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什么交易？”
蘇蓮子放開了機括。如果獨孤桓真的已經(jīng)知道她和山鬼關(guān)系匪淺，那么知道的不會只有他一人。自己即使暫時迷暈他，也難保消息不會散布出去。他也正是拿準(zhǔn)了這一點，才敢來威脅自己的吧！
其實那個箱子根本無甚緊要，但是若是有人認(rèn)得那些毒，便大大的不妙了。
“我和山鬼沒有仇?！豹毠禄刚f，“所以你到底和山鬼有沒有關(guān)系我根本不在乎。但是我有一個非殺不可的仇人，只要你為我提供一種毒藥，能夠殺死他，我絕不會把你的秘密泄露出去。怎么樣？”
“能夠殺人的毒藥有很多?！碧K蓮子疑惑，何必一定要自己的藥？
獨孤桓耐心地解釋說：“那個人對毒道藥道都有很深的研究。等閑的毒藥根本奈何不了他！甚至還沒近身便會被他發(fā)現(xiàn)，他自己也格外小心，對于防毒驗毒尤其精通。
而他生活的地方，護(hù)衛(wèi)重重，陌生人根本難以靠近。
如果我要殺他，最好的方法只能是用毒，而且是極高明的毒，此前江湖上從未出現(xiàn)過的毒才能讓他防不勝防。要一擊必中，迅速致命。更要無色無味，讓他防不勝防。
所以你明白了吧？這個世上除了山鬼，沒人有這個能耐！但是蘇姑娘天資過人，又精通用毒之術(shù)，所以鄙人有意結(jié)交?！?p> 制毒，她并非沒有做過。如果這樣的妥協(xié)，可以換來自己和燕姨的安全——不！她搖了搖頭：“我不能殺人?！?p> “是制毒，不是殺人?！豹毠禄缚粗艁y的眼神說，“就算殺人，那也是我的事，與你無關(guān)?！?p> “不可以殺人?！碧K蓮子依舊搖頭，在山上師父教的是掃地莫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蟲魚鳥獸，皆是蕓蕓眾生。后來燕姨教她用毒教她習(xí)武打獵，但她從未殺過一個人。
燕姨說：“殺了人，你就會后悔的?！?p> 獨孤桓迫近她：“我要殺的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p> 蘇蓮子祈求一般望著他，就像網(wǎng)中的魚看著漁夫，就像籠中的鳥看著獵人：“師父說過，怨仇是人心里燃燒的一團(tuán)火，最終只能燒毀自己?！?p> 獨孤桓仰頭看向窗外的藍(lán)天翠竹，“你師父也許是對的。但是他如果也有這樣一個仇人，我想他寧愿以身飼火，也一定會讓對方親歷焚身之痛?！?p> “師父說過，眾生皆苦，得饒人處且饒人?！碧K蓮子看著他，他那飛揚的眉宇間仿佛藏著千千萬萬不可言說的隱情，仿佛白云掠過，青山幾萬重。
“沒想到你師父竟是一副菩薩心腸?！豹毠禄咐硭?dāng)然認(rèn)為她說的是山鬼趙和，結(jié)合早年的江湖軼事，不由得微微哂笑起來。
“眾生皆苦，所以這個選擇由你來做。蘇姑娘，你既然選擇了下山，便早就決定了不再守戒律，不再為眾生苦修一生。決定，你可以三天以后告訴我，我隨時在這里等你。這個箱子就暫且留在這里做個憑證吧?！?p> 說到此處，彼此無話。蘇蓮子告辭出來。
獨孤桓起身站在窗前，目送她窈窕的身姿路過庭中。
“蘇姐，救命?！?p> 谷豐兒捂著臉跪在她前面，擋住了她旳去路。
此時蘇蓮子本該恨極了谷豐兒。但是她低頭看到谷豐兒滿臉紅腫潰爛的慘狀，首先涌上心頭的竟然是悲憫和同情，甚至對這種情況和自己有關(guān)感到深深地不安。
“你動了我的東西？”她明明知道，卻還是忍不住問。不是因為想要羞辱谷豐兒自作自受，而是因為她曾經(jīng)真的當(dāng)他是朋友，卻被無情背叛的不甘和難過。
“咚！咚！咚！”谷豐兒放開捂住臉的手，在地上連叩了三個響頭，抬頭帶了哭腔說：“蘇姐，我對不起你！我不是人！我恩將仇報！”
他說著左右開弓，已是兩個巴掌“啪啪”打在早已紅腫不堪的臉上。蘇蓮子一把抓住他的手?jǐn)r住他。
他一下子失了力氣一般撲在地上，手還被蘇蓮子抓著，痛苦不堪地哭求道：“蘇姐，我還有個兄弟，他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好皮肉了！都是我的錯，他可并沒有對不起您！您發(fā)慈悲，救救他！我寧愿拿這條命報答您！
蘇姐，我豬狗不如，要殺要剮都聽您的——”
“我需要一家藥鋪來配解藥?！碧K蓮子說。
“什么？”谷豐兒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蘇蓮子解釋說：“解藥得現(xiàn)配。我需要一家藥鋪和單獨的配藥間，越快越好?！?p> 谷豐兒大喜過望，在地上連磕十幾個響頭：“您大人不記小人過！谷豐兒肝腦涂地，必定報答?！?p> 看到蘇蓮子抬步往前走，趕緊滾爬起來跟上去：“蘇姐，我?guī)?jì)生堂，這是南市最好的藥鋪，我和那老板熟，能行個方便?！?p> 蘇蓮子忽地停住了腳，回頭看向他。
谷豐兒心里發(fā)毛，生怕蘇蓮子又反悔了，不愿意配解藥救他們，一口氣憋的差點沒上來。
只聽蘇蓮子說：“我沒錢了。一文錢也沒有?！?p> 谷豐兒反手給了自己一個巴掌：“蘇姐的包袱還在獨孤公子那里?！?p> 話雖這么說，他腳下卻不動，只是躊躇著，顯然是不敢去找獨孤桓說話。
蘇蓮子卻不在意地說：“去藥鋪買藥的錢，你得帶上吧？”
谷豐兒這才明白過來，蘇蓮子并不是問他要包袱，于是小心翼翼地問：“不知道需要多少？”
言下之意，若是要用什么人身鹿茸，百十兩的銀子，他可也為難。
蘇蓮子想了想燕姨平時買藥材的價錢，估摸著說：“五兩就足夠了?！?p> 谷豐兒連忙答應(yīng)不跌：“蘇姐放心，我?guī)е?！包我身上?！?p> 說著趕忙在前面帶路，蘇蓮子也不遲疑，能快一刻鐘，那人便能少受一刻鐘的罪吧。
她這么想著，又覺得自己若是這樣被燕姨知道，一定要嫌棄自己有辱師門。燕姨何曾像她這樣狼狽?。?p> 想著想著，谷豐兒已經(jīng)往前了一大截，她緊走幾步跟上去：“谷豐兒，你還得答應(yīng)我一件事?！?p> “什么事？”谷豐兒剛剛放下去的心又提溜了起來。
蘇蓮子看著他那如臨大敵的緊張樣子，忍不住笑了：“以后不準(zhǔn)在我跟前打自己嘴巴?！?p> “是是是。小的一向皮糙肉厚，蘇姐不必在意?！彼ξ卮饝?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