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王蔚沒有去何府接回王何氏母子。第三日,王蔚還沒有去接。第四日,第五日,依舊未去。
第五日夜,月亮在黑色帷幕的襯托下,纖細明亮。
王葇坐在中庭中,漫不經(jīng)心地看夜色。正對面的王蔚,則時刻留意著她的一舉一動。
“哥哥打算何時去接嫂子和均哥兒回來?”
王蔚冷哼一聲。
“不必接她,她愛回便回,不回就留在何家也好?!?p> “原先我不明白,如今細細想來,當初娶她,合著都是何家的局。她若待你好便罷了,可她三番兩次看你笑話,這是當嫂嫂的作為嘛?她愛回不回?!?p> 王葇無奈地笑著,給王蔚倒了杯水。
”哥哥又在說笑了。你拿著她把柄,固然你是高了她一頭,但其實也并非如此。”
“就像我來之前,哥哥和王何氏的相處,看似好像王何氏占了上頭,其實還是哥哥當家的?!?p> “更何況那日若沒有嫂嫂,阿葇或許就被趕出了王府,未必能等到哥哥回來。嫂嫂于阿葇,是有大恩的?!?p> 王蔚一時想起和王何氏平日里的點點滴滴,他雖厭煩王何氏的臭架子,也怨恨過她用他的名頭,去騙許珣。但他們夫妻之間,不過是些小矛盾。王何氏平日里,雖然愛管著他,但也是怕他走入歧途,況且她對他父親也足夠孝順,稱得上是佳媳。她母家何家確實惡心人,但他也從未想過休妻。王何氏給他生了一個兒子,對他和他爹也足夠體貼。唯有王葇一事上,不知怎么想的,足夠讓他頭疼。
平日里有些愛搬弄是非的惡習,也是在何府,看著當家嫡母耍手段沾染上的。
“唉?!蓖跷祰@了一口氣。
“哥哥,后悔了嗎?”王葇問。
“哥哥護著妹妹,當然不后悔?!彼麛蒯斀罔F地說。
“那哥哥想明白了嗎?”
王蔚一頭霧水地看向王葇,“想明白什么?”
“想明白怎么對大嫂了?”
說的王蔚臉色一頓,他既無法容忍王何氏對妹妹的態(tài)度,又不愿意休了她,現(xiàn)在聽王葇恩情一事,不知道該怎么面對王何氏。
“于阿葇來說,王何氏不過是兄長的妻子,和我關(guān)系并不密切。我和她,處得好,便是姊妹。處不好,也沒什么關(guān)系,反正我遲早得離開這兒,那她就是陌路人。所以哥哥,不僅僅,王何氏不喜歡我,我也未必喜歡她。恩情一事,和厭惡喜好無關(guān)。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所以阿葇不會為了恩情處處委曲求全。哥哥也不必把錯都壓在嫂嫂身上,因為我也好不到哪去。”
“我說這話,不是讓哥哥,在我和她之間選一個。而是想告訴哥哥,比起我,嫂嫂才是和你要共處一生的人。你們?nèi)艟桶⑷|,心存疙瘩,那不舒服的便是,你們雙方、均哥兒、還有父親。我也不會因此事而快樂,恐怕屆時,又有更多的流言蜚語要說我是災(zāi)星。”
“你我兄妹,血濃于水,這是誰也無法割舍的掉的。可我若是和哥哥離了心,讓哥哥因為我而生活得不痛快,那我們就真的分離了?!?p> “哥哥對阿葇,阿葇一輩子都不會忘。阿葇也真的希望哥哥能好好待嫂嫂和均哥兒,算是替妹妹還債,如何?”她詼諧一笑。
王蔚聽了她的話,沉思之中。而王葇悄悄地走回了屋子。
這選擇,早就注定了結(jié)果。這世上除了母親,不會再有人對她全心全意的好。即便血濃于父親,終究也是陌路人。那怕疼愛她的哥哥,那也會有諸般顧忌。她感動王蔚日前作為,但兄妹這么多年的隔閡也并非一句話就能輕易蓋過。若是強求個美滿,那便是言不由衷騙人之事。
人無完人,事無完事。俗世所擾無礙,但求不庸人自擾,便知足常樂了。
王葇對王蔚有種很復雜的情感,因為王蔚給的糖葫蘆,她被人所拐,她沒有怨恨。王蔚逃過一劫,留她一人在虎狼窩,她也沒有怨恨。
而獨自一人初到庵里磨礪,她怨恨。她怨恨王家所有人,包括她的哥哥,還有自己。隨著日子和時間的打磨,和人為的磨礪,王蔚竟然成為她心中的第一道光。
她安靜孤僻,不愿意多給別人超出額外的感情,那怕那人是對她很好的哥哥。同樣,她也從不渴望奢求獲得全心全意的疼愛,那是非常不現(xiàn)實的事情。所有人和事,剛剛好就行,不多也不少。只要她沒有奢望,就永遠不會有失望。
月光照在庭院的石桌上,桃枝連帶著王蔚已無蹤影。
而她所做的這一切,無非是為自己能少些麻煩,多些寧靜。
自那日后,王蔚和她沒有原先那么親近了,不會再單獨跑來與她一同用飯。而王何氏歸家后,對她和顏悅色了不少,甚至把均哥兒也帶來她這里幾次。
說來也神奇,她對這個嫂子不甚喜歡,對哥哥也交心不來,卻對小侄子尤其喜歡。如此一來,王何氏也關(guān)照她不少。她不用再一人獨自用膳,一家同桌,坐在下座。
有時候,王何氏開玩笑,會開到她身上。她接下話茬,引得他們夫妻倆和小侄子直笑,而王蓁也由一開始的冷臉,變得毫無表情。
日子過得飛快,原先王蓁給王葇訂下的鄉(xiāng)下婚事,被王蔚悄悄退掉了。對此事,而王蓁也并未說什么,似乎是默許了此事。
沒了那門親事的重壓,王家眾人神色也輕松了不少。
“阿葇,過些日子有個花節(jié)燈會,我們便一同去看看?!蓖鹾问险诮o王蓁織秋衣,而王葇在一旁逗弄著均哥兒,隨口應(yīng)下。
王何氏喜上眉梢。
那日帶均哥兒回何府,是許珣護送左右,何家也沒有說什么。
等了一日,也不見王蔚的蹤跡,何家著了急,再過了一日,變了臉。臨到第三日,直接開口趕人。尤其是她一直在乎的小妹在私下嘲諷她“被夫家拋棄”,而她向來尊敬的嫡母也只不過是利用她,當她是跳板,才裝得和顏悅色。
幸虧王葇勸服了王蔚,接她和均哥兒回來。經(jīng)此遭遇,她收斂起“興風作浪”的做派。
王家如今,也算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