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背靠同一塊門板
太陽西斜,天光泛白,水墨般的云彩隨風暈染開來。
這兩個小孩背靠在同一塊門板上,分享著彼此的秘密。
“叔”
“嗯?”
“你真可憐”
“啊,啊?!”
文強笑了,想來他是沒事了。
“對呀,叔沒見過母親,父親又不在了”,他望著天,“阿毛你比叔幸運,你還有你娘留給你的銅鐲,你還有爹,也算是有依靠,對吧”。
文強偏過頭,門那頭沒有回應,又說道:“我母親什么都沒留給我,族里也沒人敢提這件事,問父親,父親也不說,最后被我問急了,說是難產(chǎn),生下我就咽氣了,你說,是不是我害死了母親?”
文強咧開嘴,卻笑不出來:“叔,是不是只會給人帶來霉運呀”。
“不是!”,阿毛把門從里面一下拉開,文強沒防備,直向后倒,阿毛從從面摟住他脖子,緊緊的摟住。
文強反手撐住地,輕笑,這小子勁還挺大!
“叔是好人,好人會有好報的!”
“嗯,叔相信,不過能不能先放開我脖子,叔快被你勒死了”,文強笑著說。
阿毛猛地放開,沒掌握好力度,把文強帶到了地上,他也就順勢躺在地上,雙手交叉墊在后腦勺,眼睛盯著阿毛。
阿毛忙去拉文強,文強沒動,阿毛也學著文強躺在地上。
“阿毛,今天的燴面片是誰做的?”
“墜兒姐姐啊,做的很香!”,提到吃的就很興奮,到底是小孩子。
“那,碗筷也是墜兒收拾的?”
“嗯,我睡醒了,發(fā)現(xiàn)院子里的人都走了,灶房里只有墜兒姐姐在刷碗”
文強左手食指有一搭沒一搭敲著右手背。
“嗯,你這么皮,也難為墜兒了,要是學校再多幾個這樣的,那她肯定受不了”,文強一頓,肯定道:“幸虧,學校只有你一個學生”。
“嘿嘿”,阿毛不好意思起來,盤腿坐起,抬起左手搔頭,“也不止我一個呢,還有很多玩伴,可他們都不出學校的,只能在那里玩”,阿毛感到很遺憾。
“啊”,文強裝作驚奇道:“原來這就是你喜歡上學的理由哇”。
“嘿嘿,如果去那個地方的話,肯定好久都不能見他們了”,阿毛摳著衣服角那個洞,把眼神也聚焦到衣服那個洞上。
“是啊,要好好跟他們道別,有時候一別,可就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再見了”
阿毛還不知道什么是傷感,只是想到自己從此以后都是一個人,心里像是有個洞,一個無底洞,填不滿,抹不平,很難受。
他掏出口袋里的橘子糖,撕開包裝,往文強嘴里塞一顆,自己也吃了一顆。
“不開心的時候吃顆糖”,阿毛感覺自己好多了,“就好了”,糖真的很甜,很甜。
文強嘴里冷不丁被阿毛塞進一顆糖果,想了會,也咀嚼起來。他喜歡把一塊糖慢慢咬成小碎塊,嘎巴嘎巴的嚼。
“阿毛懂得真多!一會好人好報,一會吃糖的,都是墜兒教的?”
阿毛點頭,“墜兒姐姐會的可多了,阿奶病的這一年,都是她在幫我”,他用右手撓著右額邊,想了會說:“還有叔,雖然只有一個多月,但是阿毛好開心,有墜兒姐姐和叔來幫我”。
“那你,什么時候認識墜兒的?”,文強敲著左手食指。
阿毛歪著頭想了會:“嗯······,我娘走的那年吧,我一直哭,我爹也不在,只剩阿奶了”,又想了會,“那時候一個人就跑到學校那哭,哭夠了就趕緊回去,因為怕阿奶擔心的”。
“那時候,你幾歲???”
“五歲吧,阿奶跟我說過的”
“兩年前?”
阿毛沒有概念,不過墜兒教過他算數(shù),他今年七歲,七減五,對了!是二!
他點頭,“墜兒姐姐那時候還給我摘了好多好多果子,可甜了!”,說著就舔起嘴唇,“真好吃!”。
兩年前啊,文強挑起右眉,緊緊抿起嘴唇。
“噢!對了”,阿毛一拍腦袋,“墜兒姐姐說晚上小伙伴要給我辦歡送會呢!讓叔帶我去呢!”
“我?”,文強有些意外,那為什么不自己跟我說呢?,他有些疑惑,“在哪?”。
“在小學呢!”
“在那呢”,文強眉頭一挑,恍然,原來在那呢。
他也去看過,兩排破瓦房,屋頂都長著蓬蒿草,院墻早已破敗,滿院子荒草,有一人多高。
完全是一個廢棄的院子,沒什么特別,自己也就忽略掉那個地方了。
要說那個地方有什么奇怪的,文強閉上眼瞼,敲著手指回憶,房子,草,瓦片,還有什么呢?
是什么呢?
文強猛地睜開眼瞼,瞳孔漆黑發(fā)亮,一絲光芒閃過。
是了。那棵西北角的樹,那顆黑漆漆的,死掉的樹。
文強起身,揉著阿毛油膩膩的頭發(fā):“這么臟,叔給你洗洗,把叔屋里的洗發(fā)精拿來!”。
“嗯!”,阿毛起身,朝著小賣部跑去。
“慢點”,可阿毛早就跑沒影了,文強笑著搖頭,這小子。
小賣部自從他來就沒鎖過,那小子一天不是在學校,就是在他那,想必他藏糖的地方他都知道,真是個小饞鬼。
文強低頭嗅嗅胸口,嫌棄的別開頭去,“看來,我也得洗個澡了”,說著就來到灶房,開始燒水了。
白煙從煙囪緩緩飄散開來,風一吹,就不知道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