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告密者
我一愣:“雷老板恭喜我什么?。俊崩椎貙毑淮?,只是把手中報紙遞給我。
我卻能看到頭版頭條的照片恰好是自己與林巖車中激吻的畫面,不由得又是得意又是臉紅,自言自語道:“……這照片是什么時候拍的?”……
雷地寶當然注意我的臉色,卻不動聲色道:“金少,看這架勢你真是要做林哲翰的乘龍快婿啦?何時請我們喝喜酒啊?”
“雷老板講笑了,”我笑了笑,說道:“其實……其實我和林小姐不過是普通朋友罷了?!?p> 雷凡瞪大眼睛:“什么?普通朋友?這林小姐如此開化嗎?和普通朋友光天化日就敢這么親嘴?”
雷地寶道:“凡兒,你不也是留樣回來的嗎?這有什么大驚小怪的,聽說那林小姐是留洋蘇聯(lián)回來的,你也看到過那些蘇聯(lián)人喝下些洋酒后瘋狂起來的樣子,耳濡目染,思想解放些也是正常的?!?p> 雷凡點頭道:“哦?要是這樣的普通朋友,我倒也想多交幾個。哈哈……”
雷地寶一笑:“這種朋友你還嫌少嗎?……”聽到他們這么形容林巖,我心里多少還是有點不忿的。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我便是有意見也不敢直接提,臉上勉強擠出了附和的笑容。然而一旁的韓江南聽卻不明所以,見他們越說越不像話,終于忍不住插口道:“兩位老板!……”雷地寶、雷凡沒想到這韓江南才剛?cè)霂途透译S便插話,不由得各自一愣。
雷地寶皺眉道:“怎么?”
正在聊的興奮之時,韓江南突然插話,讓幾位都很不舒服,眼看雷凡就要出言不遜,我怕忙踢了小個兒一腳”我偷偷沖韓江南擠眉弄眼,拉長聲音道:“你……喊兩位老板做什么?。俊?p> 韓江南這才明白我的意思,點頭道:“……哦,我……不知兩位老板喊我進來是做什么?”
熊立指著他的鼻子罵道:“你急什么?”
雷地寶對韓江南這人的性子也有所耳聞,見熊立要上前教訓小個兒,忙伸手攔住,對韓江南說:“聽熊先生說你上次一個人要回了萬字口的帳,表現(xiàn)不錯,我們想再給你一個表現(xiàn)的機會……”
韓江南忙道:“雷老板吩咐、”
雷地寶道:“我們聽說最近上海幾家大廠在一小撮革命派的串聯(lián)下在搞什么工會,我們雷公館剛收的洋河酒廠也被裹了進去,這種事發(fā)生在別的廠我們不管,可在我們雷公館眼皮子底下搞這種小動作連聲招呼也不打那是萬萬不行的,這幾日你集合些兄弟看看到底是誰在挑頭搗亂?!?p> 小個兒點了點頭:“明白了!”
雷凡道:“打蛇要打七寸,找到頭目下狠手殺一儆百。要讓他們疼,要讓他們怕,但別影響了酒廠的生意明白嗎?”韓江南忙躬身領(lǐng)受:“少爺放心?!?p> 熊立咳了一聲,說道:“雷老板把這么重要的事交給你一個新進門的處理,就看你算是可造之材,千萬別辜負了雷老板的希望哦?!?p> 韓江南臉色一喜:“我明白,感謝雷老板、雷少爺、熊先生對韓江南的信任。我一定把事情辦漂亮嘍?!?p> 雷地寶:“行了,你們下去吧。”
兩人領(lǐng)命,轉(zhuǎn)頭要走。身后的雷凡忽然喊住小個兒。
韓江南連忙回頭,躬身道:“少爺!”
雷凡微笑道:“要說你真是應(yīng)該多學學你身邊的這個金少,不能處處落后哦……”小個兒聽罷看了我一眼,發(fā)現(xiàn)我也正看著他。兩人四目相對,都說不出話來。小個兒隱隱覺得,他跟我的距離已經(jīng)越來越遠了,當然是疏遠的遠……
走出雷公館大門后,韓江南兀自喋喋不休:“這個熊立真是狗眼……”我不知道小個兒說的什么,不禁一愣神:“什么?”
韓江南道:“我說這個熊立,雖然我和他,哎……”我這才理解小個兒說的意思,補充道:“我他又欺負你了?”韓江南似乎還想說什么,卻是欲言又止……
我沒辦法,只好說:“你別讓你別讓,你最好別讓……走吧,回家吧。”一臉無奈地走了出去。
晚上,沖完涼的我赤膊回房。正換褲子的當口,忽然聽到面前房門傳來“咣”的一聲悶響。我褲子落地,抬頭一看,竟是張雪大搖大擺地走進來。這一下驚嚇非同小可,連忙用雙手擋住。張雪也沒料到我一絲不掛,忍不住驚呼出聲,忙用手擋著自己的眼睛。
我怪叫道:“張雪!你越來越過分啦!拿我這兒當你家炕頭呢說上就上?”
張雪一聽就惱了,索性放下雙手,一雙眼睛瞪得溜圓,死死盯著我,強詞奪理道:“這雜院又不是你的,是人家收留你們的,我當然想進來就進來,想到哪兒就到哪兒。你要是不愿意可以去讓那千金小姐給你買洋房搬出去啊!”我無力辯駁,只好苦笑道:“好好……是我錯,行了吧,你能把褲子遞給我嗎?”
張雪點頭,拿起床上的褲子,卻根本沒有沒扔給我,而是隨手一下扔到窗外。
我沒想到張雪會這般無理取鬧,一時又驚又氣,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你?……”張雪針鋒相對地問道:“怎么著?”
我轉(zhuǎn)念一想:“你一個大姑娘全沒羞沒臊,擅闖一個大男人的房間。我是爺們我怕得又是什么?只聽說過男人耍流氓占女人便宜,我可沒聽說過女人耍流氓占男人便宜。”隨即壞笑道:“你不怕我真露出來給你看?”我一愣,又擺出一副兇巴巴的樣子:“又想嚇唬我是嗎?你露啊!”我作勢要拿下雙手,恐嚇道:“我真露啦!”
“露啊!”張雪竟似毫不在意。
“你別逼我!”
“我就逼你!”
我倒真沒有直接拿下手的勇氣,恫嚇道:“我數(shù)三個數(shù)就露你信不信?”
“不信!”“三!”
“不信!”“二!”
“露啊!”“一!”
說完,我假意一動。張雪還以為我真得要松手,連忙轉(zhuǎn)過身去。不料我只是虛晃一槍,趁張雪轉(zhuǎn)身的當口,一把抓起桌上的報紙。
“嚇死你!”我道。
張雪道:“金少,你真得很不要臉!”雖然這么說,卻還是不敢轉(zhuǎn)過身來,似乎生怕看到我赤身裸體的樣子。說到底,女孩始終是一個女孩。
我反駁道:“深更半夜你一個姑娘家總往漢子屋里跑,還說我不要臉。行了,別假裝看不見了……”張雪轉(zhuǎn)過身,看見我下身披著報紙,報紙中央正好印著我和林巖車中激吻的大幅照片。心中一酸,陰陽怪氣道:“呦,看來還真是舍不得啊,穿都要穿在身上……”
我低頭看了看,得意洋洋地道:“那是!你找我來干嘛?不是專門來看我洗澡的吧?”
“看你洗澡?我怕會害眼疾!”張雪道:“……你確實誤會其他人了,我找到告密的人了?!?p> 我道:“賈六?”張雪沒想到我一說就中,驚問:“你怎么知道?”
我道:“猜的……”
張雪卻還是有點不明白,我從昨天晚上就開始猜測告密者的身份。首先,應(yīng)當排除徐牧,身為救人的醫(yī)者,無論如何也不會坑害自己剛剛費盡心血救回來的人。其次排除的是馮金榜、胡大力兩人。這四人如果想告密,也早就告了,不會等到要出城的時候才告。而且送薛金羽出城的計劃幾人都有參與,一旦薛金羽被捕,這兩人也都脫不開干系。再次,韓江南應(yīng)該也可以排除。以張雪對韓江南的了解,這人向來直來直去,沒有心機。如果是他告密,絕對不敢這么理直氣壯的與我“理論”。排除這些人之后,就只剩下這邊幾人。張雪自然沒有告密,那剩下需要盤問的就是那五、賈六、二人而已。
經(jīng)過一晚上的深思熟慮之后,張雪一大早就將二人召集在院子里,讓二人并排站立。
二面面相覷,不知何故,正色道:“趁著榜爺和徐先生出去買菜的當口,叫大家過來問一件事。昨天你們二個也在,我和韓江南的對話大家也都聽到了,昨日有人電話告密。韓江南說了不是他,我相信也不會是榜爺和徐先生,那很明顯這個告密者,就在你們之中。”
張雪話音一落,二人當場議論紛紛。
那五道:“不可能!會不會是不小心走漏了風聲……”
一直沉默的賈六終于開口了:“你們都別說了……是我干的?!痹捯粢宦洌艘黄鸪聊聛?。紛紛將目光轉(zhuǎn)向一臉陰郁的賈六……
那五怒不可遏,忽然一把拽起賈六:“你他媽瘋了嗎?你這么做也許會害死大哥的?!?p> 張雪反倒冷靜下來:“那五,你放開他,賈六,我倒想聽聽你為什么這么做?”賈六低頭不語。
賈六搖了搖頭:“我沒糊涂,我是深思熟慮后才決定這么做的?!?p> “深思熟慮?”張雪聽竟有點怒不可遏,大聲質(zhì)問道:“薛金羽和你有何冤仇?”
“他和我沒有冤仇,但他……”賈六沉吟片刻,忽然抬眼道:“但他逼你和他結(jié)婚就是不對!”張雪不怒反笑:“人家逼我了嗎?他逼我,我就會答應(yīng)嗎?”
張雪喝道:“那也是我的事!和你有何干系?那五剛剛也說了,你這樣做還會拖累我?guī)煹艿哪阆脒^沒有?”賈六也惱了,大聲道:“雪姐,我們都看出來你對大哥怎么樣,當初他對我們又救命之恩,我都銘記于心,可我看不慣大哥這重色輕友,現(xiàn)在我們?nèi)寂闼萱?!?p> 那五終于忍不住了,喝道:“賈六,住嘴!大哥可是我們過命的兄弟,說好的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沒有大哥就沒有我們的今天,你這屬于以怨報德!”
張雪道:“賈六!人在江湖,情義不是你這樣算來算去的!”賈六一陣氣苦,賭氣道:“好!我知道是我錯,你們都拿他當兄弟,就我沒有你們都頂天立地就我是小肚雞腸可以了吧?”
那五又道:“賈六,這次就是你不對,就算你有什么不滿意,也不能拿人命泄憤,好在這次有驚無險大家順利過關(guān),如若不然,我保證你也會后悔終生?!?p> 張雪正色道:“賈六,你給我聽清楚了。無論是你、我、金少、韓江南還是這個屋子里頭的其他兄弟,我們都得面對自己的人生,自己的選擇。我們不是小孩子,我們要為自己的一言一行負責。但有一點你們記住了,所以今后,不管得失,聚散,榮辱,生死,我只希望大家記住一件事,我們是過命的兄弟,我們的情義不能變。賈六,我全當你這次走火入魔,今晚你去向金少負荊請罪吧!”
賈六再也忍耐不住,吼道:“好吧,是我走火入魔。我自覺不配做你們的兄弟,我走就是了,省得你們大家看我礙眼!”說完,推門就走。
那五想去攔住賈六,被張雪喝止:“別管他!讓他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