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任小念抱著一壇女兒紅回到王宮時,天已見黑,宮門已關(guān)。
守著出入宮門的侍衛(wèi)里,她只跟張撻一個人比較熟悉,算得上有幾分交情。她掂了掂懷中幾兩碎銀子,做好了全都供出去的準(zhǔn)備。唉,行“賄”這種事,有了第一回便有第二回,很是愁人。
“小念?真的是你啊!”一個興奮的聲音自月回門后傳出。
那人身穿侍衛(wèi)鎧甲,雨珠滴落的帽檐下面,露出了一張燦然笑臉,竟是張撻。
小念頓感意外,她從未在這樣惡劣的天氣里見張撻守過宮門。他在侍衛(wèi)圈子里,簡直就是團(tuán)寵一般的存在。
她一時忘了,張撻的阿爹再也不是太醫(yī)院院判。
他身上附加的光環(huán)消失,人們投在他身上的眼光,不再是高人一等,他也就沒辦法,再享受特殊待遇了。
“這是什么?好香??!”張撻這人有點魯鈍,好半天才判斷出來是酒香,“你一個小姑娘,怎么能抱這么重的酒壇子?來,我?guī)湍悖∷偷侥睦锶???p> 這么麻煩人家似乎不太好。
小念還沒想好,要不要接受他的好意,酒壇子已被他抱了過去,只得應(yīng)聲說,“去映月閣?!?p> “好嘞!”
就這樣,她跟在張撻身側(cè),邊聽他興奮講述他老父親這幾日來的心境變化,邊想著自己的心事,往映月閣方向去了。
她只希望,明兒她宰殺黃鱔時,也有人這么主動熱情地,助人以為樂。
走到半路,她忽而記起一事,“宮門怎么辦?沒人看著不太好啊,被巡邏的夜使發(fā)現(xiàn),會很麻煩的,你還是先回去吧,我自己抱得動?!?p> “就這么一會兒,不妨事?!?p> 小念便不再說話。
椰島小國,比不得大明,徹夜有長信宮燈通明。這個時候,映月閣只七公主的閨房是點著燈的。七公主怕黑,烏黑一片的地方根本睡不著,于是國王給了這個特許。其實她小時候也怕黑的,但阿娘絕無可能任她浪費燈油錢。
這一夜,她想了很多。
悅來貨棧不簡單,至少不會像表面上看起來,是個普通的雜貨鋪子。
當(dāng)年辛酉海戰(zhàn)簽下了仁慈的不平等條約,貨棧只做生意和出海口用。這通關(guān)往來的人員,明面上把控的很嚴(yán),須得持有加蓋了兩國官印的通關(guān)文書。但自有了這樣一個貨棧,帶來外面世界的精彩,越來越多的椰島人對隔壁明國心生向往,放寬通行政策,是早晚的事。人的心野了,便管不住了。強(qiáng)行規(guī)定,無官方戰(zhàn)事、外交需要,椰島人不得離島,是燕九霄最后的掙扎。
她在想,大明的皇帝陛下想必是個財與智都非凡的人物吧?
居然想出了這樣一個法子,做足了仁德寬厚姿態(tài),不費一兵一卒,僅用一處小小貨棧,便離間了椰島人心。
自她入宮當(dāng)差,與娘親難得見上一面。
不知是否人以稀貴,今次探親,娘親待她明顯親厚了許多。
月娘不是王后那樣的幸福女人,在一場虛妄愛情里耗干了熱情,人就越發(fā)冷情了,能跟她多說上幾句話,話里還帶著關(guān)懷,這便是親厚了。
不要那么自私,留在椰島上,多陪娘親幾年,到時候再跟著七公主的送親隊伍去到明國,或許,是個更好的主意?
小念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