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蟬在六月末最后躁動，并沒有打破清晨的寧靜，而是讓整個紫云山顯得愈加的安靜，也許還有幾只布谷鳥可以證明，此刻，真的很美好，一如秋菱的心，幽靜深遠。
“恩師，什么是修行啊？”秋菱看著宋問盤坐在門口的身影，歪著頭問道。
這是她為數不多的樂趣所在，雖然滿頭的珠翠已經摘除了，但是她還是保持了獨處時傾聽玉石敲擊聲音的習慣。
宋問聽到聲音，轉頭過來笑著問她：“你認為的修行呢？又是怎樣的?！?p> 她歪著頭想了一會，老實回答：“弟子認為修行就是修行，不知師傅所言之‘修行’，是為何種修行?！?p> “昨日告訴你的境界劃分可還記得？”宋問換了個問題。
秋菱點點頭，昨日的九大境界劃分她已經分清，連神秘的第十大境界也是銘記于心。宋問很滿意秋菱的態(tài)度，昨天他只是隨口一提，沒想到自家徒弟如此上心。
“一曰胎變，只要有法門且感知到天地，就可水到渠成去溫養(yǎng)軀體，安撫內心，修身養(yǎng)性。
二曰道藏，蘊藏靈氣，儲滿各大竅穴，靈氣如涓涓溪流在經脈中流淌，就可步入其中。
三曰問心，修道必先明心，沒有必要的堅毅之心，竅穴的靈氣就無法沖破丹田外的阻礙，猶如江河不入海，稍有不慎就是靈力枯竭，經脈緊縮，無法再生?！?p> 說到此處，宋問稍微想了想，好像自己開了丹田，也不夠用啊，難道是自己的法術太強大了？
“四曰真識，觀自在天地，開精神識海，才有對世界的全新認知，既可以清晰感受靈力的存在，又可以感知遠處的氣息，當然，最重要的是你可以傳音給師傅我聽了。
這第五境界，則是為師所處境界，稱為化真，不斷觀想自在天地，在識海中虛化外界真實的存在，并改造識海，自有天地異象生成。
第六大境界，真我之境，在化真之時便開始蛻變，識海內‘真我’實化軀殼，外界軀體溝通天地，靈氣互通，才有真靈孕育識海內，虛真一體，再不分彼此?！?p> 宋問此刻便是處于真靈孕育的最后階段，只要依照書中所言，真靈脫出體內，就可成就法相之身，步入真我之境。
“秋菱，你與我不同，為師直接開辟識海，才步入修行，最是了解識海開辟之難，所以你在修煉之時還是要多加防范，千萬不可在開辟識海之時，迷失在黑暗中?！?p> “黑暗？”秋菱有些捉摸不透。
“嗯，記住為師的話，無論如何，堅信自己的路是對的，才會有路出現(xiàn)，不要輕易懷疑自己面前的光明，哪怕它離你很遠，只要堅信你踏出那一步是對的，它就會到你的面前。”
宋問也不太清楚別派開辟識海的情況，只能將自己的經驗和書中所提交給自家徒弟，秋菱連靈氣都未感知到，哪里知道識海如何開辟，只是她有一個優(yōu)點，就是從善如流。
“弟子記住了。”她擺正姿勢，俯身稽首，簡單的木簪無法綰住復雜的頭型，一時間散亂下來。
看自家徒弟又去整理頭型，宋問也是無奈搖頭，秋菱什么都好，就是靖王府養(yǎng)成的習慣，雙平髻又豈是簡單的木簪可以束縛住的。
“秋菱啊，把為師昨天從靖王府討來的白絲帶拿來?！弊蛉账螁枮榱朔乐刮镔Y不夠，索性什么都拿完，省下去集市購買的功夫了。
看秋菱拿了白絲帶小跑過來，他指了下散亂的頭發(fā)，秋菱秀目微亮，聞弦歌知雅意，拿出隨身攜帶的檀木梳，也不對著鏡子，將發(fā)髻打亂，簡單在頭頂用笄綰起一個圓形，又將白絲帶圈住，系在底部固定住，不出十息，就整理完畢。
宋問看著本來文靜的雙平髻女子，大改形象，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眼前的少女，纖手如玉，白綢束青絲，不遮春風面，笑靨如白雪翩飛入紅花，淡雅而脫俗。
宋問不由得笑起來：“徒兒好風采啊，不似神仙，卻更添神韻?！?p> 秋菱也是開心的笑著，銀鈴般的笑容打破了蟲鳥的喧囂，她也是第一次嘗試，原來不用時刻在意發(fā)型散亂也能讓一個人如此的開心嗎？
“師傅，開始修行吧?！遍_心轉圈的秋菱終于停下，端坐著問宋問。
“徒兒靜心，再回想昨日那百字真言，閉目感受此方天地?！?p> 隨著宋問的話語，秋菱開始專心去溝通天地，順著師傅的指引，試圖去融入這方天地，小心翼翼地去觸碰那一閃而逝的氣息，就像她在山間去捕捉蒲公英那一絲散落的白色絨毛，用力過大它是會“驚跑”掉的。
依著師傅給的百字真言，沉入心神，用心感受那股無形之氣，漸漸的，她感覺好像有一縷清風拂過指間，忍不住動了下手指，風就輕輕地滑出去了，就像俏皮的孩子，繞著她轉圈，然后越來越多的風兒加入。
宋問感受著周圍的靈力，他之前糊里糊涂地修行，也并不知道體內的清氣怎么來的，好像與他人的靈氣不同，直到看見自己徒兒修煉。
他才發(fā)現(xiàn)，原來亮眼的白色才是靈氣化為有形的表現(xiàn)，隨著靈力越聚越多那些在他的感知里有些耀眼的白光開始收斂光芒。
眾多靈力慢慢匯聚進狹小的屋子里，經過他的時候，開始慢慢發(fā)散乳白色的柔和的光，然后融入眾多圍繞秋菱不停旋轉的靈力中，直到它們連成一條乳白色的絲線，悄悄隱入她的身體里。
此刻，秋菱感覺一股暖意由外向內，像一股暖流，沖刷自己的軀體，并匯集到各處的脈絡，游遍整個經脈，化作無數道靈光，閃爍在各大竅穴中。
“呼~”她睜開眼的瞬間，吐出一口帶著水霧的氣體，飄到宋問面前，被他隨手以清氣包裹甩出屋外。
‘這就是排除濁氣？’宋問沒見識過別人修行，也是專心致志地看著，他覺著與小說里修煉絕世武功的情景也差不多嘛，果然不愧“胎變”之稱，果然有洗清人體污垢的奇效。
“可是感知到天地靈氣的存在了？”宋問看著笑容滿面的徒弟。
秋菱一時間忘記回答了，她現(xiàn)在覺著身體暖洋洋的，感覺不到晨露過后的紫云山獨有的寒冷了，許久才再宋問的再次詢問中反應過來，收斂笑意，衷心感謝自家?guī)熥稹?p> “多謝恩師引弟子入門修道！”她深深地低頭，伏地施禮。
宋問受過這一禮，起身扶起徒弟，拿起衣袖，輕輕擦拭掉她落下的清淚，溫聲言道：“徒兒無須多禮，此后你我二人便是相依為命了?！?p> “嗯！”秋菱用力點頭。
“你問什么是修行，等為師帶你下山游歷之后，你自會知曉?！?p> 他已經了解過了，秋菱好像受過什么刺激，選擇性遺忘了進入靖王府之前的事了，既然如此，他也不強求，重新開始一段美好的人生，也未嘗不是一種明智的選擇。
從此以后，兩人都會在這個世界擁有真正的家了，這是他們互相給予對方的，不是修道入緣，而是有緣一起修道。
在宋問的建議下，秋菱格外小心地在指尖凝聚出一抹白色的靈光，如白晝中閃爍微光的星辰，卻在宋問的感知中變亮，隨著他的引領，秋菱緩慢地加大體內靈力的調動力度，直到透出淺淺的牛奶白，才有些力竭地驅散了靈光。
‘看來，秋菱的也是清氣，不過好像沒我的純粹，是境界的原因吧?！?p> 宋問想不透，打算找時間回云月觀詢問一下無憂祖師，他們是唯一供奉上清神像的門派，其他宗派要不以開派祖師為供奉對象，要不就以山川河流為供奉，更有小門小派的以城隍山神為供奉，不一而足，各有玄妙之處。
既然自家徒弟已經感受到靈力了，他也不打算輕易去讓秋菱嘗試跳級沖破阻礙，天才如豐山派的長真道人都一年入道藏，十五年才一飛沖天得以成就化真，可想而知，積累總是沒有壞處的。
“咔擦！”
好像有樹枝折斷的聲音傳出來，好像是鳥兒踩斷了樹枝？山間大都如此，只是這次的聲響略微大了些，宋問下意識地轉頭看了幾眼，發(fā)現(xiàn)并無異常，也就不再理會。
時光慢慢流逝，又是一年秋季，夏蟬和鳴蛙都已經銷聲匿跡了，只有“布谷”的聲音還在山間回蕩，也許這是落單的一只，或者是這兩年趙國的氣候太過溫暖了，使它忘卻了南飛的習俗。
宋問還是沒有找到突破真我的辦法，只是體內清氣不斷被他壓縮，充填自我。秋菱還是處于胎變境，宋問并未要求她找尋突破的時間，只是在做同一件事，盡量壓縮清氣，精純修為。
宋問師徒二人過著隱士般的生活，除了偶爾去集市采買秋菱需要的物品，其余時間都是在草屋中打坐修煉，當然還有每日不間斷的品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