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那有沒有說什么時候???在哪里談啊?”我喝了一口茶看著阿尤。
“他說時間你定,地點他定,我想,咋們不能猶豫?!卑⒂日f完看著我,等著我說具體時間。
我看著阿尤,正色道:“你打電話給那個姓牛的,明天下午,叫他快點把地址發(fā)過來?!?p> 只說明天下午而不具體是時間,是這行內(nèi)的一種最簡單的下馬威。也就是說,我定了時間是下午,而你就得在下午的人和我可能出現(xiàn)的時間前在那里等我。
權叔緩緩道:“不妥,你這么一搞,那牛老三就會把這打在買主上。”阿尤點了點頭。
“那說不定,那姓牛的早就和買主溝通好了,要敲砸們一次,那咋們?yōu)樯恫荒芮蒙秸鸹⒛兀俊蔽曳瘩g道,但其實自己也知道,權叔言之有理。
“可表面上,功夫得做足了。小瓏爺,您要注意一點,咋們和牛老三的關系不能僵,而買主的面子玨玉行是一定要給的。”阿尤補充道。其實我一直都挺好奇的,為什么阿尤這個人有時候莽撞的跟個莽夫似的,而這種時候,又周全得要死。
“誒,那就四點吧?!蔽译S意說了個時間。其實,我覺得挺丟人的。牛老三這么小的人物就要我們?yōu)檫@件小事琢磨,由此而觀之,我這個小東家真的太菜了。
晚上,我沒怎么睡得著。我琢磨著,如果明天他們真的商量好了要敲玨玉行一筆,我的怎么做才能挽回玨玉行的權利呢。
想來想去都不知道如何有個萬全之策。我當上小東家?guī)讉€月,這期間雖然被罵過,但也算一直被自己人保護的情況下。這時候突然要面對外人,我真的想不出他們會用什么方式來對待我。
可以說,這或許是我第一次和“合”上的人正面交鋒,他們的套路我真的一無所知,如果明天我失敗了,那是不是要裹裹被子回家算了。
思來想去我最后在兩點多才睡著,我本以為睡這么晚第二天要阿尤給我打電話叫我我才能起,結果一個晚上夢了亂七八糟的夢,睡得不好,醒來的時候才六點多。
沒開燈,我就坐在自己的書桌前發(fā)呆,思考了一下,白天阿尤和我說如果談到一半如果崩了就不做這筆買賣就好了,我其實不太甘心,一來要賠償牛老三一部分的“違約金”,二來這不就代表我屈服了嗎。
所以,就算是談崩了,我也不能終止交易。阿尤估計,牛老三先給買家一個底,例如這個東西最多只值多少,明天不知道要賣什么,但不管是什么東西,牛老三告訴對方的價格都會極低。
所以不管我開的多合理,對方都會覺得在吃虧,這時候牛老三在扇陰風點鬼火的話,買賣很不容易以我們預計的價格出手的。
而更令我感到擔心的是,如果以低價售出,牛老三必然會在外面謠傳玨玉行新來東家賣貨不長眼,出貨不識貨,那玨玉行的臉面就真被我這小東家霍霍干凈了。
想來想去也沒有辦法,看了眼時間,我居然坐在書桌前一個多小時了,收拾了一下我就出門了。等我到了鋪子,只有一盞燈亮了,那個是權叔的房間。
我把鋪子門打開,坐在大木桌子旁邊泡茶,這個習慣是權叔教我的。但我明明記得空腹喝茶很不好,不過也懶得計較了。沒多久權叔也從二樓下來了,看見我泡著茶,也坐了下來道:“怎么,小東家昨天沒休息好啊?”我點了點頭。
“我看,小東家有句話沒劃到心坎里去,‘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啊?!彼攘艘豢诓?。吃著睡眼惺忪從他們房間出來。看到我一愣,打了聲招呼,然后又折回去洗漱。
我心說,人怎么容易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呢。如果真能這樣,那人也沒那多執(zhí)念了。我喝口茶,沒搭話。
“小東家,你越在意的東西,越容易成為人家的把柄。就算在意,也不能表現(xiàn)出來。你看看你的樣子,你這么去,只會給他們一種感覺,就是不要把他們當回事了?!睓嗍蹇粗璞膊焕頃业谋砬?,自顧自地說。
我想了一下,我是否要把他們當回事兒了。不管有沒有答案,我這張臉孔怕就把答案寫清楚了。池哲出來以后,被權叔攆出去買早點了,說給小東家補補。
阿尤也隨即出來,他沒什么變化,五官似乎透著冰霜的冷意,和我以往見到的阿尤有點不一樣。他也照舊見我看了我一眼就算是打招呼了,我早就也習慣了。
阿尤買了早點回來,刻意給我買了兩個雞蛋,然后道:“小老板昨天熬夜了吧!我買了兩個雞蛋給你,恢復一下精神?!?p> 之后沒人提要面談的事情,可能都是為了踐行“不要讓他們看出來玨玉行太把他們當回事了”。
我不記得我們是怎么到地方的,等坐在這個位置上,我才開始了一種緊張的感覺,這讓我有點突兀,因為這種感覺,只有在高中沒有怎么好好準備然后就去考試的時候才有的感覺?,F(xiàn)在突然出現(xiàn),讓我錯然。
池哲和阿尤站在我后面,跟兩個保安似的。阿尤這一路好像一句話也沒有說,池哲倒是是不是和我提一下什么東西,但我也沒聽進去。坐在這家飯店的包間之后,他也不說話了。
距離四點只有十分鐘都不到了,而他們的人還沒來,這讓我有點煩躁。不過,在這一行,提前到反而是有禮貌且很容易給對方下馬威的行為。
我悠然的喝著茶,不是我已經(jīng)不緊張了,而是等的有點麻木了。我突然聽到門外有動靜,女服務員把門打開,示意有人進來,然后就把他們請進來。
那牛老三笑呵呵地說:“不好意思啊,小瓏爺。這人窮車子也爛,速度慢了?!比缓蟾谒竺娴膬蓚€人我認識,有一個人就是端午的時候跟在牛老三身后的那個鼠眼,而另一個就是在嘎茶跟蹤我們的人。他們中間站著一個人,應該就是買主。
我本來覺得,買主應該是肥頭大耳,財大氣粗的主。沒想到看上去,有點像張師爺那種氣質(zhì),看上去文鄒鄒的,但又知道是不好惹的貨。
那人走過來,推了推眼鏡,不緊不慢的和我握著手說:“您好,我姓金,我就是來購買夏朝玉蟬子和玉戈的。當然啦,如果交易爽快,我也希望能購入那對玉鐲子啊?!?p> “您好,我是玨玉行東家,姓澹臺。請坐吧。”我示意他坐下之后,就用眼神示意后面的阿尤叫牛老三拿貨,但阿尤似乎發(fā)呆入定了不動。我心里覺得有一絲異樣。
“牛老三,出貨吧?!蔽铱戳艘谎鬯?,誰知道牛老三特別殷勤地從伙計包里拿出貨物,然后道:“哎呀呀,真是太難得了。這是咋們小東家第一次做生意,那也是我牛老三和玨玉行的緣啊。小東家,這金珩老板也是我牛老三的常客了,這次合作意義非凡啊?!彼训谝婚_,我感覺到那金老板眼睛一亮。
似乎他自己也知道,這次遇到好貨了。我現(xiàn)在也才突然想起一個事情。那牛老三占這么多的錢,一方面或許也因為它可以找到好的貨源,而另一方面就是,我爹公司倒了,運輸貨物就不再像以往這么方便了,那么牛老三就拿到了這個缺口的錢。
這一就是為什么后續(xù)的價格他開的很高,但是我叔卻也沒有說什么。金老板看完東西,摸過來摸過去,看這架勢是真的喜歡。
但一般規(guī)矩是對方先開價,如果對方?jīng)]那本事開價,才使是們來說價格。所以大家就就這么等著。其實,看得出來這個金老板也是個行內(nèi)的老鷹,并且為人也城府頗深。
他看到玉的第一反應就像蛇看到獵物似的貪婪,這是本能反應。但不到一秒的時間他就收斂了這種眼神,然后開始有板有眼地觀察貨品。
他似乎是不舍得放下了那顆玉蟬,這個玉蟬是古人用于佩戴在頭上的飾品,所以雕工精細卻沒有穿眼。這時候,那牛老三拿出來了玉戈。
我們都以為他還要像剛才一樣摸個不停,誰知道,牛老三把東西湊到他身邊,他卻用手一推。不看那玉戈就開始跟我開價。
行內(nèi)這種“土特產(chǎn)”開價是不說話的,而是用手去捏對方的手,剛開始我還不太習慣怎么去感受價格。因為真的很難感覺到,所以他這么做的時候,我很擔心自己誤判了真實的價格。
但他手捏過來,我腦海里就浮起一個數(shù)字。我腦子就一炸,他居然開到了十萬的價格。這簡直就是赤裸裸的抄后路啊。
抄后路,就是指越過中間商自己開價。想牛老三這種人,行里也有稱呼,叫跑道兒,不管怎么算,結束了交易就要給著跑道兒的費用,一般是出貨的5%,但牛老三是我見過要的最高的,他足足比別人多10%。
難不成是這個金老板也嫌他這么做太過分所以要抄后路嗎?但我心里覺得有些不安。
說實話,剛他和我說想要玉蟬子和玉戈的時候,估好的價錢頂天就七萬,并且七萬說出去也可以算是黑心價了。他一開口就要十萬,說不定,其中有詐呢。
但我要怎么回絕呢,如果這價格不是他們商量好的,而是這金老板自己要抄后路,這么講出來,無疑“老顧客”怕就再也不不屬于牛老三了。
權叔不在,他不知道我們下地串過夏朝的東西,所以這些東西到底是什么價位,有什么實際的用途能讓他覺得出價十萬是值得的,我也無從得知。
如果是詐,那我就得更加小心了。說不定這群人會出去說玨玉行黑心商家,坐地起價。那我就解釋不清楚了。
我想了想,小心翼翼地用手表示,七萬。結果那金老板眉毛一皺,看傻子似的看著我,然后豁然一笑道:“小東家,你可知我剛才開的什么價?。俊?p> 我看著他,心里一抖,心想莫不是我剛才真的猜錯價格了?我看著他慢慢道:“那金爺剛下的是什么價位???”
他都來我耳邊慢慢地說道:“這兩樣東西加在一起算好了,給你個整數(shù),匹愣。”
我一愣,我他媽剛才還真的自作多情了,“匹愣”才一萬。心說我可去你媽的吧,那照我們剛才的比劃,老子這兩個東西才值7000嗎?
“不可能?!蔽艺f一句,然后看了一眼他。此時我用上他剛才的表情,同樣地看著他。這還有什么好談的,已經(jīng)有人不要臉到這個地步了。
我都打算把東西一收走了,七千的話那只用給牛老三他們一萬四大違約金,誰愛玩誰玩吧。我氣一上頭,就準備站起身走。這知道我人都還沒站起來呢,茶杯就從我旁邊滑落下去,人都沒緩過來,就聽到“砰”一聲。
然后我就這么定坐著不動了。吃著還以為我生氣了,開始過來扶我,說了一句,小老板。我聽到他喊我老板不知道為什么心里突然多了一股莫名的感覺。
“金老板,我知道您或許看明白了這物件的質(zhì),我來跟您講講他的含吧。”說完,我在墓道里看到的墓志和事情都挑重點告訴他。
那金老板舔了舔嘴皮子,和我說道:“嗯,您說的言之有理。但這個夏朝國際上都不承認,這叫有價無市,那我覺得這玉蟬子還沒漢代的玉蟬市場大呢?!?p> “這個夏朝國際上承不承認與它的價格毫無關系。金老板,這一來,中國古玩行普遍承認夏朝的物件,尤其我們這邊信息全面,您根本不用擔心出不出手;二來就是,市場大不大與價格高不高沒有關系。那照您這么說,肥皂市場大吧,那價格怎么不見有多高???”
我和和氣氣笑著說完,然后喝口茶。把手重新搭回去和他開價。我雖然感覺價格感覺不準,但搭價格是沒有問題的,我把照舊的七萬搭了回去。
然后繼續(xù)說道:“金老板,既然我今天愿意坐著和您說這么多,一來是我做東家第一個生意,這其次嘛,就是我覺得您這人和我有緣分。這價格說一不二,多加八百八十八,我送您那對玉鐲子,就當交個朋友?!迸@先緛頉]說話,此時又在旁邊搭腔了,陰陽怪氣道:“就算是夏朝的東西,這個氧化破損也比較嚴重了,尤其是這個玉戈。這價格開太高不合理吧,不說朝代了,這質(zhì)量也不行啊。金老板,您得......”
他說到一半就沒敢說下去了,我看見他眼睛斜瞅著阿尤。應該是我后面的阿尤在用眼神警告牛老三,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犯了大忌了,就是別人搭價的時候,他在旁邊插嘴。
而我發(fā)現(xiàn),阿尤的行為雖然暫時把牛老三嚇得閉嘴,但牛老三后面那兩個人眼神變了。本來那鼠眼一看就是不好惹的貨色,雖然另一個嘎茶交手過的伙計看著面,但我記得他開搶打小角樓的時候可沒想著收力氣。
這些都是不好惹的貨色。那金老板看著現(xiàn)在氣氛有點難緩和,就笑道:“那不如咋們一人退一步???不然這交易做不下去,對誰都不好啊?”
我沒理他,而是惡眼瞪著牛老三?,F(xiàn)在已經(jīng)很明顯了。金老板想買我們的貨,但和這姓牛的有言在先,只能以低價購入,他知道不可能,所以有些為難,所以現(xiàn)在他選擇兩邊都不幫,做和事佬。
我們就這么大眼瞪小眼的。突然不知道是誰從外面把門一開,那開門的女服務員居然給門外面的人鞠著躬一動不動。皮鞋碰地發(fā)出聲音清脆,我看見一套粉西服走了進來,那人一轉(zhuǎn)過來,我就傻眼了。
然后我還發(fā)現(xiàn),不止我傻眼了,除了池哲一臉迷茫,所有人都凍住了一樣,盯著門口進來的人一言不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