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三)

　　世家小姐們的禮儀課在皇家別苑授課，由宮里的老嬤嬤親授。

　　偶爾也會同各位公子皇子一起，隔著紗帳聽一聽夫子講書。

　　忍冬先下了馬車，在外面撐了傘，再扶著阿梧下了馬車。

　　阿梧行動間緩慢，倒是頗有些世家小姐的做派。

　　一旁也停了輛馬車，下來一男一女，皆是一身牙色。

　　女子面若桃花，梳朝云近香發(fā)髻，只簪白玉簪子，甚是清雅。

　　男子發(fā)冠高束，面如冠玉，氣宇不凡。

　　阿梧側(cè)目看了看，只聽得忍冬在旁說道，“那是姜老將軍的一兒一女，姜仲皓公子和姜仲悅小姐。”

　　“姜仲悅？”阿梧一聽，覺得甚為有緣。

　　“小姐的名字是族譜定下的，姜小姐的是愉悅之悅。”忍冬幫她撐著傘，扶著她走進(jìn)了別苑門口。

　　四人如此就在門口碰了頭，姜家兩兄妹見到了阿梧，一個同她福了福身子，一個同她拱了拱手。

　　阿梧也朝他們福了福身子。四人并未說話，阿梧瞧著自己衣領(lǐng)處的竹紋，料想他們已經(jīng)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二人倒也不客氣，算是打完招呼后就抬腳走了。阿梧跟在后面，仔細(xì)看了看這皇家別苑。

　　別苑極大，奇山異石，花草蔥郁。

　　其中不乏一個巨大的荷塘，如今正是荷葉荷花亭亭玉立的時節(jié)。一眼望去，無窮碧色，別樣花紅。

　　“聽說今天要來個依家嫡小姐，我在廣陵活了十多年，竟是從未聽說這依家還有個嫡小姐。”一道女聲由遠(yuǎn)處傳來，語氣傲慢。

　　阿梧看了看那人，一身華服，穿金戴銀，趾高氣揚地如同一只花孔雀。

　　“那是兩位公主，說話的那位是南華央，淑妃娘娘的女兒。一旁的是德妃娘娘的女兒南華棠?！?p>　　忍冬向阿梧解釋道，“眼下淑妃娘娘得寵，南華央又生性傲慢無禮，小姐不要同她多來往的好?！?p>　　阿梧點了點頭，“后邊那兩位又是誰？”

　　忍冬張望著看了看，“兩位皆是左相端凜的女兒。著朱砂衣裙的那一位有著長淵第一美人的美稱，善古琴，名端洛心。另外一個則是端毓秀，據(jù)說是左相撿來的孩子，很不受寵。兩人的姑姑是當(dāng)朝貴妃端瑟瑟?！?p>　　阿梧看著那位端洛心，確實是落落大方，當(dāng)?shù)瞄L淵第一美人的稱號。

　　“你是誰？在那里站著偷聽我們講話嗎？”南華央看到了一直站在假山后面的阿梧和忍冬，指著二人開口道。

　　原本阿梧不想同她們打照面，如今被發(fā)現(xiàn)了便只能硬著頭皮上前去。

　　因著依家權(quán)大，皇帝特許依家見到皇室子弟不必行禮。阿梧走上前去后便站定了。

　　南華央見她衣領(lǐng)處有竹子紋樣，眉頭一蹙，“你就是依家的嫡小姐？”

　　“是。”阿梧答道。

　　“你是二長老的女兒還是六長老的女兒？”南華央問了才反應(yīng)過來，“六長老也大不了你幾歲，那你是二長老的女兒了？”

　　“不是?！卑⑽鄵u了搖頭。

　　依家嫡系長老就二長老和六長老，剩下的大長老依莫笑早就不知虛歲幾何，更不要說女兒了。

　　南華央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大長老！大長老居然有個女兒！”

　　后邊還跟著些世家小姐，聽到這里也是一驚。

　　依莫笑無兒無女，據(jù)說妻女為之而死后便發(fā)誓不娶，如今冒出個女兒來，實屬神奇。

　　要知道依家人重諾，大長老這么做無疑是打臉了。

　　忍冬見阿梧不開口說話，福了福身子道，“回公主，我家小姐是依子蕭長老的女兒?！?p>　　當(dāng)年依子蕭做二長老，出走了后才另外又選了人。白駒過隙，如今的二長老便不再是依子蕭的名號了。

　　眾人一聽是依子蕭的女兒，更是大驚，忙竊竊私語起來。南華棠細(xì)細(xì)看了看阿梧，又低頭不知在想些什么，而南華央則是有些不敢相信，甚至對阿梧有些敵意。

　　待管事嬤嬤叫眾人時，眾人才陸陸續(xù)續(xù)進(jìn)入屋里。

　　阿梧在后面有些不解，不知道適才南華央莫名其妙的敵意是為何。

　　“當(dāng)年子蕭長老出走，長淵國力銳減，有許多人認(rèn)為這事是子蕭長老的責(zé)任?！比潭部闯鰜砹?，便解釋給阿梧聽。

　　阿梧冷冷的笑了笑，“無能鼠輩?！?p>　　待人都進(jìn)去的差不多了，阿梧自己走了進(jìn)去。忍冬不能跟進(jìn)去，只能退下另尋地方等待阿梧散課。

　　屋里地方很大，四年通透，輕紗曼帳隨風(fēng)飄著，空氣中彌漫著各位小姐公主的脂粉味道。

　　阿梧進(jìn)去時，只剩下了姜仲悅旁邊的一處空位，她問了問姜仲悅，得知無人后便學(xué)著她們的樣子跪坐著。

　　不一會兒，進(jìn)來一個四五十歲的嬤嬤，先是朝各位問了禮，又問道，“哪位是依家玥小姐。”

　　阿梧起身回了是，嬤嬤點了點頭讓她坐下。

　　南華棠朝她笑了笑，南華央瞥了她一眼，端洛心始終坐得端正。阿梧看著她們，覺得有意思得很。

　　這些小姐公主們，養(yǎng)在深閨，心思單純。能進(jìn)入皇家別苑學(xué)習(xí)的，定然也是以后嫁入宗室的。這其中的家族榮譽和朝堂利益，又牽扯了多少呢。

　　阿梧突然覺得她們的命運可悲，可轉(zhuǎn)念一想，自己又好得到哪里去。

　　如今學(xué)的是禮儀，嬤嬤將見什么人行什么禮大統(tǒng)講了一遍后，開始做起了示范。

　　南華央和南華棠是宮里長大的，自然知道的清楚。剩下的各位其中不乏逢年過節(jié)皇帝宴請大臣時跟著進(jìn)過宮的，對在座的世家小姐沒什么難度。

　　而姜仲悅是在邊北之地長大的，學(xué)的都是些彎弓射雕，舞槍弄棍，學(xué)起來明顯有些吃力。

　　阿梧聽著也覺得繁瑣，打拱，打恭，團(tuán)拜，跪拜，三拜……

　　往日里她站沒個站像，坐沒個正形，怎么舒服怎么來。如今還要跪坐著聽這些東西，她只覺得腿都麻了。

　　姜仲悅似乎是看出來了她的煩躁，兩人互相看了看，竟笑了起來。

　　“請姜小姐來示范一下，這大禮?！眿邒唠S意點了個人，于是乎便點了姜仲悅。

　　顯然，她沒聽。阿梧瞧著她為難的樣子，便知道她也跟自己一樣沒聽。

　　“兩手平措至左胸前，右手壓左手，右腿后屈，屈膝，低頭?！眱扇俗髠?cè)的女子輕輕開口道。

　　姜仲悅?cè)缗R大赦，照做了，動作雖然有些僵硬，卻好在沒錯。

　　嬤嬤知道她出身武將世家，便沒有為難她，只叫多加練習(xí)便讓她坐下了。

　　“那請辰玥小姐來示范一下常禮。”

　　正當(dāng)阿梧松下一口氣時，自己卻被點到了。她愣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叫自己，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南華央在最前面，面上多多少少有些看笑話的成分。

　　“完了?！卑⑽嘣谛睦锇档酪宦暋?p>　　“右手壓左手，左手按在左胯骨上，雙腿并攏屈膝，微低頭?！弊髠?cè)的女子又輕聲道。

　　阿梧聽得仔細(xì)，盡量使自己的姿勢看起來正常一點，不曾想是誰嗤笑了一聲，讓她差點就站不穩(wěn)了。

　　嬤嬤咳了一聲，示意安靜，笑了笑道，“也是一樣的，多加練習(xí)。”

　　阿梧忙謝過了，理了理衣裙也繼續(xù)跪坐。她朝那女子投去了感激的眼神，那女子微微一笑，朝她點了點頭。

　　眼下她不敢不仔細(xì)聽了，要丟的臉也丟完了，她倒是輕松了起來。

　　直到午膳時，眾人在皇家別苑用飯。

　　姜仲悅誠邀適才出口相救的女子和阿梧同她一起用膳。

　　阿梧想了想就同意了，那女子也沒有拒絕，讓侍女將飯食帶去，一起吃了。

　　“對了，還沒問你叫什么？”眼下三人熟稔了不少，姜仲悅一下子活潑起來。

　　“我叫蘇姝?！碧K姝性子淡淡的，人也溫柔。

　　“原來是右相家的?！苯賽傄姲⑽嗖惶靼祝汩_口道。

　　“玥小姐是依家的，適才嬤嬤說過了。我叫姜仲悅，忠義侯家的?！?p>　　如此，三人算是正式認(rèn)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