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六年后。
早上九點,嚴白礬剛睜開眼睛,他床頭擺放的手機的來電鈴聲就催命似的響起了。
他看向手機并坐了起來,然后平靜的拿起電話,劃開了通話鍵。一道焦急的男聲從電話的另一頭傳了過來:“小嚴,快來隊里,京南花園小區(qū)那邊發(fā)生命案了!”
嚴白礬淡淡道知道了,便順手掛了電話。
周末臨時加班任誰可能都不太開心,但是嚴白礬似乎沒有太大的感覺。
嚴白礬剛到刑警大隊辦公室就被迎面走來的李建新拉住了。
“小嚴,你跟我來?!?p> 李建新邊說邊帶著嚴白礬坐上了出警的警車。
就在一個小時之前,龍安刑警大隊轄區(qū)內的京南花園小區(qū)發(fā)生了一起高處墜亡事件。
住在小區(qū)內的一個老人從小區(qū)附近的菜市場買菜回來,剛從后門進來走到C棟的位置,就看見A棟有一個男子從高處墜落。
事情發(fā)生的非常突然,老人當時就被嚇懵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急忙摸出褲兜里的手機報了警。
警方人員到達案發(fā)現(xiàn)場之后,詳細檢查了死者的脈搏和呼吸,他們發(fā)現(xiàn)墜落男子早已經(jīng)失去了生命體征。
緊接著,120 救護車也到達了現(xiàn)場,直至確認完男子的死亡事實,這才將尸體送到了太平間。
死者從高處墜亡,頭部已經(jīng)變形,一張扭曲的臉上沾滿了鮮血,仔細一看,鮮血里面還夾雜著白色的腦組織。死者身上有多處骨折,在尸體不遠處還散落著兩只拖鞋??傊畧雒媸竹斎恕?p> 李建新想到跟在自己身邊,剛參加工作不久,還沒見過這種案子的嚴白礬。
他擔心血淋淋的現(xiàn)場,會讓嚴白礬一下子適應不了。畢竟他們以前在學校學的更多的是理論知識,這般直面現(xiàn)場的情況還沒經(jīng)歷過呢。
李建新想著平時表情總是淡淡嚴白礬,這會會因為案發(fā)現(xiàn)場被嚇住,他正打算寬慰一下嚴白礬,誰知道轉頭就看見嚴白礬依舊是一副平靜的樣子,面上絲毫沒有波瀾。
李建新見此不自在的用右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在心里感嘆道:“果然,人與人之間是不一樣的呀。想他當初第一次見這種場面,他可是不停的做心理安慰,直到2個小時之后才勉強適應下來的?!?p> 李建新雖然很遺憾沒有體驗到當人師傅給徒弟送關懷的感覺。但這絲毫不影響他第一次帶徒弟的快樂。
京南花園小區(qū)是位于華國陵城省龍安市京南區(qū)中心地段的老小區(qū)。也曾是龍安市第一個安裝電梯的小區(qū),它只有A、B、C三棟,每棟三個單元,有十八層樓,三棟皆以直線的形式并排矗立在一起。
不過隨著國家經(jīng)濟的發(fā)展,龍安市也逐漸發(fā)展起來,京北區(qū)那一片大力發(fā)展成了新城區(qū),而京南區(qū)逐漸沒落成了舊城區(qū)。
買菜的老人作為案發(fā)事件的目擊者,李建新他們對他做了例行詢問。
“老人家,您還記得案發(fā)時的具體情況嗎?”
老人家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樣子。
他慢慢回憶著當時的情況:“我記得我當時從菜市場買菜回來,剛從我們小區(qū)后門進來,在經(jīng)過C棟的后面的時候,突然眼前一個黑影晃過,并伴隨著一個男的“啊”的一聲,然后我就看見一個人咚的一下砸到A棟那邊的地上。再然后就看見血淋淋的一幕了。”
“這事情發(fā)生得太突然,我當時就被嚇住了,過了好久才回過神報了警?!?p> 李建新一邊記錄一邊點頭,問道:“所以死者在墜樓前還活著的,那老人家,您認識死者嗎?”
老人家皺著眉頭想了想,搖了搖頭:“當時我只看見他的頭腦勺,后來又那么血淋淋的樣子,我沒敢看?!?p> “您對死者的聲音有印象嗎?有沒有熟悉的感覺?!?p> “沒有?!?p> “那您看見死者是從哪里墜落下來的嗎?”
“這就不知道了。我當時走路也只看見前面的路,誰沒事仰著頭走啊。不過肯定是A棟的,就看尸體的位置就能知道的?!?p> “那您當時有注意到小區(qū)住戶里,誰家的陽臺的窗戶是開著的嗎?”
“這個當時…我沒注意。”
死者墜亡的時候,穿著的是居家休閑服,所以身上沒有任何能夠證明的證件。但還好,警方在案發(fā)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了一支四分五裂的手機。
警方取出了手機卡,聯(lián)系了死者通訊錄里最近聯(lián)系人的第一人——死者所就職的公司的同事小劉。
然后警方通過小劉知道了死者的大致情況后,很快就聯(lián)系上了死者的妻子。
死者妻子接到電話很驚訝,問了死者目前的情況后并沒有在電話里多說什么,只表示馬上趕到刑警隊那邊。
死者名叫袁兵,今年剛滿40歲,目前就職于M房地產(chǎn)公司,擔任銷售部總監(jiān)。他的妻子叫夏月,今年33歲,是一個家庭主婦,他們有一個在念小學五年級的兒子,叫袁瑞。他們住在京南花園小區(qū)的A棟2單元1304號房子。
夏月一趕到刑警隊,李建新和嚴白礬看到的是穿著素凈,身體單薄,涂著厚厚的粉底的她。李建新和嚴白礬注意到,她見到他們時不自覺的捏了捏了跨在肩上的布包。
李建新和嚴白礬倆對視了一眼,沒有說話。然后帶著略略有些緊張的夏月去太平間認領了袁兵的尸體。
夏月看到袁兵尸體的時候不悲不喜,甚至李建新和嚴白礬還察覺到夏月偷偷的松了一口氣。
后面又是按程序執(zhí)行問話。
夏月把布包放到面前桌子的左側,她坐在刑警隊專門問話的地方,雙手握著李建新讓人送來的散著熱氣的水杯,微微抿了一口,然后嚴陣以待的看著李建新他們。
李建新和嚴白礬時刻注意著夏月的反應。等到時間差不多的時候,李建新便把雙臂交叉挽在胸前,然后背靠椅子上,用眼神示意嚴白礬出面問話。
嚴白礬意外的看了李建新一眼,自覺的拿出他的本子,開始了他的問話。
“夏小姐,你好!對于死者袁兵先生,也就是你的丈夫,我們有幾個問題需要您協(xié)助回答一下。”
夏月點了點頭。
嚴白礬緊緊的盯著夏月的眼睛,想要看出什么。但夏月只跟他對視了一秒,她就瞬間垂下了眼眸,看著自己手中的水。
嚴白礬輕微挑了挑眉,然后問道:“夏小姐,你覺得你的丈夫袁兵先生在生活中是個怎樣的人?生活工作中他有沒有什么關系特別不好的人?或者換一個說法就是他有沒有與誰結過仇?”
夏月?lián)u了搖頭:“應該沒有,他...我丈夫是對工作非常努力的人,與周圍的人相處得特別融洽,對我...我們也非常的好?!?p> “那夏小姐對于你丈夫的死有什么看法?自殺,意外或者謀殺?”
“我…我不知道?!毕脑虏煌5膿u頭,她緊緊抓著手中的水杯。
“那最近或者今天早上可有發(fā)現(xiàn)你丈夫有什么異常的情況?”
夏月繼續(xù)搖頭。
嚴白礬看著她,眼神銳利,冷冷道:“是沒有?還是不知道?”
“沒…沒發(fā)現(xiàn)?!毕脑碌椭^越來越低。
“夏小姐,上午八點左右你在什么地方,做什么?”
“我當時在送我兒子上課的路上。他們九點鐘上課。”
“上課?”
“對?!?p> “我如果沒記錯的話,今天是周末吧?你兒子念附近的京南小學,今天是放假的?!?p> “是補習班的課?!毕脑滦⌒囊硪淼奶ь^看向嚴白礬,解釋道。
嚴白礬點頭,寫了幾個字,又問:“補習班在什么地方?”
“在新城區(qū)京北小學附近的易學培訓學校?!?p> “這兩個地方坐公交來回起碼接近四個小時,打車的話,在不堵車的情況下也要一個半小時左右。為什么去那么遠的地方上補習班?”嚴白礬蹙著眉頭,右手拿著筆在記錄著夏月說的培訓學校地址的位置上點了點。
夏月苦笑了一下:“我老公說,那個培訓學校的教師教學能力非常優(yōu)秀,如果小瑞去上課的話,一定能在學校一直保持第一名的?!?p> “一直保持第一名?聽你的意思,你家小孩的成績應該很優(yōu)秀?那補習似乎沒有太大的必要性?!?p> “哎,小嚴,你這就不知道了,現(xiàn)在小孩學習競爭壓力很大的。就我兒子,我平時看他成績也還不錯。我媳婦他們依然帶著他上各種補習班,就害怕我兒子一個不注意,成績就被同學遠遠拋在后面了?!毕脑逻€沒說什么,有孩子的李建新就立刻深有體會的解釋了一下。
“這樣?”
“是啊!不過我覺得要是她兒子成績很好的話,倒是不必給孩子那么大的壓力,要求一直保持第一,那個也太那個啥了,還是...”李建新還想再說幾句便被嚴白礬打斷了。
“下一個問題?!?p> “夏小姐,根據(jù)你說的,那今天早上你和你兒子至少在七點半的時候就出門了?”
“我和小瑞是在六點五十出的門。”
“坐的公交車?”
“是。”
“你們夫妻關系怎么樣?”
“我剛剛說了,我丈夫對我們非常好?!眹腊椎\話音剛落,夏月就有點情緒激動的答道,似乎執(zhí)意想要人相信她說的話。
嚴白礬和李建新詫異的看著夏月。
夏月咽了咽口水,尷尬的對著他們兩人笑了笑:“我們夫妻關系真的很好?!闭f完她又拿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
“好。夏小姐,你說的,稍后我們會讓其他同事取證的。
“取證?”夏月驚訝了一下,隨即點點頭,道:“應該的,應該的。”
夏月見嚴白礬他們暫時沒有問話了,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發(fā)現(xiàn)馬上中午12點了,她欲言又止的看著李建新他們。
李建新注意到她這個動作問:“夏小姐,待會兒有安排?”
“小瑞,快下課了,我得去接他?!闭f著她停頓了一下,眼里涌出一縷憂傷:“他還不知道他爸爸的事?!?p> “嗯?!崩罱ㄐ驴聪驀腊椎\問道:“問題問完了嗎?”
“問完了?!?p> “那好,夏小姐你現(xiàn)在可以離開了。”
夏月站起身,拿起自己的布包挎在右肩,然后向著李建新兩人禮貌的彎了一下腰,道:“麻煩兩位警官了?!?p> 嚴白礬沒說話,點了點頭。
李建新倒是客氣的笑了笑:“應該的,應該的?!?p> 夏月在李建新的帶領下,出了問話的地方。她在轉身的時候下意識的理了理剛剛因為彎腰而變得有些凌亂的斜劉海。
就在夏月輕微掀起斜劉海的一瞬間,嚴白礬注意到了她劉海下面藏著的不同于正常膚色的額頭上微微暗紅色的一小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