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獵正式開場前,皇室總要經(jīng)過一些儀式流程,一來為這盛大的獵場造勢,二來也為祈福保佑狩獵順利。
儀式的最后,皇帝自然也說下鼓舞人心的祝辭,然后便下令開場。在陣陣鼓聲之中,獵手們紛紛駕馬撘弓,躍躍欲試的奔向草場和山林。
太子和凌王一前一后入了林子,三皇子在草場上先是駕馬飆了一圈,然后也跟著入了林子,其他的高門公子和姑娘們也迅速的四散開來找尋獵物,試圖在此次圍獵中能夠拔得頭籌。雖然人人都知道太子和凌王的箭法都是奇絕高明,讓大家望塵莫及,甚至在場下的人早已在秋獵開始之前便暗暗設(shè)下賭局,大家私底下紛紛下注,太子和凌王大概是風(fēng)頭最勁的。凌王因曾經(jīng)有戰(zhàn)神之名,又在去年的秋獵中勝過太子,在這場賭局中自然也比太子略勝一籌。
我私下里聽沈亦涵說,她也小押了一筆在凌王頭上。我還調(diào)侃她,該押在沈亦清頭上。沈亦涵笑道:“那不是注定要輸?shù)??!蔽覀兌丝粗赃厹喨徊挥X的沈亦清,笑成一團(tuán)。
沈亦涵這次也上了場,穿了騎裝,背了箭筒,帶了張精致的弓并著一把劍上了獵場,颯爽英姿,不輸男兒。林若霄跟著沈亦涵一起上了場。我也小押了一筆在沈亦涵的名上,叫沈亦涵開心了許久。
只可惜,這次三哥哥不上場,他和林若玄都肩負(fù)著守護(hù)皇上的重任,所以此次秋獵,他們只能隨侍在大營之中。
讓我意外的是,這次四姐姐竟然也穿上了騎裝加入了狩獵的隊伍,她是今年杭府唯一上了獵場的,雖是女子,卻已然十分給杭家長臉了。
我不會騎馬,更不會射箭,只有在場下等結(jié)果,嗑瓜子聊閑天的份兒了。一起跟過來的貴家千金本來就不多,又基本上都上了場,沒上場的就只有我和榮國公家的幺女了,這位幺女年紀(jì)尚小,聽說是榮國公的心尖尖,自然是舍不得放出去跟著大家在刀槍劍林里摔打的。不過她也沒閑著,狩獵甫一開始,她在看臺上只坐了一盞茶的工夫,便跟著她的隨侍去草場邊上騎馬玩樂去了。
聽說首輪涉獵要到午后才結(jié)束,我百無聊賴的在看臺上等到帝后二人雙雙退場后,便跑到三哥哥的營帳去找他,這個時候應(yīng)該是林若玄當(dāng)值,三哥哥應(yīng)該是在營中歇著。沒想到我去時,營帳里一個人都沒有,聽守營的將士說了才知道,原來三哥哥和父親都被皇帝招過去議事了。
我慢悠悠的在營帳周圍晃悠,剛晃悠了沒幾步,險些撞到人。本來以為是巡邏的士兵,抬頭時發(fā)現(xiàn)是個俊朗的公子,是個生面孔,我并不認(rèn)識。
我正準(zhǔn)備繞過那人,誰知那人竟輕輕喚道:“五姑娘。”
我抬頭看了看四周,沒有旁人了,更不見其他什么姑娘,那么這聲“五姑娘”該是喚我無疑了。我望向那人,余光將其打量了一番。青煙色的窄袖羅衫,身上有股熟悉的香氣,片刻我便反應(yīng)過來,這氣味很像是禪隱寺里的梵香,但又有所不同,至于究竟哪里不懂,我便細(xì)分不出了。
“公子是在喚我?”我看著對方,問了一句。
那人彬彬有禮,向前走一步頷首道:“五姑娘安好,在下陳莫桓?!?p> 這名字莫名的耳熟,我一時間竟沒有想起來他就是當(dāng)時那個肇事者。大概因?yàn)槲覐膩矶家詾殛惸甘莻€流連于青樓的好色之徒,所以理當(dāng)是個猥瑣之人,完全沒能把面前個風(fēng)流倜儻的,一派清爽的男子和真正的陳莫桓聯(lián)系在一起。直到陳莫桓提醒我,“當(dāng)時無意撞傷了五姑娘,在下真是萬死難辭其咎?!边@話也就說給涉世不深小姑娘聽了,我才不信呢,管你長得如何俊朗,撞傷杭之茉是真,你沒被抓起來賜死也是真,終歸你如今也是毫發(fā)無傷的在這秋獵中盡顯英姿??珊贾詤s是實(shí)實(shí)在在的不知魂歸何處了。
我淡然一笑,意圖明顯的拉開彼此的距離,并不想搭理他。不過,我轉(zhuǎn)而想起另一樁事情,不得不又對他說道:“陳公子可好記得那日撞我的情形?”
陳莫桓似乎以為我是在怪罪他,又道起歉來,我如趕蒼蠅般揮了揮手,說道:“陳公子不必如此,我只是想問你,那日你撞我之前,可還記得我當(dāng)時在街上做什么?”
陳莫桓先是一愣,后又猶疑的回道:“具體情形我倒是沒什么印象了,那日我確實(shí)喝了些酒,又聽了一夜的曲,腦子昏漲的很,只記得被人扶上了馬背,后來怎么就失了控撞上了姑娘,在下實(shí)在是不大記得了,更不要說姑娘當(dāng)時在做些什么,興許就是在街上走著吧,不然也不會被我撞上?!?p> 我看著他一臉歉意的樣子,無奈的搖搖頭,果真是酒駕要不得了。
陳莫桓的思維似乎十分跳躍,他看到我搖頭,也不知又想到了哪處。“五姑娘千萬別以為在下是個登徒浪子,我不過是個喜好音律之人,雖然時常出入風(fēng)和街,那里也確然是秦樓楚館匯聚之地,不過我去那里只是為了聽曲子罷了。風(fēng)和街有全京城最好的樂坊,那里還有名動京城的琴師朱雀,若姑娘有興趣,在下愿為姑娘引見,請朱雀為姑娘彈奏一曲,到時候希望也能打動姑娘?!?p> 我突然來了興致,秦樓楚館我倒是從未去過的,去見識一番倒也無妨,但表面上還是要裝的端莊沉穩(wěn)些,“我的兩位哥哥如今一個做的是兵部郎中,一個進(jìn)了軍中,我做妹妹的,出入那樣的地方恐有不妥?!?p> 陳莫桓立時一個拱手,“是在下考慮不周了?!?p> “不過,陳公子如此盛情,我也不好駁了你的面子,我大可以犧牲一下,女扮男裝隱了姓名隨你去見識見識。”我迅速的狡黠一笑,突然轉(zhuǎn)化的一副面孔似乎令陳莫桓大吃一驚,不過他很快會意過來。我也就這樣莫名其妙的和這個當(dāng)初“撞死”杭之茉的人熟絡(luò)了起來,緣分真是奇妙的東西。
“五姑娘在這里一定十分無聊,待我去打兩只兔子給姑娘解解悶,再打幾只山雞給姑娘嘗一嘗?!痹捯粑绰?,陳莫桓便喚人牽了馬來,見他飛身上馬,我竟還有些心有余悸。陳莫桓迅速的打馬沖進(jìn)了山林。
陳莫桓一時半會兒是回不來了,我晃回自己的營帳,肚子里有些餓了,便叫竹月端了碗蓮子湯來喝,剛喝了一口,竹月領(lǐng)了人進(jìn)了營帳。我一抬頭,竟是陳莫桓,沒想到他這么快就回來了。
陳莫桓懷里抱著一只棕灰色的野兔。捧到我面前說了一聲,“送給姑娘?!彪S即展顏一笑,很像是個清澈明朗的少年。
我剛將兔子接進(jìn)懷里,又有人掀了簾子進(jìn)來。凌王殿下看到陳莫桓也在營帳之中,頓時黑了張臉。
“殿下不是應(yīng)該在獵場上嗎,怎么跑到我這兒來了?”我很識時務(wù)的立刻迎上前,“竹月,快去端碗蓮子湯來?!蔽铱戳艘谎坳惸?,立刻又說道:“端兩碗。”
“不必,我吃你的就好?!闭f著,凌王便端起了我放在桌子上的那一碗,在我目瞪口呆之下一口氣喝完了。一旁的陳莫桓、竹月和凌王的隨侍也都十分驚詫,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殿下,您這是做什么?”我氣惱道。
凌王放下手里的碗,又從我手里扯過帕子從善如流的擦了擦嘴,我的臉紅了個透,幾乎說不出話來。
凌王瞥了一眼旁邊的陳莫桓,冷言道:“你在這兒做什么?”
陳莫桓沒心沒肺的回答道:“我怕五姑娘呆的悶了,捉了只兔子送給她。”
凌王打量了一下我懷里的兔子,一把就拎了過去,順勢扔進(jìn)了陳莫桓的懷里,一套動作行云流水。末了還說了一句:“沒你事兒了,出去吧?!笨炊疾豢搓惸敢谎?。
陳莫桓這才琢磨出點(diǎn)味道,恭順的垂頭退出了營帳。
竹月倒是愈發(fā)有眼力了,見凌王的護(hù)衛(wèi)將手里的兔子遞給我后,便帶著那個護(hù)衛(wèi)一起退了出去。
眼下,我愣愣的抱著兔子,人都傻了。
“你怎么同陳莫桓這么熟了?”
“碰巧遇到而已?!?p> “在你的大帳里碰巧遇到,這么巧?”
“剛才遇到的,聊了幾句,他便說要送只兔子給我,誰知道你就來了?!?p> “我來打擾你們的雅興了?”
我連忙搖頭,“沒有沒有,怎么會?!币俏腋嬖V他我還和陳莫桓約著準(zhǔn)備去聽曲兒,估計他會找個機(jī)會把陳莫桓滅了。
我見凌王似乎還在意陳莫桓的事情,便趕緊找了個話題:“殿下過來不怕耽誤了狩獵嗎?聽說很多人都把籌碼壓在了殿下身上,覺得殿下定能勝過太子?!?p> “那你呢,你把籌碼壓在了誰的身上?”凌王略帶侵略性的低頭與我對視一眼,我踉蹌著往后稍退了一步。不退倒好,這一退凌王倒是更加得寸進(jìn)尺,又往前進(jìn)了一步,甚至他都沒給我再次后退的機(jī)會,便一把將我攬進(jìn)了懷里。我心中大呼不好,這孤男寡女的,凌王殿下這番行為也是十分惹火,一張帥氣凌然的俊臉與我咫尺之遙,我的呼吸都亂了。
倉皇之下我舉起懷里的兔子直往凌王的臉上懟,凌王沒料得我有此舉動,往后閃了一下,正好給了我機(jī)會轉(zhuǎn)身逃脫他的懷抱。
沒想到我剛一轉(zhuǎn)身,凌王動作比我快,直接從后面再次將我抱住了。這個姿勢,更加曖昧了。我心慌到不能自已,手里兔子沒抓住,一個折騰便自己跳到了地上。
我僵直著身體,凌王很輕柔的將我環(huán)抱在懷里,將臉埋進(jìn)我的頸窩,輕聲說道:“你別動,也別害怕,我不做什么,就只想抱抱你。”他的聲音里滿是疲倦,我又動了惻隱之心,便一動不動任由他這么靠著。后來才想到,這一刻但凡有任何一個人走進(jìn)我的營帳,我們兩個便是無論如何也說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