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不可干政,沒辦法,為了堵住那些朝臣的嘴,天嬌只得從那些娘子們哪里獲取些信息,聽聽哪家的郎君有智謀、哪家的好武略。但是自己又不喜招待,如此便想到了這一個半月以來一直都安分守己的宋青竹。
“明日就是賞菊宴了,同宋青竹交代過沒有?”
天嬌聽著曲兒,看著兵書問道。
長歌在旁溫著酒,說是前兒個就吩咐崔濃給送了,只是未曾細(xì)細(xì)交代。其實長歌也還是有顧慮,總覺得宋青竹如今的反應(yīng)不對勁,哪個尋常女子遇著這種全家死絕只剩下自己一個人的事情會這樣的平靜,應(yīng)當(dāng)是恨死官家了。只是對著毫不在意的主子,長歌卻又不好說明,畢竟又沒有什么證據(jù)證明這宋青竹心懷不軌。
“我知你在想什么,你知道從前宋青竹在坊間的名頭嗎?可是禹州第一才女,你都懂得道理她能不懂嗎?況且她能活著走出牢獄就證明她惜命,所以現(xiàn)在我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咱們越是用她,她就越發(fā)得要貢獻(xiàn)什么?!?p> 雖說是對于這軍事、這謀劃都是半路出家,但是天嬌也不是個蠢笨的。
“駙馬如今不在府中,那奴契奴拿給她簽了?”
“去吧,簽了之后把她帶過來,就說本宮有家事要與她商議,言語間客氣一些。”
宋青竹也是在長歌拿來契約之后才知道,白俞衡到蒙州去了,需得三月后才回來,如此這奴契是逃不掉的。只是對于天嬌為何要見她深感困惑。她其實一點兒都不了解天嬌,就算從前與她一道玩耍,但是那時候的天嬌是牡丹,是一個偽裝出來的人。
“妾身拜見主母?!彼吻嘀褚蝗缂韧?jǐn)小慎微,只是天嬌這個時候才仔仔細(xì)細(xì)觀察著宋青竹,果真是與之前不同了,這般小心翼翼、畏畏縮縮的,完全沒有從前的氣質(zhì)了。這個時候天嬌有些懷疑自己的判斷了,不是怕她翻身報復(fù)而是擔(dān)心讓她做的事她沒辦法做到。
“青竹,你還是如從前一般喚我姐姐吧,前些日子事忙,沒顧及到你,如今郎君不在府中,只得你我相互扶持。”
天嬌一遍倒茶給宋青竹暖手一邊將愁容擺上面龐。
“妾身不敢,有什么事情主母吩咐便是了。”
“明日賞菊宴,姐姐想交于你全權(quán)安排,請的有許多都是姐姐從前的故友。俞衡走之前說如今朝堂無人可用,所以這才新婚,陛下就派遣他去蒙州巡察,如此冷落你我二人。若是我們打聽到什么人才,到時候豈不是就能讓俞衡多在府中修養(yǎng)?!?p> “主母,這萬萬不可,妾是罪臣之女,登不得臺面,況且如今妾病體綿延,怕是難擔(dān)此重任,到時候誤了妾就當(dāng)是罪該萬死了。”
宋青竹臉色煞白,手抖得厲害,茶水都灑在了衣服上。
“青竹,莫緊張,此番賞菊宴用度長歌已經(jīng)安排好了,你只需要與各位娘子周旋,打探打探哪里有好兒郎,好舉薦給陛下?!?p> “妾身害怕,自從那事,妾身便害了怕見人的病?!彼吻嘀褛s忙起身面向天嬌磕頭,慌亂極了。
“那如此,你便在蒲苑待著吧!明日菊也不必賞了。”
天嬌生氣極了,只是她不知道是氣宋青竹不能為自己所用還是氣宋青竹已經(jīng)不再是從前的宋青竹了。
宋青竹聽此謝恩后癱倒在地,聲淚俱下,一時起不來,卻是兩個姥姥將她抬到蒲苑的。
“長歌,派人看著蒲苑,看她是真的還是裝的!”天嬌斂了怒氣,吩咐道,若是真的,那么這個宋青竹也就不必納入計劃中了,只當(dāng)是府里的奴才便是了。
宋青竹回到蒲苑,暗松一口氣,若是真就答應(yīng)了那么真的就沒有辦法脫身了,只是這番下來與外界的聯(lián)系必然要停下了。從賞菊宴開始,蒲苑的門都沒有大開過,思兒從外頭聽聞了事情的經(jīng)過背地里埋怨宋青竹不知好歹,求長歌將自己調(diào)走卻被拒絕了。
滿兒和湘兒被長歌以宴會人手不夠的由頭調(diào)走了,蒲苑就剩下淚兒、思兒、王姥姥再就是宋青竹了。宋青竹整日將自己關(guān)在房中,像是魔怔了一般,每晚都做噩夢。兩個月下來清減了許多,甚至頭發(fā)也掉的厲害了,轉(zhuǎn)眼就深冬了,蒲苑的炭火也被苛刻了,思兒受不住跟著受凍便時時往外跑同長歌她們說宋青竹怕是真的病了。終于在冬月初五的時候,宋青竹暈死過去了,淚兒請見天嬌,長歌沒攔住,若不是因為淚兒是白俞衡的人,長歌不好動,恐怕宋青竹此次就死在蒲苑了。
淚兒找到天嬌的時候,天嬌也忙得將監(jiān)視宋青竹這事兒給忘記了。自聽說至立冬宋青竹都沒有出過門就當(dāng)時信了宋青竹當(dāng)時的說辭,也沒再管了,倒也是真的不知她病了。雖然天嬌確定白俞衡并非深愛宋青竹但是多年以來還是有幾分情誼的,好不容易保下的宋青竹在他不在府中的時候病亡還真不是好的結(jié)果。
索性御醫(yī)到得及時,命是保住了,只是人還是昏迷不醒,天嬌罰了長歌一月的月銀補足了蒲苑的炭火又將滿兒和湘兒還了回去如此算是平息了這事兒,若是淚兒沒找到天嬌恐怕要出府去找大夫了到時候公主府就出了大丑了。
冬月初九,白俞衡回來了,只是路上經(jīng)過滄州的時候突然被刺殺負(fù)了傷,幸虧得到滄州刺史的侄兒蒙州太平縣縣令之子柳徽救治才安然無恙。如此也將柳徽帶了回來暫為門客安排住在公主府外院。
知道晚膳時分才醒來,詢問了幾個小丫頭,近幾月內(nèi)府中并沒有男子出入。即便如此白俞衡雖然未消但還是不愿意再找天嬌,于是便往蒲苑去。
還未到門前,便聞到一陣陣藥味兒,而蒲苑大門緊閉,門前的雪也未掃。緊張的情緒便涌上心頭。內(nèi)心猶疑,莫不是宋青竹出事了。趕忙讓侍從硯臺敲開了門,開門的好巧不巧正是淚兒,一見白俞衡眼淚便下來了。
“郎主,娘子病了許久了,如今還沒清醒,郎主快去看看吧。”淚兒趕忙將白俞衡引到屋內(nèi)去,床榻前,兩個丫鬟皆是哭得眼睛紅腫一個還忙著給在床上躺著的宋青竹喂藥,一個用湯婆子為宋青竹暖腳,看起來頗為凄慘。白俞衡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柔弱的宋青竹,那本就清冷的臉現(xiàn)在蒼白得可怕,氣若游絲的樣子仿佛稍稍不注意就會永遠(yuǎn)離開這個世界。但好在白俞衡還算鎮(zhèn)定,壓制住想要抱住她的心將淚兒叫到堂前細(xì)細(xì)詢問。
原來從那日驚嚇過度被抬回來之后,宋青竹便經(jīng)常夢魘,夜間總是掀開了被子因此受了涼,兩三天沒有吃藥后來就常常咳嗽。王姥姥找了藥吃了倒是好了一陣子可是沒想到入了冬炭火卻是不夠,再次染了風(fēng)寒。這一來便一發(fā)不可收拾,病的不省人事。至于為什么受驚嚇在這里的除了宋青竹誰也不知道,而淚兒也只說是主母的大丫鬟私自扣了炭火并且主母已經(jīng)處罰過了。
“可曾找太醫(yī)看過了?”白俞衡若有所思,按道理來說宋青竹定然不會主動去招惹天嬌的。那么那日究竟為了何事向來應(yīng)該去查一查,還有自己的妻子身上的印記,不知是否另有奸情。如此思索著就悄聲與硯池耳語,硯池得令便離開了。
“看過了,已經(jīng)三天了,娘子還是沒有清醒的跡象?!?p> “硯臺,去找太醫(yī)過來!”
不多時,硯臺回來了,只是太醫(yī)卻并沒有請來,駐府的徐太醫(yī)因家中有事告假了,而長公主不在府中沒有辦法去太醫(yī)院請。如此只能去外頭醫(yī)館請大夫了。硯臺只是一小侍不敢私自去只得再回來詢問白俞衡。只是最近的醫(yī)館也有五里遠(yuǎn),就算是騎馬也得費些時候,正在白俞衡猶豫的時候,湘兒失聲痛哭原來宋青竹突然就吃不進(jìn)藥汁了,氣息也越來越微弱了。
“硯臺,去外院將柳郎請進(jìn)來,避著些人。淚兒,你們找來紗帳將床榻圍起來?!卑子岷饨淮氯?,就坐在宋青竹床榻邊,握住她的手,也陡然明白自己從來沒有想過要與她徹底的斷開。所以在陛下問需要什么賞賜的時候自己才會力排眾議地求陛下留她一條命。當(dāng)初的若待青竹開花的諾言也不過是想斷了她等自己的心只是沒有想到她那么傻,生生等到自己回來。白俞衡輕輕喚著宋青竹的名字,既可憐她又覺得幸運。如果世道安穩(wěn)該多好啊,便不會有這些事情了。
不多時,柳徽到了,柳徽少年成名,如今不過才二九年華,除了自家內(nèi)院哪里進(jìn)過別人家的內(nèi)院,一時之間也是忐忑得緊,眼睛直直地看著路面,不敢抬頭亂瞧,深怕沖撞了府中的夫人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