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一十四章?叫花子神拳
我懷抱大把玩具，耳朵上拴滿了氣球，隨詹姆斯航來到法租界一間法語小學門前。左近的人看到我這副樣子都是嘖嘖稱奇，還有那認出了我身份的人指著我的背影指手畫腳道：“看到沒？這小子混不下去了，又回來當跟班了?！?p> 還有那有兒女的人更拿我教育自己的孩子：“看，人就應該腳踏實地，好好讀書，努力上進，要不然以后就得像這個人一樣，給別人當跟班！”
我雖然也能聽到了眾人的非議，但事已至此，也只能任人品評，假裝充耳不聞。來到校門口時，只見一金發(fā)洋妞攙著一混血男孩走了過來?；煅泻_詹姆斯航招手喊道：“爸爸！快點?！?p> 詹姆斯航一臉笑容，正要上前。然而才邁出兩三步，幾輛黃包車忽然出現，硬將那金發(fā)女子和混血男孩一同抱上黃包車，領頭者正是車夫胡大力。
“航！”
“爸爸救我！”
詹姆斯航聽著母子倆的呼救聲頓時急了，撒腿就追，喊道：“你們不要命了！這里可是法租界！”
胡大力拉車跑得飛快，大喊道：“管不了那么多了。師弟，你頂一頂?！?p> 我一愣：“頂？怎么頂？你們怎么……”詹姆斯航眼見追不上，回頭一把掐住我的脖子，將我從地上拎了起來，吼道：“說！到底是誰讓你來的！”
我被掐得喘不上氣，連連咳嗽，極為艱難地擠出幾個字：“我……怎么……說……”
詹姆斯航松開手，任憑我跌落在地，吼道：“我最后再問一遍！是誰讓你來的？”
我撇嘴冷笑：“誰？我說出來，怕嚇死你！”
“到底是誰？”
“一夫當道，丐幫幫主，沈剛夫?！?p> 我本以為說出這個名字詹姆斯航會乖乖就范，沒想到詹姆斯航聽到“沈剛夫”三個字時非但沒有害怕的表情，眼中反而露出一絲欣慰，隨后狠狠掐住我的肩膀，喝道：“帶我去找他！”
“哎！輕點！”我無奈，只得領路將詹姆斯航引向城隍廟方向。
……
胡大力等幾名車夫將那對母子送到丐幫總舵所在的破廟中。一眾乞丐聽說車夫接來兩個洋人，都湊到門前，將丐幫總舵大門擠得水泄不通。
那金發(fā)女子抱著兒子，只嚇得哆哆嗦嗦。
破廟里，沈剛夫繞著女子看了三圈，突然嘿嘿一笑：“坐，請坐?！崩^來一張椅子，讓這金發(fā)女子坐下。
金發(fā)女子并不肯就坐，而是蹲在地上，將地上一只竹棍猛然撿起，指著楚天樞喊道：“你走開。”她說的是法語，沈剛夫自然無法聽懂。
沈剛夫笑吟吟對金發(fā)女子說道：“你，你餓了嗎？我讓底下的人給你們做飯吃？”
金發(fā)女子冷笑道：“不用了！黃鼠狼給雞拜年！你們這些乞丐抓我們做什么？快把我們給放了！”這次說的居然是漢語。她將身邊的混血男孩拉得更緊，似乎生怕孩子被什么人搶走似的。
一旁的胡大力撫掌笑道：“這赤佬大洋馬還會說中國話，稀奇，稀奇……這個小孩好像是個串兒。哎，就不知道說得是人話還是鳥語了？”
張明義白了胡大力一眼，喝道：“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胡大力道：“咦？張爺，我們兄弟忙了大半天了，在這丐幫都沒說給口飯吃，反倒給這娘倆做飯，怎么回事？”
張明義連忙捂著胡大力嘴巴，說道：“你少多嘴，睜大眼，等著看好戲吧！”
沈剛夫雖然吃了個癟，卻還是巴巴上前，俯身看著小男孩，想拿手摸摸孩子的頭。一低頭，發(fā)現自己手上骯臟無比，忙又將手收回去……
張明義咳了一聲，對那混血男孩道：“你就是小天天？”那小孩急忙躲到金發(fā)女子身后，有些害怕地看著沈剛夫和張明義兩個奇怪的老人。
沈剛夫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扭身問道：“老張頭，有糖沒有？”
張明義提著煙斗說道：“要糖沒有，有一條煙斗?！?p> “德行！”沈剛夫對門外的丐幫弟子喊道：“小子們，趕緊買糖去！”門口幾個乞丐如猴兒一樣一哄而散，爭先恐后地買糖去了。
沈剛夫蹲下來，對那混血孩子說道：“小天天，一會兒給你吃糖，好不好？”那混血小孩小天天微微點頭。
金發(fā)女子皺起眉頭問道：“老頭，你到底想怎么樣？”
沈剛夫長長嘆了口氣，說道：“我啊？我想怎么樣？我哪有資格想？我這個糟老頭子就是想見見你們啊……”正說著，突然外面?zhèn)鱽硪魂囼}亂聲。乞丐們又像猴兒一樣躥了進來，只是臉上的表情都有些惶恐，“幫主……幫主！他來了！”
“怎么回事？”楚天樞見情況不對，連忙向外走去，胡大力、張明義緊隨其后。
院內，一群乞丐一擁而上，合力圍攻一名洋裝青年，正是詹姆斯航。詹姆斯航來者不拒，來一個撂倒一個，來兩個打倒一雙。在人群中騰挪閃躍、拳打腳踢，將眾乞丐打了個人仰馬翻。
他腰間系著一條繩子，繩子另外一頭則綁著我。每每危急時，總要將我拉倒身邊當擋箭牌。我毫無抵抗力之力，被詹姆斯航像木偶般拉來拉去，時不時還要慘遭丐幫弟子的毆打，不斷慘叫出聲：“喂，看著點?。 瓌e打我……我是人質……啊……疼死我了……”
胡大力見狀，一皺眉又要沖上去，卻被張明義連忙攔住，說道：“我說什么來著？別多嘴，也別動手，看戲！”胡大力不明所以，但張明義的見識他還是頗為佩服的，便在原地看著。
破廟內，金發(fā)女子見到詹姆斯航，連忙大叫一聲：“航！在這里！”
詹姆斯航看見妻子，臉上神色更是憤怒，手上打人的勁力又憑空加了幾分。剛才的丐幫弟子中招尚且還能當場爬起來，這次卻爬不起來了。
金發(fā)女子抱緊兒子，快步向詹姆斯航沖過去，一直沖到詹姆斯航的懷里。周遭乞丐也不知是忌憚詹姆斯航的武功還是嫉妒別的什么，都遠遠圍著，卻不敢再上前圍攻。
詹姆斯航抱緊愛妻，低聲道：“娜塔莉，對不起，讓你受驚了。”
娜塔莉搖搖頭：“不礙的，你這不來了嘛?！边@時，已經有幾十名乞丐圍成一個大圈，將三人圍在垓心。
詹姆斯航抬頭，一眼瞧見破廟門前站著的楚天樞，冷笑道：“你不是想見我嗎？我來了！”
沈剛夫點點頭，微笑道：“不錯，這些年功夫看來是沒擱下?！辈恢獮楹危θ堇锞顾瞥錆M了苦澀的意味。
詹姆斯航一抬眉毛：“怎么，還想過幾手？”
沈剛夫搖頭道：“你覺得你這小胳膊，擰得過大腿？”
詹姆斯航道：“不試試怎么知道？打贏了，別廢話，馬上放我們出去！”
沈剛夫點點頭：“好！”說著，走到圈子中。弓步一挺，左手高，右手低，擺出一個叫花子拳的起手架勢。詹姆斯航也不甘示弱，讓母子倆先站到一旁，隨即拉開弓步，左手高，右手低，同樣擺出叫花子拳的起手勢。
我看到兩人一般姿勢的時候先是一愣，暗想道：“這一老一少兩個人怎么用的招數是一樣的？莫非他們是同一個門派的？”
沈剛夫一步上前，卻要用出叫花子拳的第一式“偷雞摸狗”，然而這一招剛用出一半，卻忽然捂住老腰，“哎喲喲”地喊了起來。
詹姆斯航一愣，眼中露出關切的神色，似欲上前相攙，卻生生止住了步子。
圍觀眾乞丐都是一臉緊張，紛紛喊道：“幫主，怎么了？沒事吧？”
沈剛夫搖頭擺手，自嘲似地說道：“不行了不行了，閃腰了！”
詹姆斯航收起拳頭，關切地問道：“你……你沒事兒吧？”
沈剛夫擺擺手：“這一仗算我輸了，你走吧，我不留你了?！北娙寺勓越允且汇?。似老乞丐這等人物，從來不曾在武功上輸給任何人，怎么今天還沒打就認輸了？
這時，被胡大力解開束縛的我猛然沖了上來，指著詹姆斯航便罵了起來：“老幫主，這事兒可不能就這么算了！我讓他拉著跟頭驢似的，巡了整條南京路啊，我什么時候這么丟人現眼過？你個欺師滅祖，背信棄義，通奸耍詐，拋家舍業(yè)，無惡不作，為天地所不容小王八蛋，我今天就替天行道，替老幫主除了你這一害！”
詹姆斯航瞟了我一眼，拱手道：“好啊，我奉陪！”
“奉陪就奉陪！”我對胡大力道：“師兄，你上！”
胡大力一陣遲疑：“啊，我？”
“對！”我道：“難不成是我嗎？我都好久沒練功夫了。”
胡大力只覺頭疼無比，卻還是擺開架勢，請手道：“好，黑鷹胡大力，領教！”
詹姆斯航正要回禮，卻聽到張明義大喊一聲：“行啦！都別鬧了！”
我一愣：“師父，誰和他鬧了？我今天不打斷他的狗腿我就不叫金少！”張明義不理會我，大步走到詹姆斯航面前道：“你還記得我嗎？”
詹姆斯航點點頭，不無恭敬地說道：“記得，張叔！”我和胡大力聞言皆是一愣，暗想：“怎么師父又成了他的叔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