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琪漲紅了臉,惱怒瞪視著殷蘢。
身為寒月莊周氏家族大小姐,誰見了都要給幾分薄面,莊中的師兄師姐,對她也是恭恭敬敬的。
那殷蘢身形弱小,似乎風(fēng)吹就倒,落水就飄,一張娃娃臉孩子氣未脫,言行舉止卻像個天王老子,一副“天上地上唯我獨尊,爾等皆為螻蟻”的氣勢。
可恨!可惡!
殷蘢無所謂地笑笑,道:“不想救妹妹?好吧,后會無期,你們兩個慢慢打轉(zhuǎn)。”
蕭崇立即攔住殷蘢的去路,周琪急慌慌道:“且慢,你知道如何救我妹妹?”
殷蘢道:“我在山中轉(zhuǎn)了兩天,可不是白溜達。”
“兩天?”蕭崇想起自己毒發(fā)那一晚,殷蘢曾想進山尋找惡妖一事。
問道:“你一直放心不下,故意把我甩開,自己進了山?”
他猜的不錯。
殷蘢是個急性子,想到什么,會馬上著手去做。為了甩開蕭崇,想出一個妥善的謊言,留下紙條,悄悄離去。
蕭崇急道:“你根本沒去給宮中弟子治病?!?p> 殷蘢實話實說:“不錯,我根本不可能給宮中弟子治病,我自小偷偷學(xué)醫(yī),學(xué)習(xí)毒蠱之術(shù),沒有旁人知曉,我煩你煩透了,迫不得已撒了謊?!?p> 蕭崇道:“你干嘛說些言不由衷的話,你不想連累我涉險,我知道你一片好心。你傷勢未愈獨自進山,嫌自己命長嗎?”
殷蘢似乎沒注意到他話里的關(guān)切之意,給了他一個白眼,道:“姑奶奶煩透了撒謊騙人,被你纏磨著無計可施,你別把自己當(dāng)盤兒菜,我就是煩你,煩得要命,我煩的想吐,閉嘴不準(zhǔn)說話,給我一邊老實站著去,正經(jīng)事沒干完,別扯我后腿?!?p> 不由分說將蕭崇推得一個趔趄,冷眼看著周琪,斥道:“過來,給我坐下。趁我還有幾分耐心愿意好說好商量?!?p> 想著妹妹生死未卜處境堪憂,周琪不得不按捺住怒火,走過去幾步,安安靜靜坐下來。
殷蘢坐在近處一塊青石上,居高臨下俯視著她,道:“我問你,如果周琬還活著,確定她這次劫難與殷念君無關(guān),你還想去找她算賬嗎?”
周琪強迫自己無視殷蘢囂張跋扈的氣焰,盡量放緩語速道:“當(dāng)然,我要讓她明白,周家人不是可以任意欺凌的,但我會為自己冤枉她誠心道歉?!?p> “你說什么?”殷蘢氣哼哼地拍腿,道:“誰欺負你們周家人了?你弟弟那小混……”
此事爭執(zhí)起來,又得多費一番唇舌,殷蘢頓了一頓,道:“好,以后再掰扯,不過你記住自己的話,別忘了道歉。真是的,什么鬼都可以胡說八道亂潑臟水,都什么跟什么呀,借刀殺人的炸雷咔嚓一下劈到我……家少主頭上,你家那蠢貨可千萬要活著呀,否則六月飛雪,我家少主上哪兒伸冤去。”
蕭崇和周琪一起看向殷蘢,神色各不相同。一個面帶愧疚,一個似乎飽受屈辱,強行壓制著。
殷蘢取出百寶囊,打開束口繩子,口朝下一抖摟,掉出一只長著尾巴的矮胖小狐妖,在地上滾了幾滾。
小狐妖睡得昏天黑地,毫無知覺,停止翻滾后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兀自打著呼嚕。
蕭崇道:“什么意思?”
“我讓你說話了嗎?我知道解釋一下?!?p> 殷蘢瞪了他一眼,翹起二郎腿,道:“那豺妖生性狡猾,不敢隨便吃人,平時就以山中弱小的生靈填飽肚子,這只小狐妖本來生活在北山,一時貪玩跑到西山,被豺妖抓住,和幾只小鹿一起被困在巢穴,小狐貍很聰明,弄清楚進出巢穴的訣竅之后倒地裝死,趁豺妖不備一腳將其踢翻在地,打開洞口的石板逃出生天。小狐妖被捉之時逃跑之時雖然有些慌亂,但大致的路徑,他模模糊糊的有些印象。等他睡醒了,自會帶著咱們?nèi)フ也蜓馁\窩?!?p> 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柳暗花明又一村,殷蘢竟然抓了一只曉得賊窩的小狐妖,周琪激動地跳起來,道:“快……”
只說出一個字,下面的話不敢說了。害怕殷蘢一怒之下帶著小狐妖消失的無影無蹤。
蕭崇也沒敢吭聲。
殷蘢瞄著二人,目光落在周琪身上,突然有些羨慕周琬。
一個毫無教養(yǎng)的臭丫頭,也有人疼有人愛,此時此刻,她或許正翹首期盼著姐姐的到來,而周琪已經(jīng)心急如焚,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到妹妹身邊。
殷蘢暗自嘆了口氣,沒心情等著小狐妖自然醒來,輕輕將他抱起,輕輕掐了幾下,道:“起來了,去救人了?!?p> 小狐妖睡熟不醒。
殷蘢用力拍他的臉,大聲道:“火燒尾巴了。”
小狐妖渾然不覺,依舊睡得昏天黑地。
殷蘢捂住他的口鼻,更大聲道:“悶死你了。”
小狐妖哼唧兩聲,使勁掙扎幾下,擺脫殷蘢的手,繼續(xù)呼呼大睡。
周琪在一旁急不可耐,不知如何是好,道:“怎么這么能睡?”
“使勁打幾下?!笔挸缛滩蛔∩斐鍪?。
那小狐妖生的玉雪可愛,睫毛纖長,閉眼熟睡的樣子和人類小孩別無二致,蕭崇看了一眼,于心不忍,把手縮了回去。
周琪更怕小狐妖被惹惱了不肯帶路,向殷蘢道:“太小了,你別動粗啊?!?p> 殷蘢沒好氣道:“你家蠢貨死了事小,我家少主蒙受不白之冤事大,你站到一邊給我涼快去。”
周琪臉色通紅,被斥責(zé)幾句后眼睛也紅了,悶悶地不再說話。
只見殷蘢用牙齒咬著袖子擼起來,滿臉煞氣,重重一巴掌揍在小狐妖的腿上。
“嗷”的一聲,小狐妖叫了起來,三人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他,卻見小狐妖手腳亂舞幾下,又不動了。
蕭崇嘆道:“我真是服了,他是豬還是狐?”
“我就不信治不了他?!币筇d磨了磨牙,從百寶囊中拿出一條五彩斑斕嘶嘶吐信的毒蛇,往小狐妖身上一扔。
“毒計”果然奏效,小狐妖瞬間睜開眼睛,像被烈火燎著一般亂蹦起來,口中嗚嗚大叫:“救命啊救命啊,蛇蛇蛇……”
聲音嬌嫩清脆,帶著無盡的恐懼,又跳又抖,和受了驚嚇的小孩子沒有區(qū)別。蕭崇大步躍過去,捏住毒蛇的七寸,周琪摟住小狐妖,安撫道:“沒事了沒事了,小弟弟不要怕,沒事了啊?!?p> 蕭崇捏死毒蛇,扔在一邊,輕撫小狐妖的后背,道:“你沒被咬到,不必害怕?!?p> 殷蘢端著肩膀,巋然不動,冷眼看著兩位“大好人”去收拾自己這位“惡人”造成的爛攤子。
小狐妖哇哇大哭道:“怎么會有蛇?”
周琪騙他道:“草叢里竄出來的,哥哥姐姐在,沒事的。”
“小家伙,”殷蘢兇神惡煞之態(tài)不減分毫,冷聲道:“帶我們?nèi)フ也蜓?。?p> 小狐妖揉揉眼睛,愕然而視。
殷蘢抓住他之后,一直溫溫柔柔的,有說有笑,摸出無數(shù)好吃的好玩兒的哄他,還讓他鉆進百寶囊中舒舒服服地睡覺。
怎么一覺醒來,溫柔的小哥哥變成了惡魔小哥哥?
蕭崇勸道:“你把聲音放低放緩一些。”
“再警告你一次,給我閉嘴?!?p> 小狐妖不怕生人,頑劣跳脫,問話的過程中總是心思跑遠,忽而去采花,忽而去拔草,忽而去小河里洗腳丫,左耳聽右耳冒,一個問題問幾十遍也得不到答案。殷蘢為了哄他,著實費了不少力氣。幾乎將十幾年來的耐心都壓縮到一天了。陪吃陪玩陪喝,爬樹摘果子,下河捉小魚,坡上坡下來來回回地跑,才問出一點有用的情報,哄得他愿意做向?qū)贰?p> 這哪里是個小狐妖,分明是個二世祖。
如今急著救人,自然不能再用溫和的手段。否則以小狐妖的頑劣淘氣,又得耗去十幾個時辰。
殷蘢推開周琪,揪起小狐妖的領(lǐng)子,道:“你吃我的喝我的,該報答一下了,快點帶我們過去,別妄想著中途開溜,否則我砍了你的狐貍尾巴,拽禿你滿身的毛。”
小狐妖打個寒戰(zhàn),雙腿亂蹬,哭道:“吃你的喝你的也不能對我兇巴巴的啊。”
殷蘢嘿嘿笑道:“拿人手短吃人嘴軟?!?p> 小狐妖根本不明白此話何意,哭唧唧地掙扎起來,“我不我不,我要睡覺,你答應(yīng)過讓我睡飽了再去的?!?p> 殷蘢手上用力,揪緊了衣領(lǐng),勒的小狐妖一陣氣悶。抖著雙腿,求助的目光在蕭崇和周琪身上掃來掃去。
蕭崇心中不忍,勸道:“你別勒壞了他,這么可愛的小孩子,你溫柔點?!?p> 小狐妖伸出雙手,作勢要抱住蕭崇,道:“我在你懷里睡一覺,明早多給我抓幾只麻雀,多抓幾只老鼠,帶我多玩兒一會,我就帶你去?!?p> “???”
蕭崇有些理解殷蘢的惡言惡行了,這小狐妖順桿就往上爬啊。
殷蘢湊近小狐妖的臉,與他互相瞪著眼睛,道:“你再磨嘰,磨嘰多少個字,我喂你吃幾顆見血封喉的毒藥,讓你腸穿肚爛化為一攤血水,想死想活?選一個?!?p> 蕭崇很配合地拽著周琪,一起轉(zhuǎn)過身去。
威脅恐嚇,對付二世祖果然有效。小狐妖求救無望,不敢再多說一個字,也不敢鬧了,忙不迭乖乖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