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沖擊

　　后來我娃就去XJ打了一年工，回來時，掙了一些錢，把貸還完了之后，又把之前在鄉(xiāng)里訂嘞婚結(jié)了。

　　鄉(xiāng)下沒咋待，他們兩口子就又去海南島打了兩年工。

　　那時候聯(lián)系沒有現(xiàn)在那么方便，書信里面，他們也只報喜不報憂，但，我曉得他們苦啊!”

　　老人說到這兒，神情很痛苦。

　　“他們在那里懷了兩個娃娃，結(jié)果那邊天太熱，那兩口子又總是干重活。

　　于是……于是那兩個娃娃就都沒有保住！龍鳳胎啊!生下來就…就沒了?！?p>　　老人的聲音愈發(fā)沙啞，一雙糙黑的手掌不住顫動。

　　“再后來，他們就又回鄉(xiāng)下了，買了脫粒機和柴油機，幫別個打米和抽水賺錢，自己也在務農(nóng)。

　　務了兩年農(nóng)，他們還是想要個娃娃。就到鄉(xiāng)下嘞五香廟去拜廟。

　　嘿！你說怪不怪，還是一對龍鳳胎!

　　娃兒生下來沒有多久喃，他們兩口子就覺得農(nóng)村的確是掙不了錢，還是決定要出去打工。于是，將一對兒女，留在他們外婆家后，就又去成都打工了。

　　我嘞孫兒，孫女兩三歲時，那兩口子也在城里扎了根。于是就將那一對兄妹接到了成都。我后來也去成都幫著打了幾年工，帶了幾年孩子。

　　現(xiàn)在20多年過去了，孫兒，孫女們都已經(jīng)成年了，他們一家子嘞日子也逐漸好起來了?！?p>　　老人說到這兒，很欣慰，輕咂幾口后，翻騰的葉煙也顯得十分歡快。

　　但，不知為何，我卻感到很傷感，好像聽了一卷書，一卷遲翻了20幾年的書。我的思緒很亂，什么都在想，而又什么都不敢想。

　　“所以說，”老人打斷了我。

　　“我聽著你總是這也抱怨，那也抱怨，我便很氣惱，好似天下的委屈你便受了一半！但你自己捫心自問，‘苦難’，你受過苦難嗎？！你當下所感受嘞痛苦，與和你父母同輩嘞人相比，它們又算什么?!

　　你總是祈禱著世界待你溫柔，總是對你所謂嘞根本就不算‘苦難’嘞‘苦難’，采以逃避嘞態(tài)度，我問你，你又何時曾想過要正面面對它們?

　　沒有！你真嘞是一個懦夫，你對美好生活嘞過于幻想，都無不體現(xiàn)著你對這個現(xiàn)實社會嘞畏懼！

　　我很早以前便聽說過一句話，80后是放飛嘞一代，90后是垮掉嘞一代，而你們95后…我們已經(jīng)完全看不懂了。

　　你們做事沒有韌勁，沒有70年代那種人活一口氣，不論前途多么坎坷，但一定要活出一個人樣嘞決心!

　　你們衡量挫折嘞標準太小了，小到別人嘞一句話，一個眼神，都有可能讓你們感到不快。你們遇到問題永遠都沒有積極嘞態(tài)度，逃避逃避逃避，一直都是逃避!

　　這個社會在以前，難道對你父母那一輩嘞人就友好了嗎？他們是如何做嘞？！而你除了抱怨和幻想，你還能做啥子?!!”

　　“我…”，我再也不敢看老人的眼睛了，大拇指指甲死死得掐著食指。

　　痛，好痛!但我知道，這不是手掌傳來的。

　　它來自心里，在那里有一只鑲滿了記憶碎片的長鞭，在對著我那顆不安分的，鬧騰的心狠狠地擊撻。

　　我的心鮮血淋漓，深深的鞭痕，帶起過往逝事的酸楚，一同將它包裹。我壓抑極了，悶得喘不過氣來。眼角的淚水終是沒忍住，靜靜滑落。

　　不知為何，我突然像被抽去了一切氣力，沒有任何想要狡辯和駁回的欲望。我只是一遍又一遍地質(zhì)問著自己，

　　‘王帆，你便真的就這般不堪了嗎？’。

　　我難受極了，不停地審視著自己的過往，渴望找到能讓我微微抬起頭的，哪怕一絲絲的勇氣和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