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打砸聲傳來,揚起滿屋的灰塵,肥貓早嚇得沒了影,屋子里伺候的下人也好似瞬間失蹤了一般。
魏如意微微皺了下眉頭,只道:“媽媽們要動手,搬出去砸也好,弄得房間里烏煙瘴氣的,你們嗆著了可怎么好。”
所有人都是一愣,這四小姐怕是傻了吧,她們砸她東西,她還怕她們嗆著?
領(lǐng)頭的江媽媽只沉沉臉:“四小姐難道就不問問原因嗎?”
“問什么,江媽媽是母親身邊的人,母親既要砸,必是如意這個做女兒的有不當(dāng)之處。媽媽們先砸,等出了母親心里這口氣,如意再親自去請罪。”
魏如意笑瞇瞇道。
眾人尷尬的停了手,齊齊看向江媽媽,江媽媽也遲疑起來。
她頓了頓,干脆側(cè)開身子:“既如此,那四小姐請吧。”
魏如意倒也不推辭,提步就往外去了,她猜也猜的到,云氏發(fā)這么大火,估計是因為魏朝芳和二哥。
二哥……
魏如意心底幽幽嘆了口氣,希望這輩子他不要再生出那樣的心思,這樣他依舊是自己的好二哥,自己也一定會保護好他。
“如意,你怎么穿的這樣單薄,這天兒冷……”
魏祈章遠遠看到她獨自過來,便自然的解了披風(fēng)要給她,沒想到她卻立即躲開了。
魏如意笑笑:“二哥也來給母親請安?”
“是啊,你倒是少見過來。”魏祈章還要過去,魏如意則又往后躲了一步。
魏祈章的手僵了僵,俯身看著小小一個的她,道:“怎么了?”
魏如意看著他明亮的眼睛,一點也不想傷害他,可若是不早些說清楚,前世的悲劇只怕還要發(fā)生。
“二哥,如意今年就要十四歲了,男女七歲不同席,我們也該……”
“可我們是兄妹。”魏祈章立即笑道,還抬手輕輕揉著她的額頭,溫柔道:“放心,不會有人說什么……”
“二哥,親兄妹也該避嫌的?!蔽喝缫饽抗忾W爍,前世他說他跟自己并無血緣關(guān)系,也就是說侯夫人云氏給父親戴了綠帽子?
“小丫頭如今長大了,就不要二哥了?小時候成天纏著我抱的是誰?”魏祈章依舊不把她的話放在心上,自然的摸了摸她受傷的臉,又要去看她的脖子,魏如意氣急卻又無可奈何,干脆抬手打開他的手,扭頭跑了。
這個二哥,也是根木頭,看來以后只能躲著了!
她很快到了云氏房間,但才進門,就看到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魏朝芳。她小臉青腫,儼然是被人重重掌摑過,四肢癱軟,看起來好似折斷了……
饒是魏如意都是一怔,是誰竟這樣狠?
“魏如意!”
冷冷的呵斥傳來,魏如意才抬頭,武寧侯的手就掐在了她的脖子上,死死的,幾乎是要活活掐死她的力氣!
她面色慢慢青紫,眼角卻看到了坐在云氏身邊正一臉譏諷看著自己的齊箏,眸底暗沉起來。
她本以為這個齊箏不過是跋扈了些,如今看來,她早就成了個惡人!既如此,就不要怪她手下不留情了!
魏祈章進來看到這一幕,立即上前扒開了武寧侯的手。
“父親,您要殺了如意不成!”
“你可知道她做了什么?”武寧侯臉色陰沉,云氏看著魏祈章如此護著魏如意,臉色也不大好看:“章兒,這里沒你的事,回去?!?p> “母親!”
“表哥,魏如意這是活該。她不但給魏朝芳下藥,讓她去勾引七皇子,還在七皇子發(fā)覺后,遣人打斷了魏朝芳的四肢,你瞧瞧,人都在地上躺著呢,就剩一口氣了。”
齊箏在一側(cè)冷笑道。
魏祈章面色更沉,冷冷盯著她:“昨日我與如意在一處,從不曾見她這樣做過?!?p> “這是她事先布置好的,魏朝芳都承認(rèn)了?!饼R箏下巴微微抬起,鼻尖輕哼一聲,才轉(zhuǎn)頭睨著扶著桌子才勉強站穩(wěn)的魏如意,不屑道:“魏如意,昨兒你自己勾引衍哥哥不成也就罷了,怎么會蠢到逼你六妹妹去勾引七皇子呢?盡是些狐媚手段,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青樓教養(yǎng)出來的呢?!?p> 武寧侯聽到這話,面色有幾分難堪,但卻沒出聲,只死死盯著魏如意:“今日那你若是好好承認(rèn)了,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
“不是我做的?!?p> 魏如意直接打斷他的話,摸了摸脖子上被扯裂的傷口,抬眼望著武寧侯,道:“父親不信,女兒自有辦法讓您信。”
“難不成你還要去找七皇子對峙不成?”
“是?!蔽喝缫饽抗庖粍C,冷冷看向齊箏:“七皇子就是殺了我,我也要問個清楚明白!”她說完,扭頭就要往外而去,齊箏卻嚇了一跳,連忙從暖踏上跳下來攔在了她身前。
魏如意見她如此,心里越發(fā)確定,對魏朝芳動手的人就是她,只淡淡一笑:“郡主攔我做什么?要去送死的是我,可不是你。”
“你……”齊箏沒想到魏如意當(dāng)真不怕死,自己做的這些事,若是七皇子摻和進來,肯定能查出來。
她咬咬牙,看著只剩一口氣的魏朝芳呵斥道:“魏朝芳,你說說,是不是她指使你的?”
聽到她的聲音,魏朝芳渾身都抖了起來,狼狽的不停往后縮,臉上也寫滿了驚恐。
齊箏氣急,上前就踢了一腳:“我問你話呢……”
齊箏話未說完,就覺得肩膀一緊,驀地被人往后拉了一步,一個巴掌就落在了她嬌嫩的小臉上。
她蒙了蒙,怔怔看著目光凌厲盯著自己的魏如意,喉嚨像是噎住了一般,竟是一點兒聲音也發(fā)不出來。
“這里是侯府,是郡主的姑父府上,我跟六妹妹再不濟,也是父親的親生女兒,你罵我青樓所出也就罷了,還把六妹妹當(dāng)牲畜一般對待,難不成郡主眼里,父親這個武寧侯就屁都不是嗎?”
魏如意連聲質(zhì)問道,本來想悶聲忍下的武寧侯聽到這話,臉?biāo)查g青了,嘴唇緊緊抿著,細長的眼底溢出一絲殺氣。
“我……”齊箏張嘴就答‘是’,她就是沒把武寧侯放在眼里,可話到嘴邊,又被云氏呵斥了下去。
云氏讓人扶起魏朝芳,又冷漠的看著魏如意:“既然你說事情不是你做的,那就不是你做的,不過箏兒說,是你出主意,讓她將丹頂鶴送去國師府的,你可還要否認(rèn)?”
話落,齊箏一把甩開魏如意躲在云氏身后,才捂著臉哽咽道:“姑姑,她肯定不會認(rèn),這個虧,箏兒自己認(rèn)了罷了,頂多回去被父王打一頓,關(guān)個一年半載的禁閉就是?!?p> 云氏聞言,越發(fā)相信齊箏所說,現(xiàn)在不管魏如意承不承認(rèn),這頂帽子都是要扣在她頭上了。
魏如意這才明白,原來齊箏拿魏朝芳兜了這么大個圈子,就是為了把這盆臟水潑在自己頭上!江媽媽姍姍來遲,到時,齊箏話音剛落。
她掀開簾子,捧著個托盤低聲道:“侯爺,國師府方才來了人。”
“何事?”
“是國師大人說,四小姐送去的藥很好,這是還禮?!闭f完,將托盤呈上,一柄玉如意便呈現(xiàn)在了眾人面前。
“這是皇上賞賜給他的,北燕也就三個,貴妃一個,我祖母一個,可她魏如意何德何能……”齊箏氣得跳起來,又被云氏摁下。
云氏看了眼垂著眸子的江媽媽,又看了看若有所思的武寧侯,冷淡道:“既如此,送去南風(fēng)院吧?!?p> 說完,又看了眼從始至終冷著臉看自己的兒子,牙關(guān)緊了緊,跟武寧侯道:“朝芳之事,涉及七皇子和皇家威嚴(yán),侯爺先去宮里認(rèn)罪,待后日宴會,我去請了汝南王妃幫我們說和?!?p> 齊箏見她是要把這事兒翻過篇去,急急要說話,卻被云氏瞪了回去。
“章兒,你親自送箏兒回去。”云氏看了眼渾身都散發(fā)著冷意的兒子,語調(diào)軟了些。
“那如意呢?”
魏祈章直接道。
云氏嘴角珉起,目光越發(fā)涼了些,半晌,才開口道:“既然汝南王府也送了請?zhí)⒓友鐣?,自然是回去好生?zhǔn)備,不能失了侯府的體統(tǒng)。”
魏祈章這才松了口氣,回身看著魏如意柔聲道:“如意,你先回去?!?p> 魏如意看著他一心護著自己的模樣,感受著云氏越發(fā)冰冷的眼神,心里又是一聲嘆息,點頭應(yīng)下。
走之前,她看了眼武寧侯緊繃的臉和渾身藏不住的殺氣,唇瓣揚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他卑躬屈膝這么多年,不知道還能忍多久。
回到南風(fēng)院,她又陸續(xù)收到了兩個錦盒,里面放著的竟是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腻\繡布匹和金銀首飾。
她頓了頓,看著來送東西的丫環(huán)道:“誰送來的?”
“是國師府?!?p> “國師府?”魏如意眨眨眼,樓衍那榆木腦袋開竅了?不會的,他這腦袋瓜要這么容易開竅,自己也不必費那么多心思了。
她想了想,又瞧了瞧這花里胡哨的布,眉梢微挑。
“小姐,你還笑的出來,你看看這房間里,東西都被……”
檀兒剛回來,瞧見一團糟的房間,急得團團轉(zhuǎn),見魏如意還抱著錦盒在笑,一口氣梗在喉嚨里:“真是主子不急急死小丫環(huán)?!?p> 魏如意看著強忍著眼淚焦躁的她,笑道:“信可送去了?”
“嗯?!碧磧汗A斯#降资菒炛鴼饫侠蠈崒嵒匚菔帐叭チ?。
魏如意看著這天色,算著接下來要發(fā)生的事,干脆拉了把三腳凳子坐下,捂著脖子上的血,朝怯怯往這兒瞄的婆子招了招手。
婆子臉色一白,把頭縮了回去,半晌再伸出來,見魏如意還盯著她看,這才咬咬牙,小心翼翼的走了出來。
“四小姐,您有何吩咐?”
“媽媽家中已有人染了肺癆吧?!蔽喝缫庵皬乃砬敖?jīng)過時,大概就確定了。
這婆子一聽,當(dāng)即跪在了地上。家里有人得了肺癆還敢隱瞞不報來伺候,報到官府,可是要杖斃的:“四小姐,奴婢家里就奴婢一個沒生病了,若是奴婢死了,家里幾個人都活不成,求死小姐開恩……”
“我開恩,不僅放過你,還能救你家人,但有件事需要你替我辦。”魏如意語氣輕輕,仿佛不是在聊讓人聞之色變的肺癆一般。
婆子詫異看著她,又忙低下頭來,半晌,似下定了決心一般點點頭:“請四小姐吩咐!”
魏如意莞爾,招呼了她靠近來低語了幾句,看她神色變幻的厲害,才在她耳旁輕聲道:“敢透露一個字,我必將你和你的家人五馬分尸。”
婆子渾身僵住,看著魏如意那明亮眼中溢出的殺氣,立即點頭如搗蒜。
就是豁出這條命,這件事她也得辦成了!
國師府內(nèi)。
姜宴聽到底下人來的回報,想了想,笑容深了些:“看來這魏二公子當(dāng)真是疼愛如意?!?p> 樓衍沒出聲,似乎在想自己的事情。
姜宴也不急,俯身湊近了道:“小衍,你說這次魏朝芳敢對我下藥,武寧侯會怎么請罪?”
“你不是一直想拔除他嗎?”樓衍淡淡睨他。
“說是這么說,可武寧侯到底是父皇親封的一等侯,如今雖沒實權(quán),但還是依附在汝南王府名下,又一貫謹(jǐn)慎小心,他暗地里那些爪牙說不定都盯著這京城的一舉一動呢,哪有那么容易?”姜宴說起這些,似有些郁悶,可悶悶半晌,瞥見樓衍袖子里的鵝黃色荷包,抬手就拿到了自己手里。
“這荷包是小如意繡的?你既不喜歡,就送我吧。”姜宴笑瞇瞇的翻來翻去的看。
樓衍目光動了動,卻只‘嗯’了一聲。
姜宴想了想,又道:“雖然這武寧侯不是個東西,可這女兒調(diào)教的不錯,活潑可愛,若我要回去紅袖添香也可添幾分樂趣,你覺得如何?”
樓衍聽到這話,不知為何,心里竟有那一么一絲絲的不情愿。
他看了眼興致勃勃的姜宴,修長的手指緩慢的敲在桌子上,冷淡道:“武寧侯若有了你這個女婿,你就下輩子再除他吧。”
姜宴嘴角一抽,倒也是,武寧侯此人狡猾多疑,又最會狐假虎威。
想了想,姜宴也不再提這件事了,只跟他聊起接下來的宴會,汝南王府的盛會,可又是一次爭奇斗艷的舞臺。
兩日很快過去,一早魏如意就跟著出門了。
今日王府的老夫人壽辰,武寧侯跟云氏都是要過去的,魏祈章因為有差事,倒是沒同她一起出門,云氏便安排了她獨自坐一輛馬車。
馬車速度不疾不徐,檀兒一路都提心吊膽,反倒是魏如意,不是掀開車簾看大街上的繁華,就是瞇著眼睛睡覺,直到馬車終于停下。
“小姐,到了!”
檀兒緊張的手心出汗,魏如意只安慰她沒事,齊箏再恨自己,今兒也不敢明目張膽如何的。
她下了馬車,就見武寧侯跟云氏已經(jīng)先進去了,她便隨著眾女眷一起去了花園。
汝南王府的花園異常的大,精雕細琢,可見富貴。
才走了兩步,就聽到一陣喧鬧聲傳來。
“快請?zhí)t(yī)!”
齊箏的驚呼傳來,一群女子霎時手忙腳亂起來。
魏如意瞥見那躺在地上的人,眉頭擰起,抓著檀兒扭頭就要走,可才走兩步,就聽一道俏麗的女聲高呼:“是魏四小姐!”
魏如意只腳下越發(fā)快了些,但還是被小跑過來的人一把拉住了。
來人忽閃著大眼睛望著她,驚喜道:“祖父說,四小姐在醫(yī)術(shù)上頗有造詣,這會子太醫(yī)趕不來,四小姐就救救地上這位小姐吧!”
魏如意想起之前那個胡太醫(yī),暗道自己自作孽不可活,當(dāng)初不救那謝媽媽,也就不會有今日之事了。
地上躺著的人她看到了,齊箏的堂姐,齊家出了名的大家閨秀,可偏生她早與人珠胎暗結(jié),前世也是這般場景,被急急請來的大夫說出原因后,汝南王府為保齊家聲譽,直接就殺了那大夫滅口,這會子若要自己去,豈不是進退都是死?
“胡小姐,你祖父年紀(jì)大糊涂了,他的話你別信?!蔽喝缫庖槐菊?jīng)說完,還要走,誰知這胡小姐看著嬌弱,竟是個有蠻力的,一把拽著她就朝齊箏處跑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