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3章 玉階花事（上）
斜風(fēng)細(xì)雨好時(shí)節(jié)，人事花事難辭別。
這邊還未商定府邸宅院，那邊又來說去程門家宴，盛情難卻，到底是長房老爺出面。
伸手不打笑臉人，明知是陰謀詭計(jì)，奈何對手實(shí)在難纏。
程讓要自立門戶，還得程家出具文書，上報(bào)州府再到戶部，換下來戶籍文牒，才算名正言順。以程讓與太子風(fēng)祁這層關(guān)系，其實(shí)大可以等到太子登基，再由新皇特賜戶籍，然而此前難免會有變數(shù)。
何況龍圖婚書，不僅是三言兩語一行字，也得有門有戶才成。并非不能用龍圖仙衛(wèi)身份，只是以后太子登基，龍尊要興兵禍，生靈涂炭，程讓和陸知夢不敢茍同。對此，都還沒能想好如何自處。
不過好在，程老太爺在祠堂那番話，應(yīng)是許了程讓改易門戶。
“既然程老爺盛情難卻，小女子不好再過推辭，然而我家老爺夫人，要替小女子張羅瑣事，不便同往。且由小女子和我家公子，前去陪程老爺敘敘話如何？”
程門家宴非同小可，所有宗族盡數(shù)到場，陸知夢這番說詞都算僭越，不知輕重。
“姑娘明得事理，老夫便依了你?！?p> 若非清楚暗中款曲，程老爺這話聽來還有容人之量。
“那程老爺先回，小女子稍后就來?！?p> 兩個年輕人去應(yīng)對一大家子老狐貍，誰家父母都難以安心。程老爺走了，老夫人才開口：“老爺，你可還記得十年前那一次程門家宴？”
“記得，怎能不記得？”老爺子望著程老爺走遠(yuǎn)，百般滋味浮上臉，難以言語，老夫人就不得不與兩個年輕人提點(diǎn)：“讓兒，稍后去了家宴，你要護(hù)好知夢，若是長房挑起事端，你們大可一走了之。”
“為父還是陪你們一道去看看?！崩蠣斪右粫r(shí)激憤，轉(zhuǎn)念一想也不對：“算了，我不在場，你們更好說話?！?p> “那知夢和公子就先去了?！标懼獕粜卸Y告退，又有叮囑：“小蘭留下來照顧老爺夫人，程四守好這個院子，我們沒回來，任何人不得打攪?！庇謱⑻煜闶套屒匦√m收起來。
交代周全，程讓倒是省心省事，領(lǐng)著陸知夢一道出了門。
程門玉階九十九，辭樹落花處處有。登門一雙人，白衣不染塵，陸知夢望入中堂，石桌堪有十丈長，無飯無菜也無湯，人人端坐靜候，不搖花燈彩光。
無聲無息寧靜而詭異，樓頂高懸有玉匾金字，上書‘程氏門宗’，更比浮雕耀眼。程老爺穩(wěn)坐高堂正位，一派家主風(fēng)范。
“公子，江安世家，都是如此氣派？”瞧這中堂，比南朝正殿還要輝煌，可見家大業(yè)大到何種地步，陸知夢難免會以為，江安世家都是這般模樣，難以置信。
不信也得信，程讓雖未去過別家中堂，但從旁人言語也能知悉：“或許還更氣派。”剛剛進(jìn)得大門，兩個俊俏丫鬟就來帶路，席位自有規(guī)矩安排。
“龍圖一行，知夢真是大開眼界?！?p> “凡有這等氣派，大都不近人情，常人往往敬而遠(yuǎn)之，乃是險(xiǎn)惡之地?！?p> “那豈不是與龍?zhí)痘⒀o異？”
“正是如此?！?p> 隨著丫鬟走到席位，竟是安排在程葉兩側(cè)，用意明顯而又古怪，兩人如何肯落座？
在席位前站定，兩人望向高堂正位程老爺，如此安排，看來不用等到開席。大門緩緩落下，四方無有出路。難怪說程門家宴莫嘴饞，進(jìn)門容易出門難。
陸知夢忍不住與程讓調(diào)侃：“這是要關(guān)門打狗？”
程讓搖頭，還有異議：“說得不恰當(dāng)?！?p> 陸知夢一聽就輕笑出聲：“那就是囚龍困鳳，也不對，鳳棲樓上官仙才是鳳凰?！?p> 大門緊閉，大管家那吼堂聲響起：“程氏門宗，龍圖家風(fēng)，論功開席。”
“開席？不吃飯菜難道吃人？”
家宴裝模作樣，陸知夢心中不屑，隨口閑談。兩人不落座，竟也沒人管。
陸知夢時(shí)常斷言，程讓都覺著有趣：“知夢好見地，與吃人無異，但，又有何懼？”
“知夢倒是無所懼，只是這程家人，除爹娘外，都很詭異?！标懼獕羲南乱豢?，就只有自己和公子兩人竊竊私語。
說是家風(fēng)良正，也不至于要做到這般地步，來了一次，便不想有下次。
程老爺終于起身，正要講話，程讓牽起陸知夢就移步到近前臺階之下，席位安排不妥，總不能一直站在那。
程讓是想開口，陸知夢還是以為自己來說更好，施禮說到：“大伯父，俗話說，不知者無罪，小女子初來乍到，不懂程家規(guī)矩。還請程老爺行個方便，小女子與我家公子，該同坐才是。”
“姑娘是從哪里聽說不知者無罪？程門規(guī)矩，無知便是罪?！贝蠊芗覅柭暢鲅?，來了個下馬威。
“小女子不敢茍同，無知乃是教化之過。大管家行使程門規(guī)矩，可莫要誤人子弟。”
“你……”
陸知夢抵懟得大管家啞口無言，但大管家不過一介下人，程老爺一開口，倒是得有真材實(shí)料較量才行。
“姑娘說得不錯，無知乃是教化之過，都怪老夫沒能早些教給姑娘程家規(guī)矩。既然如此，正好姑娘與程家有緣，就暫且留在程家，老夫便親自來教姑娘規(guī)矩?！?p> 萬沒想到，抵懟了大管家，卻讓自己掉進(jìn)坑里。程老爺言語和氣，可如何聽來都是陷阱，自己才不會打算留在這里。
無知乃是教化之過，自己親口所說，程老爺借此留人，還真是無可辯駁。
陸知夢不好接話，只得是程讓心意相通：“程門家業(yè)廣茂，大伯父如此操勞，就不必勞煩大伯父了?！?p> 得虧是說不必，要是說不敢之類，又給人留下話頭，憑添麻煩。
程讓表了態(tài)，竟然轉(zhuǎn)頭與陸知夢訓(xùn)話：“知夢你也是，好好一大姑娘，何必去跟一條狗計(jì)較？”
如此這般，陸知夢才有臺階下，不然自己再與程老爺推辭辯駁，如何說都是自己不占理。
“公子所言正是，知夢謹(jǐn)記?！标懼獕襞c程讓款款施禮，兩相逗趣。
伊人笑語，心有靈犀真如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