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騷擾

　　1842年，肖恩·羅克來訪后的第二天，11月1號，冬季。

　　迪楠費爾郡氣候潮濕，緊挨迷離之海，所以沒有雪，但卻下了冰冷的細(xì)雨，溫度跌至個位數(shù)。

　　科爾神父穿上一身得體的絲絨外套，戴上高挺的禮貌，胸前別著晨曦教會的胸針，孩子們尚在睡夢中時，他便走進(jìn)了細(xì)雨中。

　　細(xì)雨不斷敲打著瘦弱蒼老的身軀，晨光陰冷，掃過他滿是溝壑的臉龐，他驅(qū)車離去，駛向迪楠費爾郡的另一座城市——伯文翰。

　　那里是主教區(qū)的駐扎地。

　　他昨天答應(yīng)肖恩，今天會去拜訪老友，“順便”查一下主教區(qū)那里關(guān)于“邪靈”的資料。

　　沃姆市雖然是迪楠費爾郡最大的城市，但卻不是晨曦教會主要駐扎的區(qū)域，因為這里教區(qū)復(fù)雜，基本七大教會都在此設(shè)下了分步。

　　七大教會分別是；風(fēng)暴、生命、晨曦、大地、星夜、博識、無畏。

　　其中，晨曦，風(fēng)暴，博識，這三大教會是英吉利的主流教會。

　　其實說是教會，其實就是以神為中心的組織，秉持著神留下的規(guī)則行事。

　　……

　　六點半，在女傭珊妮的呼喊聲中，孩子們陸續(xù)離開床鋪，洗漱后在餐廳內(nèi)集合用餐。

　　這期間，杰克跟諾頓分享了無敵艦隊的下一趟航行。

　　“我們會在掌聲中會穿過狂暴的鷹尾海峽，到達(dá)遙遠(yuǎn)的南大陸，人們說那里遍地是黃金！”

　　杰克一邊咬著面包，一邊將他的白日夢講給諾頓聽。

　　黛西犯了個白眼，糾正道：“南大陸早就有人去過了，那里不僅沒有黃金，還滿是危險的土著人?！?p>　　杰克被嗆了一下也不介意，繼續(xù)跟諾頓聊起班上的姑娘……雖然他們才上1年級……但不妨礙“喜歡”這種感覺的出現(xiàn)。

　　諾頓搖搖頭，他連班級同學(xué)都還沒認(rèn)全，更別提哪個姑娘好看這種高難度問題。

　　奧菲娜保持當(dāng)姐姐的風(fēng)度，不參與任何話題，只是不時糾正弟弟妹們的用餐姿勢。

　　黛西依舊很安靜，不過卻也偷偷提醒了諾頓，不要忘記跟她一起學(xué)習(xí)音標(biāo)。

　　而漢娜。

　　她早早就吃完了，背著粉紅色的書包站在門前，眼神盯著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車輛，相對來說沉默了許多……甚至有種死寂的感覺。

　　她把衣領(lǐng)高高豎起，用來擋住那塊不知道何時出現(xiàn)的黑色斑塊。

　　吃過早飯后，時間來到了七點二十分，孩子們背著書包等待在房間里，很快，門口響起了校車的“滴滴”聲。

　　“再見珊妮阿姨。”奧菲娜很有禮貌的說道，然后領(lǐng)著她的四個弟弟妹妹登上了校車。

　　孩子們離開后。

　　女傭珊妮將一袋垃圾扔進(jìn)垃圾桶后，新的一天開始了，什么都是新的，空氣是新的，路過的花栗鼠是新的，就連清晨最開始拉的那一泡屎都是新的。

　　諾頓開始了在一年一班的學(xué)習(xí)生活，他的同桌就是杰克，這位幻想遠(yuǎn)航的孩子表現(xiàn)出異于常人的激情……抖了一節(jié)課的腿……

　　漢娜和黛西上二年級，奧菲娜自己在三年級，每天中午他們在食堂集合，奧菲娜負(fù)責(zé)掌管這幾個孩子的零花錢。

　　對外，他們統(tǒng)一稱自己為“科爾家的孩子”。

　　對內(nèi)，杰克統(tǒng)一稱他們?yōu)椤芭炾犓帧薄?p>　　這幾個孩子里，奧菲娜絕對是最耀眼的明星，這種耀眼不只存在于她的弟弟妹妹之中，也存在于整座學(xué)校，無論走到哪里都會引來注視。

　　具體的原因，只能怪奧菲娜長的漂亮……

　　在這種比較下，她的弟弟妹妹們就顯得很沒有存在感，瘦小膽怯的漢娜，中二病的杰克，不怎么說話的諾頓，只知道看書的黛西，雖然每個人都很獨特，但卻也擺脫不了普通這兩個字。

　　一天的課程結(jié)束后，奧菲娜領(lǐng)著弟弟妹妹登上了返程的校車，經(jīng)過了40分鐘的旅程，校車停在了科爾家門口。

　　孩子們回到家，女傭珊妮正在準(zhǔn)備晚餐，科爾神父則面色凝重的打著電話，看起來剛到家不久。

　　他看到孩子們回來，擠出一絲笑容打了個招呼。

　　杰克取出飛行棋，叫上大家在晚餐來臨之前玩上一盤，除了漢娜以外，大家都同意了。

　　漢娜好像心情不是很好，她坐在沙發(fā)上一動不動，聆聽著科爾神父的聲音。

　　“那件事情我查了，教區(qū)那邊的資料顯示，通常情況下，邪靈沒有這么強大的能力，他們對于人的侵害是有跡可循的?！?p>　　“沒問題，你記一下……侵害的步驟一共三步，第一步是出現(xiàn)，指的是邪靈出現(xiàn)，這個期間它并不會產(chǎn)生主動攻擊的行為，而是小心謹(jǐn)慎的觀察外部環(huán)境……”

　　“第二步……”

　　漢娜側(cè)了側(cè)身子，想要聽的清楚一些，但就在這時，她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她嚇得尖叫了一聲，正在打電話的神父皺起眉，端著電話走到了另一個房間。

　　漢娜轉(zhuǎn)過頭，看到了奧菲娜那張姣好的面容，無神的瞳孔中流露出一絲愧疚……

　　是的，很奇怪，就連奧菲娜在一瞬間都有些錯愕。

　　“我們一起去下棋……”奧菲娜指了指孩子們道。

　　漢娜膽怯的低下腦袋，左右晃了晃，然后沉默的走進(jìn)了衛(wèi)生間。

　　奧菲娜擔(dān)憂的叫了一聲漢娜。

　　漢娜沒有回頭。

　　砰！

　　衛(wèi)生間的門被她關(guān)上。

　　她的終于周圍沒有人了，變得安靜，漢娜捂住嘴，眼淚從瘦弱的臉龐上的垂落。

　　“求求你放過我……”她低聲抽泣起來。

　　“不要再跟著我……”

　　“不要……”

　　漢娜不知道在跟誰說話。

　　很快，她鼓起勇氣，慢慢走到鏡子前，哽咽道：“如果你在繼續(xù)纏著我，我會把你告訴爺爺……”

　　“你在說什么?。繚h娜。”安靜的衛(wèi)生間里突然響起另一個聲音。

　　“我應(yīng)該跟你說過的吧……如果你不老實，我會將你們的朋友們一個接著一個殺掉……你想不想看看他們怎么死？”

　　“不！不要?！睗h娜大口喘著粗氣，驚恐的著鏡子。

　　鏡面里反射的不只有她，還有另外一個她！

　　兩個漢娜，肩并肩的站在了一起，左邊的漢娜神色驚恐，眼淚布滿臉龐，右邊的漢娜神色怨毒，正在緩緩張開嘴。

　　啪！

　　鏡子上突然出現(xiàn)一個鮮紅鮮紅的手印，血液從手印處滑落，將鏡面割裂。

　　啪！

　　墻壁上也出現(xiàn)紅手印，緊接著越來越多的紅手印出現(xiàn)，將整座狹小的衛(wèi)生間填滿，鏡子早就模糊不清，只能勉強反射出漢娜那張絕望的臉。

　　她閉上了眼睛，不敢叫，因為那個聲音不停在告訴她。

　　“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我，要不我會殺了所有人，所有人，甚至是包括你！”

　　漢娜一動也不動，緊緊閉上眼睛，眼淚從左右眼角流出，一塊連著一塊的黑斑在她皮膚上潮水般涌了出來。

　　最終遍布她的臉龐，她緊閉的雙眼不再是黑暗的，而是出現(xiàn)了一張慘白的臉。

　　那張慘白的臉，很慢的，很慢的笑了起來。

　　鏡子里，右側(cè)的漢娜也裂嘴笑了起來，由于角度太大，已經(jīng)把上下嘴唇給撕開了，血液從嘴唇上的滲透出來。

　　墻上的血液逐漸流成一個簡單的單詞。

　　“我愛你……”

　　咚咚咚、

　　突然，敲門聲響起。

　　“漢娜！漢娜！你在里邊干什么呢？”門外傳來聲音。

　　與此同時，一個聲音也在心底響起：“真是討厭的姑娘不是嘛？大家都喜歡她而討厭你，就連親愛的弟弟杰克也只聽她的話……明明你才是他的姐姐呀……”

　　漢娜猛的睜開眼睛，門外的聲音是奧菲娜，但是心里的聲音是誰呢？

　　也許是那個嚇人的自己。

　　“真想在她那漂亮的小臉蛋上狠狠來一刀，奧菲娜變丑了，大家也不會在喜歡她了吧……”

　　“不要再說了?！睗h娜低聲求饒道。

　　不過她的求饒卻只換來了變本加厲。

　　心里那道聲音開始變換出各種語調(diào)：“杰克討厭漢娜，杰克喜歡奧菲娜……諾頓討厭漢娜，諾頓喜歡奧菲娜……黛西討厭漢娜，黛西喜歡奧菲娜……”

　　“每個人都喜歡奧菲娜！每個人都討厭漢娜！漢娜是透明的，漢娜是不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的！”

　　“去死吧漢娜！去死吧漢娜！”

　　心里那個聲音越來越大！

　　漢娜的精神世界就像是暴風(fēng)雨中的孤舟。

　　最終！

　　啪！

　　船翻了。

　　漢娜的精神世界，崩塌了。

　　……

　　“?。。?！”

　　一聲尖叫打破了安靜的夜晚。

　　科爾神父放下電話，向著聲音傳來的地方大喊：“發(fā)生什么事情了奧菲娜？”

　　“漢娜！漢娜她！”奧菲娜的聲音充滿了恐懼。

　　“她怎么了！”神父焦急的跑了過去。

　　客廳內(nèi)正在玩耍的孩子們聞聲也趕緊趕到衛(wèi)生間。

　　所有人都愣住了，眼前這一幕讓人不寒而栗。

　　廚房里，傭珊妮拿著菜刀沖了出來，大喊道：“這該死的小偷在哪里！”

　　然后，她看到衛(wèi)生間門前的一幕，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所有人都呆住了……

　　漢娜一只手握住門把手，另一手上滿是鮮血。

　　血是從她肩膀上流出來的，那里扎著一塊接近二十厘米的玻璃碎片。

　　在漢娜身后，衛(wèi)生間的鏡子一片破碎。

　　“呵呵……”漢娜笑了起來。

　　……

　　“喂！神父？”

　　“喂！”

　　肖恩連續(xù)喊了好幾聲都沒有人回答，他無奈的放下電話，目光聚焦在他新記錄的線索上。

　　“邪靈侵害第二步，騷擾。當(dāng)邪靈收集到足夠的信息后，就會通過幻覺與語言摧毀人的精神世界?！?p>　　“第三步，附身。成功摧毀人的精神世界后，邪靈就會附身，也就是殺人的時候?！?p>　　肖恩揉了揉腦袋，難道在瘋?cè)嗽旱臅r候，他也經(jīng)歷了——出現(xiàn)——騷擾——附身——這三個階段？

　　在不到二十分鐘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