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絕不饒恕
雖值春季，萬物復(fù)蘇，可狂風(fēng)偏偏應(yīng)景似地亂刮不止。
童心一腳踢翻了守在“闔櫝山莊”門匾下的守衛(wèi)，直徑就往里闖。
與之前不同，這次山莊中的守衛(wèi)明顯增加了很多，每人還都配了棍棒，童心是一路打進中堂的。
“華少商，滾出來！”（中文）童心立在中堂的瓦沿下，一聲震呵，守衛(wèi)和隨從們都嚇得不敢靠前。
弘烈一眾人等也聞聲趕了過來，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上東倒西歪的幾個人。
“混賬，你又要干什么？”弘烈怒聲罵道。
“殺人！”童心已經(jīng)急紅眼了，才不理對方是誰，就狂叫出來。
弘烈一驚反而被鎮(zhèn)住了，不覺倒吸了一口涼氣。
“你養(yǎng)的好兒子呢……讓他滾出來……”童心眼冒寒光的掃視了一周，“華少商，滾出來！”像瘋了一樣地大吼著。
童心的眼睛從進來就沒正眼瞧過弘烈，氣得他手都抖了，可卻憋著說不出話來。
“大小姐，你這是……”龍澤見弘烈被氣到語塞，只好挺身向前詢問。
但此時的童心情緒太過激動，跟任何人都無法正常對話了。
“我哥哥死了……睿陽哥哥……死了……”她用陰死的眼神，咬牙切齒的念叨著。
聽著童心一字一句地擠出這句話，弘烈頓覺全身一軟，向后癱了下去，幸虧龍澤及時扶住了他。
“殺人……償命……”眼淚不受控制地從童心猙圓的雙目中流了出來。“讓姓華的出來，讓那個殺人兇手出來！”
少商從游廊里已經(jīng)看到了狂怒的童心，此時他不露面是肯定不行的。
他勉強穩(wěn)了穩(wěn)劇烈躁動的心臟，大步走進中堂，刻意和童心保持著距離。
童心轉(zhuǎn)頭死死地盯著他一步步走到自己跟前，二人四目相對，童心一把抓出畫像。
“這是你的狗吧……你竟敢下毒害死睿陽哥哥……”童心狠狠地盯著少商。“我是不是說過……讓你別招惹他！”
少商著實驚訝地向弘烈望去，“天哪，義父……這怎么可能……”又轉(zhuǎn)頭看向童心，“馨兒妹妹，這種指控太可怕了，你這是聽了誰的蠱惑，居然這么冤枉我?！?p> 這話把童心徹底激怒了，“混蛋……”咬著后槽牙，撲向少商。
少商緊忙躲到眾隨從身后，童心一連撂倒了兩個，舉拳要打……
“夠啦……”弘烈痛心疾首地大喊一聲，少商趁勢躲到了弘烈身邊。
“你是不是想氣死我?。俊焙肓覞M懷怒氣地指著童心。
聽到弘烈還在指責(zé)自己，童心失望地搖著頭看著眼前這個人。
其實，弘烈的腦子里已經(jīng)亂作一團了，他似乎根本來不及搞清楚狀況，還停留在自己一貫的思維模式中。
“你說什么？”童心依然自欺欺人地試探他。
“你已經(jīng)害死了你的母親，現(xiàn)在連你哥哥都克死了！你還要怎么樣？是不是每一次都非要把家里搞得雞犬不寧你才甘心吶？逆子啊……我怎么會生出你這種女兒……”弘烈只覺心痛地捶胸頓足。
他的這番話，讓龍澤眉頭緊皺了一下，又瞬間無人察覺地恢復(fù)了常態(tài)。
聽著弘烈又一次莫名其妙的指控，童心真的是徹底絕望了。
其實她心里早已有了答案，但她仍然期望著哪怕一次……哪怕只有一次，這個人能夠愿意做自己的“父親”。
對峙須臾，童心揚起下顎，點了點頭。
已經(jīng)到了這個局面，她不再抱有任何幻想了。
童心雙目死死地盯著弘烈，一步步走近前來，“殺人兇手就在你面前……”伸直手臂，指向少商。
少商慌忙搖頭扯著弘烈的衣袖，“義父，我怎么可能做這種事呢……”
“他殺了你的親生兒子，你連求證的勇氣都沒有……”
“夠啦……”弘烈不愿與童心對視，略低下頭。
童心臉上的淚水已經(jīng)干了，她知道自己將要干什么。
但她還是要狠狠地刺激弘烈，她一定要讓他的心也得不到安寧。
“你知道睿陽是怎么死的嗎？”轉(zhuǎn)頭狠狠地盯向少商，緊張得少商倒吸了一口涼氣。
“你知道睿陽中毒之后變成了什么樣子嗎？從傷口開始……皮肉……一寸一寸地爛掉……直到全身……你能想象……你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認不出來了……已經(jīng)面目全非啦……”她的目光兇狠陰鷙，緊攥雙拳。
童心故意提高腔調(diào)的描述，著實刺激到了弘烈。
“我說夠啦！”他的情緒驟時激動起來。
童心見他慌了，卻仰天大笑起來，那笑聲里是毫不遮掩的嘲諷。
弘烈簡直快被童心的樣子逼瘋了。
氣得他轉(zhuǎn)身從墻上掛著的飾物中拔出一把鐵劍，頂在童心胸前。
龍澤見狀一驚，少商也屏住了呼吸。
童心低頭看了看那把劍，冷笑一聲：“什么年代了，還用這個殺人……”遂又上前了一步，“猶豫什么……再用點力……”
弘烈握緊劍柄的手不由自主地顫抖了幾下。
童心真的是鎮(zhèn)定的可怕啊……對，就連他都有些害怕了。
他多么希望童心此時能夠求饒、服軟……這樣他就可以像往常一樣居高臨下的處置她。
但是今天，他面對童心，感覺到的卻是陣陣逼人的寒氣。
“你能不能像個男人一樣有決斷！”童心手指下指，目光堅狠，字字鏗鏘的喊出這句話，“今天……只要我活著……他……”指向少商，“必須死！”
少商聞之一驚，瞪大雙眼看向弘烈，“義父……她瘋了……義父救我……”慌亂搖動著弘烈的手臂。
不湊巧地，弘烈手抖，用力向前一推，劍尖稍稍刺入了童心的左前胸偏上的位置。
“心！”俊一被這一幕驚得大叫一聲。
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童心身上的時候，竟然沒有一個人發(fā)現(xiàn)俊一也悄悄混了進來。
童心垂眼用余光看了一下，胸前有鮮血滲出。
俊一急忙上前幫她按住。
看到血，弘烈也被驚住了。他也許并沒有真的想這么做，只是一時之間激動難平。
心下一慌張，想著把劍抽回去，卻被童心用左手一把抓住劍身，死死地僵持住，動彈不得。
“所以，這就是你的選擇……是嗎？哈哈哈……”童心仰天狂笑。“太精彩了，你真的和我想得一模一樣……”
童心抬起右手，輕輕解開了領(lǐng)口的第一顆衣扣……
突然，俊一從童心左邊側(cè)身一步跑到她前面，雙手握著一把槍，對準弘烈，眾人大驚。
“你干什么？”童心略顯驚訝。
俊一沒有回答童心，而是略顯緊張地舉槍對著弘烈。
所有的隨從守衛(wèi)一時間都圍了過來。拿好武器，當(dāng)然也有槍，但是俊一并未在意這些。
“睿陽哥哥臨終的時候，我就在旁邊。他對童心說的最后一句話，就是叮囑她，您是她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了……”俊一的聲音很柔和，并沒有威脅的意思。
“島主，童心她是你唯一的骨肉了……不管今天有沒有人敢認下這樁命案……可是……”哽咽地頓了一下，“你已經(jīng)失去了親生兒子，而她……也失去了最愛的哥哥……難道您真的不明白她為什么會‘瘋’嗎……”
童心合上雙眼，皺緊眉頭。
“您就不能體諒她一次……哪怕一次……您想過嗎……如果今天童心死在這里……那您在這世上……就真的一個至親都沒有了……這真的是您想要的結(jié)果嗎？”
弘烈被俊一說得觸動了情緒，喉中哽咽，眼眶濕潤，手中的劍都握不穩(wěn)了。
“用不著你打悲情牌！”童心此時卻更加嘴硬心硬，“馬上給我從這兒滾出去，有多遠滾多遠……”
“Niki……”
“滾！”
僵持間，蕭旭帶著幾個人沖進了院子。
從人群中，童壽銘走了出來。
童心歪頭一望，遂苦笑了一聲。
“師兄，好久不見。”壽銘冷靜地跟弘烈打了個招呼。
看到壽銘，弘烈的怒氣又涌上心頭。“你來干什么！”
“來接心兒！”
“她是我女兒！”
“小菲臨終的時候，是囑托我來照顧她的。”
“她是我妻子，你有什么資格提起她！”弘烈頓時怒火中燒。
“到底是誰沒有資格？”壽銘也不想退讓，眼看兩人要爭執(zhí)起來，卻被童心打斷了。
“夠了！都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童心輕蔑地盯著弘烈，“這島上，23年前的很多老人還沒死絕呢。你用了什么骯臟齷齪的手段陷害自己師弟，奪走他的未婚妻，你以為真的沒有人記得嗎？”
童心的確是故意的，而弘烈聽了這些話也著實瞪大了雙眼，手中的劍又握緊了。
壽銘并不想戀戰(zhàn)，他上前一步扶住童心的手臂?！把绢^……”但卻被童心一翹胳膊，彈開了。
童心還在繼續(xù)，“因為你的陰謀欺騙，我母親一生都不快樂。你以為她為什么去擋你的刀……沒錯……”
她自己點點頭，“因為母親她看透你了，她不愿意再跟你這樣的人渣一起生活！”口氣變得越來越陰冷嘲弄。
“她寧愿以死解脫……可是縱然你親手殺了她……卻絲毫沒有悔意……如今……你養(yǎng)的這個雜種害死了我哥哥，你居然還為了偏袒他而不惜出賣我……你看看你自己，有多惡心……”
“逆子！”
“丫頭，別再說了，跟師父回去?！眽坫懸庾R到這樣下去，童心會把弘烈徹底激怒的，到時候就很難脫身了。
弘烈暴怒的狂吼：“你們今天誰都別想離開這里！”
眾隨從又圍上了一步，壽銘也做出要同歸于盡的架勢。
“師兄，今天如果你真的想魚死網(wǎng)破，我一定奉陪到底！”
然而，童心并沒有打算停下來。“為兄，你不仁不義！為夫，你欺辱寡恩！為父，你刻薄涼情！你根本就不配為人！”
隨著童心的情緒，各方似乎都激動了起來，眼看就要撕破臉了。
“睿陽哥哥，還沒有入土為安！”（西語）
俊一眼看局面已經(jīng)控制不住了，主要是童心完全不聽勸阻，而且傷口還在淌血，急得他突然用西班牙語冒出了這么一句……
（一個月前）
別墅的書房里，俊一拿著一本書，歡快地坐到睿陽對面。
“這本西班牙語原版的《堂吉訶德》真是太精彩啦！”
“哇，原版都被你找到啦！”睿陽開心地接過來，轉(zhuǎn)頭看向童心，“馨兒，咱們一起學(xué)西班牙語吧，很好的實用教材哦……”
“啥？”童心故意裝傻。
“我可以教你?！笨∫唤K于有機會在她面前嘚瑟了，邊說邊晃著二郎腿。
童心朝他做了個鬼臉……
（回到現(xiàn)在）
整個院子里只有童心能聽懂俊一說了什么。
俊一的吼聲讓吵鬧的大家暫時安靜了下來。
童心一時被噎住，也不在說話了。
俊一湊到童心耳前。“睿陽哥哥尸骨未寒，你舍得讓他不能入土為安嗎？你的安危才是他最在乎的不是嗎？”（西語）
所有人都安靜著，紛紛猜測兩個人到底在說什么。
童心咬著嘴唇平靜了幾秒，喘了幾口粗氣。“槍……”（中文）
俊一沒有反應(yīng)過來，“把槍給我！”童心一吼，他才緊忙把槍遞到童心右手里。
童心抬眼盯著弘烈。突然，她左手猛地用力把劍向前插入身體，劍尖從肩背處刺了出來，眾人都被嚇蒙了，連弘烈都不知所措。
“既然……你不配為兄、為夫、為父！今日，我就把這些骨血都還給你……從今以后……你、我！恩斷義絕！”
童心說罷，右手握槍對準胸前露出的劍身，扣動下扳機。同時沾滿鮮血的左手把俊一往自己身后一擼，劍身應(yīng)聲而斷。
弘烈被震得向后倒退了好幾步，一顆子彈從俊一眼前飛過，硬生生釘進了中堂左側(cè)的梁柱里。
其實，這槍擊的震力也疼得童心差點都站不穩(wěn)了，但她居然咬著泛白的嘴唇挺住了，堅韌地沉下一口氣。
就在這所有人的驚愕中，童心緩緩地把槍遞給俊一，神情似乎瞬間輕松了下來。
她用還能活動的右手逐一解開自己外衣的扣子?！斑@個，都認識吧……”
當(dāng)衣襟敞開時，眾人才看清楚。貼著她白色T恤衫綁著的，是一圈炸藥。
所有人都不禁嚇得倒吸了幾口涼氣。
“TNT……”她邊說邊向左右環(huán)視了一圈?！拔疑砩线@些……還有記不清隨便扔在島上各處的那些……”故意戲虐地說笑著，“這分量嘛，應(yīng)該足夠把整個島沉進大海了……”
說實在的，俊一了解童心瘋狂的行事風(fēng)格，有時甚至還很欣賞。只是他沒想到，童心能瘋狂到這個地步！此情此景，就連他都嚇得放慢了呼吸。
隨著一陣近乎神經(jīng)質(zhì)的陰冷笑聲，童心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小的遙控裝置。
“今天，這里所有為我出頭的人……如果有一個不能從這里全身而退的話，我很不介意咱們一起同歸于盡……”挑釁地搖晃著手中的遙控器。
“所以，如果我的人今天有任何閃失……”童心轉(zhuǎn)頭盯住弘烈，“我會讓全島上下陪葬，一個都別想跑……”目光輕蔑地瞟向少商，“尤其是你！”
華少商很努力地克制著自己已經(jīng)嚇抖的身體，憋住一口氣不敢出聲。
“你……”弘烈的腦子里一片空白，這不僅僅是一個女兒在挑戰(zhàn)他的權(quán)威，童心的冷酷和決絕簡直把他那盛氣凌人的優(yōu)越感砸了個粉碎。
此時此刻，童心的目光、神情，讓在場的所有人，都不敢冒險懷疑她的決心。
所以，不等任何人下命令，隨從們就自發(fā)地讓出了一條退路。
“我們走！”童心見狀，咬著后槽牙，不帶任何留戀地轉(zhuǎn)身向外走去。
壽銘等人也都緊跟著很謹慎地向外撤出。
俊一緊懸的心稍稍放松，三兩步跑上前去，想扶著童心，卻被她狠狠地瞪了一眼。
“我什么時候輸過氣勢！”語氣堅定，不容置疑。
俊一會意，抿抿嘴唇，點頭收回了雙手。
童心就這樣大步走出了闔櫝山莊，鮮血此時已經(jīng)染紅了她背部的大片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