的意思,便疑惑地問道:“夫人這是何意?在下不解?!?p> 未等到程沐青回答,門外響起一陣聲音——
“她什么意思你還不明白?”
傅鄰深突然推門而入,把施淮和程沐青都嚇了一跳。
傅鄰深此時面無表情,但施淮卻感覺情況不妙。
新娘還揭了蓋頭,還在新房里跟自己抱怨這些事情,這可怎么說得清?
“侯……侯爺,您全都聽到了?”施淮心虛地問道。
如果騫義侯全都聽到了,自己和程沐青的小命怕是難保啊。
“是,本侯都聽到了。不過琴師,你是個聰明人,程姑娘所說的話,你怎會聽不懂?”
“小人……”施淮聽傅鄰深這語氣,應該沒有動怒,便試探性地開始解釋,“程姑娘剛才說,她本不愿進府,可是聽說您幾日前收我做門客才進府的……”
說到這里,施淮仿佛從噩夢中驚醒一般,突然愣住了。
傅鄰深看著陷入震驚中的施淮,臉上露出戲謔的笑容,“看來琴師這下懂了?!?p> “不……不是吧……”
施淮回頭看了一眼程沐青,當瞟到她臉上的紅暈時,她石化了。
自己這是給自己挖了個坑跳啊……
“琴師不必慌亂?!?p> 傅鄰深看著被嚇壞的施淮,開口道,“本侯早就知道程姑娘逃婚的念頭,也早就知道她愛慕著琴師,本侯并非拆散有情人的惡人。你們大可不必擔心,本侯不會告知皇上你們的事,而你們待在本侯府中,便是最安全的?!?p> 有情人?怎么就有情人了!我是女的!女的啊??!
施淮內心暴跳如雷,可騫義侯身份尊貴,她不敢發(fā)泄出來,只得握緊了拳頭。
“所以,今晚就留給琴師你和程姑娘吧。”傅鄰深說得如此大義凜然,仿佛自己是成人之美的偉大君子。
可實際上他內心卻升起一股報復性的快感。
誰讓你那么大義凜然地說出“成人之美”的?此舉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可傅鄰深不知道,此時的施淮看著他那張笑意盈盈的臉,只想沖上去狠狠地揍一頓。
“春宵一刻值千金,別耽誤了?!?p> 傅鄰深說完最后一句話,便準備出門而去。
“等等!”
施淮上前一步,“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侯爺,恕難從命?!?p> “怎么?琴師這是何意?”
“小人…小人不能和程姑娘在一起?!?p> 程沐青聽到施淮的話,立刻上前問道,“淮公子可是對我無意?”
施淮沒有說話。
程沐青眼中盡是傷心,然后開始緩緩道來:
“只因一年前一品樓的偶然拜訪,聽聞淮公子一曲后,便心生仰慕?!?p> “那日上殿也只是抱有一絲想多與公子接觸的私心??晒訁s對我無意……定是因為我不夠好……”
施淮看著悲傷的程沐青,于心不忍,于是趕緊解釋道:“不不不,小人不是這個意思,程姑娘你很好,只是小人……小人配不上你……”
傅鄰深看著跪在地上語無倫次的施淮,緩緩開口:
“琴師,這便是你的不對了。程姑娘若真是注重名利之人,又怎會有逃婚的打算?本侯看來,她對你是真心的,你有這個福分抱得美人歸,應當開心才對?!?p> 開心?開你個大頭鬼!
此時此刻,傅鄰深在施淮心中的好感蕩然無存。
“你就不必推脫了。”
傅鄰深再次轉身離開了新房。
施淮看了一眼程沐青,尷尬地笑了笑,然后立刻跑出了門。
“侯爺!您等等!”
傅鄰深回頭,看見追出來的施淮,臉上滿是戲謔。
“琴師莫不是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
這個時候還跟我開玩笑?
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事啊騫義侯大人!
迫于權威,施淮對著傅鄰深卻也只敢說道:“侯爺,麻煩借一步說話?!?p> “琴師有何事就在這里說吧,整個候府都是本侯的,無需顧慮?!?p> 施淮咬牙憋了半天,卻也沒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她思考半天,最終含糊其辭地說道:“侯爺,小人是真的不能和程姑娘成親吶?!?p> 施淮轉臉做出悲痛萬分的神情,“小人有難言之隱,若是程姑娘嫁與小人,怕是白白辜負了她啊?!?p> 傅鄰深看著施淮十分為難的樣子,想了想,也罷,看樣子也吃到苦頭了。
于是,傅鄰深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施淮:“琴師如此難以啟齒,莫非是……”
施淮有些納悶,我都還沒想好是什么借口,你怎么就猜出來了?
但是看著傅鄰深一副“我都懂”的表情,施淮也只有跟著尷尬地點頭。
“琴師這病可有找人看過?”
“啊?病……?”施淮盯著一臉關懷自己的傅鄰深,突然明白了他什么意思。
這家伙看來是把自己理解成……
如此甚好,自己也無需再編借口騙他了。
施淮轉而笑嘻嘻地說:“多謝侯爺關心,小人這是不治之癥,沒有辦法的,不然小人也不會拒絕程姑娘的好意啊。”
傅鄰深似乎很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問道:“可是琴師,也許程姑娘并不介意此事呢?”
施淮一時語塞,又繼而說道:“這不是程姑娘介不介意,是小人介意啊,小人也是要面子的。”
“原來如此,看來這程姑娘要傷心了。”傅鄰深似乎是明白了,點了點頭,“行了,本侯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本侯去跟程姑娘解釋?!?p> 施淮心虛地點點頭。
“那就麻煩侯爺了,白白浪費了侯爺的一番好意,小人很抱歉?!?p> “無需抱歉,今日幫你一回,記著就好了。”
記著……?施淮還以為傅鄰深會不屑地拍拍袖子說只是小事呢。
“是,多謝侯爺出手相助,小人將來一定會報答的?!?p> “下去吧?!?p> “是?!?p> 施淮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擔心,自己男扮女裝的事本就是在欺騙傅鄰深了,今日撒謊又騙了他一次,日后若是被發(fā)現了,不知道傅鄰深會不會一氣之下殺了自己。
她不了解傅鄰深這個人,小廝說他冷血無情心狠手辣,可相處下來也覺得沒那么兇狠,但是無論是什么樣的人,都是不會喜歡被欺騙的,以后一定得把身份隱藏好了,不能被發(fā)現。
不過想來也是好笑,自己什么都沒做就收獲了一枚桃花,唉,看來魅力不減啊。
大局為重,以后還是少接觸女子的好。
施淮回到池園后,立刻開始對著鏡子欣賞自己的美貌。
“嗯,自己這種程度美貌,被程沐青鐘情也是情理之中啊。”
她拍了拍自己的臉蛋,得意地笑了笑。
可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這件事有些不對勁。
傅鄰深還是個男的嗎?這么容易就把自己的剛過門的媳婦讓給了別的人?自己還只是個門客……
“哎,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