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心快死了
一周之后，比利時。
太陽慢慢落了下去，夕陽的余暉映照在小別墅的屋頂上。
隨著光線漸漸微弱，整個房子看起來也顯得分外陰沉，再無往日的一派生機。
別墅二樓，睿陽的房間里，電燈全都被關(guān)上了，只有幾支殘燭“滋啦啦”地跳動著微弱的火苗。
房間的中央新擺放了一口透明的冰棺，睿陽的遺體安詳?shù)靥稍诶锩?，好像睡著了一樣?p> 空調(diào)的溫度也被開得極低，整個房間儼然成了一座冰窖。
童心早已不修邊幅，單薄的夏裝外面僅披了一件牛仔夾克御寒，神情麻木。
她趴在那個冰棺上，已經(jīng)發(fā)呆了整整一天了。一句話都不說，一動也不動，看上去似乎更像是一具“干尸”。
墨言和蕭旭都不敢前去打擾她，心情更是分外沉重。
俊一那么自然而然地守在她門外，也同樣失神地若有所思著。
他手里緊緊握著的是睿陽生前的著作，這幾天都快被他翻爛了，漫無目的地想找尋些什么。
耳畔還總是不受控制地回響起那溫和友善的聲音。
“在當(dāng)今這個被人類最丑陋的、最脆弱的品性所充斥的世界里，縱使是善良的人們，在面對了一次又一次因堅持信念而不得不承受的痛苦打擊之后，也不禁會迷茫：是不是只有向這個世界的邪惡“智慧”屈服才能保全自己？然而，拋開人類有限的眼光向上仰望，我們看到的答案卻是耶穌基督的十字架！縱使人們已經(jīng)忘記亦或從未相信耶穌才是生命的道路，但真理卻是：主耶穌是得勝的君王！從祂復(fù)活之時起，祂的十字架已經(jīng)徹底粉碎了魔鬼的陰謀和死亡！所以，這個世界起初是天主所造的，如今仍然為天主所照顧，魔鬼從來就不是這個世界的擁有者！”（中文）
這些話今日讀來使俊一胸中異常憋悶，哽咽無聲。睿陽的音容笑貌不覺浮現(xiàn)在他眼前。
“陰謀之下，何為救贖……真理又是什么？值得嗎……睿陽哥哥，如果早知是這樣的結(jié)局，你還會做同樣的選擇嗎？你一直所堅信的，真的有意義嗎……”
一直以來，睿陽的德能和品行都是他和童心仰望追逐的高尚境界，可如今……俊一不禁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
“終究，童心一直隱隱擔(dān)心的事還是發(fā)生了，而且還是以如此慘烈而無以挽回的局面發(fā)生的……”
想到這些，俊一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低頭隨手又翻開了一頁……
“建立關(guān)系源于我們對愛的需求。因此，每個人都會有對親情、友情和愛情的渴望。我們希望通過建立關(guān)系，把自身對愛的需求表達出來，從我們的交際對象那里贏得這份愛的關(guān)注。同時在互動中，我們也會付出愛，滿足他人對愛的渴求。這原本是人際關(guān)系的積極正面的循環(huán)……”
“如果‘愛’可以正面循環(huán)……那么，惡性循環(huán)便應(yīng)該是‘恨’了……童心會不會……”書從手中滑落，打斷了俊一的思緒。
他彎下腰拾起書本，順便透過半掩開的門縫，暗暗窺看了一下屋內(nèi)的動靜。
童心僵硬的背影，讓他愈發(fā)有種不安的感覺，很是為她擔(dān)心。
這時，墨言端著晚餐輕輕走上樓來。
“她這是不打算給睿陽哥哥下葬了嗎？”俊一表情凝重地對來到身邊的墨言問道。
墨言搖搖頭，無能為力地嘆了口氣。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啊……我心里總是不踏實，覺得有什么事要發(fā)生……”俊一緊皺眉頭，對著門縫自顧自地說著。
“隨她吧……畢竟，太突然了……好歹先讓她適應(yīng)適應(yīng)……”墨言看著童心失魂落魄的樣子，眼眶又紅了，這幾天她的眼睛也都快哭腫了。
她低頭瞥見中午送上來的那一盤餐食，絲毫沒動，依舊擺放在門外的地上，便知道晚飯童心也是不會吃的了。
于是輕輕把兩份飯菜歸到一處，“俊一啊，你下來吃點東西吧……”忍住眼淚，又來勸說俊一。
俊一早已看出墨言的悲傷，便貼心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倒是您……也要好好休息啊，童心現(xiàn)在這個樣子……我們不能再垮了?！卑参恐?。
墨言聽罷，一行眼淚終究是沒忍住落了下來，抽泣著勉強答應(yīng)了，端起餐盤轉(zhuǎn)身向樓下走去。
突然俊一好像想起了什么，急忙回頭小聲叫住了她?！澳獭?p> 他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屋內(nèi)的情況，見童心依然沒有反應(yīng)，就兩三步快走到墨言跟前。
“麻煩您跟蕭叔也說一聲，這幾天咱們輪流多看著點童心，我怕她想不開?！?p> 墨言會意，憂心地點點頭，“那你也別太累了啊?！?p> “放心吧，我沒事。”
望著墨言下了樓，俊一又回到了睿陽的房間門口，盤著腿在地上坐下了。有意無意地又翻起睿陽的遺作來。
就這樣也不知過了多久，困意襲來，他就歪在墻頭上睡著了。
天色剛有一絲蒙蒙亮的時候，俊一被一股冷風(fēng)凍得打顫，遂醒了過來。
硬邦邦的墻壁弄得他的后背很不舒服，便虛忽著眼睛伸了伸雙臂，懶懶地活動了幾下。
當(dāng)他轉(zhuǎn)頭看向睿陽房間時，發(fā)現(xiàn)門被關(guān)上了。
他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睛，站起身來，小心翼翼地把門打開了一條縫。
突然眼前一驚，瞬間就清醒了。
俊一用力把門推開，跑進屋里環(huán)視了一圈。
果然，童心已經(jīng)不在里面了，微弱的燭火下只有睿陽冰冷的尸體靜靜地躺在冰棺里。
俊一立馬慌了神，急忙轉(zhuǎn)身跑出睿陽房間，直奔三樓。
他在童心的房間外，心急火燎地猛敲著門?！巴?，童心你在嗎？童心……”
他雖然盡量壓低了自己的聲音，期待著童心此時是在屋里睡覺，但是他敲門的狀態(tài)已經(jīng)暴露了內(nèi)心的極度焦慮。
此時的一樓廚房里，連日失眠的墨言已經(jīng)起來操持早飯了。
她聽到樓上的響動，急忙放下手里的東西。
來到院子里，叫上早起晨練的蕭旭，兩人一起跑上樓去，來到了童心的房間門口。
“怎么啦，俊一……”
“墨姨，您進去看看，童心在不在里面……”俊一聲音微顫，轉(zhuǎn)身慌張地把墨言推到了房門口。
墨言趕忙拿出備用鑰匙，將房門打開?！按笮〗?，我進來啦……”
然而，屋子里黑漆漆一片，空空如也，毫無生氣。
“她……不在啊……”墨言無措地看向兩人。
俊一一聽就懵了，瞪大了眼睛，緊抓著自己的頭發(fā)。
“完啦……她肯定是去了……我就說會有事情發(fā)生……我怎么就沒看住她……我怎么能睡著呢……”
俊一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不停地把拳頭捶在墻壁上。
“俊一……俊一你先別慌，出什么事啦？大小姐去哪了？”蕭旭拍著俊一的肩膀，試圖幫他平靜下來。
“她肯定是去報仇了……一定是，她這么鉆牛角尖的一個人……”
俊一的腦子里嗡嗡地，話都說不下去了。只能雙手合掌握緊在額前祈禱，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在來回轉(zhuǎn)圈。
“先……先別著急，咱們樓上樓下都找找，也許……”蕭旭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yán)重性，但還是抱有一絲希望。
聽了這話，俊一拔腿就向樓下沖去，蕭旭也緊隨其后。
墨言站在他們身后，剛要邁腿，不想雙腳一軟，便歪靠在墻上。
她用一只手努力地?fù)巫Ρ?，另一只手卻死死地捂住胸口。眼淚“嘩”地就從兩個眼眶中傾斜下來，哭得什么都顧不上了。
腦子里胡亂想著睿陽走了，要是童心再出事，簡直心都快碎了……
大約過了20分鐘，三個人最終在一樓客廳里會合。
可以肯定的是，此時的童心已經(jīng)不在這棟房子里了。
俊一心亂如麻地坐在沙發(fā)上，雙手在下頜前緊張地搓著，思緒都快斷片了。
“走吧……我們也回去……”考慮再三，蕭旭終于替大家下了決定?！拔胰ラ_車……”
“不行！”俊一突然開口阻止。
這讓準(zhǔn)備出門的蕭旭和墨言都很驚訝，轉(zhuǎn)身看向他。
俊一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臟還在砰砰地亂跳，但是他不得不逼著自己必須鎮(zhèn)靜下來。他把緊張握著的雙手放下，鄭重地舒了口氣。
“我們還需要更多的幫手！”抬頭看了看蕭旭?！笆捠?，您馬上聯(lián)系童心的師父，請他不用來比利時了，從廣州那邊直接和您匯合，一起上島去。”
又站起身來，走到墨言身邊，“墨姨，我去追童心，您留在家里……”
墨言本想要開口說些什么，卻被俊一一把拉住了。
“萬一……萬一是虛驚一場，童心要是回來了，您就給我們打電話……她現(xiàn)在精神狀態(tài)很不好，如果她自己溜達回來了，您得在家盯著……”
雖然俊一也知道這種可能性很渺茫，但他還是極其誠懇地向墨言說明。
墨言看了看他，又看向蕭旭。見蕭旭目光肯定，也只得脹紅著雙眼，勉強答應(yīng)了這樣的分工。
“我拿路線圖給你?！奔热恢饕庖呀?jīng)拿定，蕭旭也緊忙行動了起來。
俊一感謝地向蕭旭點點頭，嘆出一口氣來，便不再說什么了。
只是下意識地又把雙手緊握在下頜前，心中默默祈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