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姿色貌美

六十八、愛之殤〔2〕

姿色貌美 寶小草 2571 2020-05-09 05:11:24

  他打給老家的大哥,大哥嘆口氣,囁嚅半天,只說了一句:”叫我怎么開口??!”

  “怎么不能開口,有什么不能說的?越來越像個娘們,吞吞吐吐一點干脆勁都沒有!”

  這時傳來了他大嫂煩躁,沖得象辣椒,恨不得扯著口袋一下子將所剩的東西,嘩一聲倒了出來。

  宋程聽著聽著頭脹腦昏,血液頂?shù)妙^發(fā)根麻煞煞,撂下手機,人像泄了氣的皮球,軟巴巴地癱在駕駛室中。

  鄭山看了宋程一眼,吃驚那目光渾濁虛散,無恨又無怨,癡呆的似一部離奇無法讀懂的天書。

  此時這部書舛錯,內(nèi)容和靈魂被遠方家鄉(xiāng)的姑娘癡騃變節(jié)所擊碎。他寄托的愛情被突兀的背叛擊碎了,他的癡迷被突起的野火燒成了灰燼。

  啊,可憐的宋程,值得同情的宋程,心如死灰的宋程,胸悶氣短,路在前方,卻望不到盡頭。他能等到盡頭嗎?又何必有盡頭?

  車在奔馳,路上全是車。此追彼逐,時而兩車并行,時而尾隨其后,時而鳴笛超越。這是一種游戲,游戲就該有規(guī)則,規(guī)則是死的,又是活的,人是規(guī)則下的木偶,木偶為了夢想不分白天黑夜地辛勞,眼下因為一個電話而倒懸。

  宋程轉(zhuǎn)動白眼珠,瞥一眼毫無生趣的窗外。路兩旁的樹木快速向后駛?cè)?,象快速壓向他精飛志離的身體,他的身體愈加蜷縮著,茍延殘喘地閉上眼睛,耳腔里只有蠅蚊般的聒噪,心里遭透了。

  太陽象火,烤著瀝青路。車胎滾熱的吧唧吧唧響,承載著難以承受的熾烤,線路老化,火星迸濺,車子像一個危險的軀體,駛向不測的前方。

  宋程昏癡著,悶熱難耐,車窗玻璃全落下了,吹進來的全是熱風,上身衣服扒光了,身上汗膩膩的,熱騰騰象投在一個大蒸籠中,讓人喘不過氣。

  “停車!讓車子歇會!下去檢查一下!“鄭山覺得宋程一改和藹的態(tài)度。臉色變得難看嚇人,但不知道其中的緣由。自從宋程接了個莫名其妙的電話,他就變了,變得讓人不認得了,變得異常煩悶,又異常冰冷,此時聽到讓他停車,鄭山連忙說:“前方不遠處就有一個加水站,在那兒停吧!”

  宋程無力地半倚半躺,隱約聽到一股焦糊氣味,但扔然閉著眼,心的哀痛擊垮了他。

  他的前程,他的夢想,他的期待被金春徹底毀了。那是他生存的脊梁,抽走它,人整個坍塌了,還有什么活著的意義?他眼前浮現(xiàn)出金春的笑靨,笑靨變得淫狎。出現(xiàn)了她的眉目,也變得媚俗輕佻。連六年前那個的傍晚,金春向四周掃視的目光,都變得冶蕩。啊,人是何物!金春啊,金春,你是人?是仙?是妖?我命中注定要遭受你致命一擊嗎?

  焦糊氣味兒帶著煙霧飄入駕駛室內(nèi)。

  “不好啦!”鄭山猛然驚叫。

  宋程睜開頹喪的眼皮,瞧見了鄭山如紙一樣蠟黃的臉兒。再見前面加水站的人,四下逃散,似躲逃瘟疫,唯恐避之不及。有的正在加水猛然撂下水管倉皇逃去,邊跑邊喊:“起火啦!起火啦!”

  鄭山還算聰明,忍著恐懼將車馳離了加水站,開進一個荒涼進出田野的小路。

  宋程從反光鏡中看到,后車箱起火騰煙了,風助火勢,火借風威在迅速蔓延。

  “快跳啊!”鄭山慌亂中打開了車門,伸手推了宋程一把。

  宋程沒有跳車,在打開車門的同時,站起后旋即側(cè)身,另一只手勾住了車頂棚,不可思議地胸身貼在車棚沿,一撐一縱,躍上了車頂。

  鄭山在下面又哭又哀求喊道:“妹夫,快下來,快跳,快跑啊……”

  噼噼啪啪燒燎之聲,仿佛出于魔鬼之口;最先著火的車胎、電線已經(jīng)被火吞噬,迅速蔓延的火舌,顯出無數(shù)可怕的鬼魅之姿,眼見火魔要將整個車身吞噬。

  “宋程啊,快跳吧!再不跳就來不及了!”

  鄭山都跪下了,大涕大淚橫縱四流,嗓音被煙火嗆沙啞了,但扔破鑼般地哭喊著,哀求著。

  宋程試圖揭掉苫布,無奈被繩索勒緊了。人倒霉咸鹽都生蛆,苫布很快燒爛了,繩子依然煞進里面。望著高天白云,遠山近野,宋程放聲慟哭。他哭得復雜。他哭命薄相窮,哭結(jié)局悲涼,哭有懈可擊的經(jīng)營,不聽明鐸之言,更哭金春的背叛。沒了她,即使這車貨物不燒,他活著又有什么意義呢?

  他的性情,只知道為自己心愛的女人奮斗,她是他的天地,是脊梁,是靈魂支柱,她是他的真愛!她倒就象多諾米骨牌,肉體與靈魂全倒了。

  她的背叛對宋程心理嬗變起到了寸轄制輪的關鍵作用。

  金春啊金春,六年來夢牽魂繞,你的影子無不在我心中,因你而心血來潮,背井離鄉(xiāng),風餐露宿,籍草枕塊,險些客死他鄉(xiāng)。我不甘沉淪,風沙肆虐孤篷自振,勞命親財,苦經(jīng)窮營。稍有規(guī)模,方吐思念之情!就剛才在車上還夢斷勞魂……金春啊金春,成于斯敗于斯,人間不成美眷,那就涅槃重生吧!

  金春不屬于他,他活中有什么意思?靈魂死了,驅(qū)殼只是陶俑而已,沒有靈魂的軀殼不久就要腐爛。如其在地下腐爛,不如在火中燃燒!

  火,蠻荒時代就有了,起源于雷電。火,如今被文明社會所利用,所駕馭,有了溫暖光明的彪炳千秋。生,需要火;死,需要火。生死都離不了火,誰能享受如此熊熊火焰?前無古人,后無來者。蕓蕓眾生,舍我其誰?宋程我敢先人一步,就如同我敢于離開村莊,跳上南下轟鳴的列車一樣,需要膽量,前方不測,卻有陶醉的期望。當初不能想到命運的改變,能邁出人生的第一步憑得就是膽量!只有膽量能使我陶醉開懷。

  他了解自己的膽量,欣賞于生俱來的膽量。

  這時貨車上發(fā)出了悶聲爆炸,濃煙渦滾,火光燭天。

  鄭山已被火燒焦了頭發(fā)、眉毛,臉面黑花斑剝,嗓子眼已喊不出聲音了。樹枝也引燃了,綠草焦枯了,巨大的熱流讓人望而卻步。

  火,吞噬了宋程。

  宋程冷得像掉進冰窖。

  他哆哆嗦嗦,牙齒打顫。他抱緊了雙臂,唯有于此,才能保住熱量。他蜷縮著身體,像得了流感一樣,渾身篩穅。他從內(nèi)心深處感到了冷氣沖天,冰天寒地?;覠煱嘴F似漫天飄動的雪花,濃煙是伴著雷鳴閃電瀉下的雨幕。他在雪中躬縮,在雨中跔棲。他需要火光的溫暖,像小時候在低矮的房檐下需要媽媽的懷抱一樣,今天他又找到了這個溫暖的懷抱……

  聲聲巨響爆出紛揚的落屑,騰起了四散的灰煙。

  宋程,這個村生泊長,有勇氣走出來的青年,永遠地在烈焰中停止了呼吸,一雙眼睛象一對灰焦的玻璃球,向北方凝視。越鳥巢南枝,狐死正首丘。縱有千山萬隔,那個方向,正是河南鄭州的鄉(xiāng)下。

  美國作家赫爾曼、梅爾維爾在《白鯨》中這樣寫道:

  “你千萬別使自己沉湎于火中,火會使你暈頭轉(zhuǎn)向,使你失去生命,就像它曾一時捉弄我一樣。有憂傷的智慧,也有瘋狂的憂傷。在某些人的心靈里,有一種卡茨基爾山鷹,它同樣能夠潛人最陰暗的峽谷,但又能騰飛出來,在陽光燦爛的太空消失得無影無蹤。即使它永遠在峽谷中飛翔,那峽谷也環(huán)抱在群山之間;因此,山鷹在撲得最低的時候,也比平原上的鳥飛得高,即使它們是在飛翔?!?p>  謹以美國作家這段文字,對宋程的人生作以敬畏的注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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