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鼻煙壺并不是很了解。鼻煙壺是清朝的東西,專門存放鼻煙的容器。在古玩行都知道,鼻煙壺是不看重朝代的,更在意的是質(zhì)料和做工。
我看了一眼,并無特色,就是用一般的玉石做成的,而且雕花是樹,非常普通。但是,這個大樹下面趴著一只烏龜狀的東西凸出來,看上去十分的逼真。
我估計,應(yīng)該是霸下,也就是大部分人都知道的“赑屃”。龍生九子,其中一只就是赑屃,善馱重物。有傳聞?wù)f摸摸這個東西能添福添壽。
我這個本來是粗心大意的,但被權(quán)叔教育得懂的去分析細節(jié)。只是當時我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這一個變化。我看這棵大樹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線條細膩,飽滿而不凌亂。似乎是柳樹,有長長的枝條,但葉子又絕對不是柳葉。
而更令人在意的細節(jié)是,每一個葉小葉片上的花紋都非常精致,非但有細如睫毛的葉脈,葉脈上還處理了小個小個的毛絨,雕在周圍,有點像人的汗毛,細得讓我開始懷疑這是不是現(xiàn)代的產(chǎn)物。
我看著鼻煙壺一臉不解,卻都沒注意到那個白西服饒有興趣地盯著我看。我看了一會兒放了回去。下了一個我認為最有有可能的結(jié)果,我緩緩說道:“在我看來,這個鼻煙壺雕工卓絕,而玉石通透明亮質(zhì)地細膩。但是......”
我還正準備繼續(xù)說下去的時候,我意識到我犯了一個錯誤。我摘下自己右手手套,用手觸摸著這塊玉石。我才意識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
長久以來,跟著權(quán)叔學習玉石,基本上可以做到看一眼就能確定這是不是真的玉石,但是具體要知道是什么玉石,終究也需要手感的支持。有時候,只用眼睛是會混淆它玉石的類型的。
我手套一脫,我感覺到站著那個男人想來制止我,但似乎被白西服的眼神給制止住了。我用手摸上去,才真正意識到了,這塊玉質(zhì)的鼻煙壺和我之前遇到的情況都不一樣。
這塊玉石溫軟而濕潤,但是手放在上面就感覺到細微的溫度變化。其次是不太敢確定,但還是抬頭看著白西服,淡淡地說道:“但是,這塊玉石的精美之處絕不單單在它的雕工上,還有這個玉石的材質(zhì),這是一塊隕玉?!?p> 其實我根本不敢保證這是隕玉。這塊玉的奇特之處就在于溫度。手套觸摸著玉石,按理說他會開始變得溫軟而有溫度,但隔著手套我的指頭卻開始慢慢感受到他在吸熱,但是最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吸熱的反應(yīng)沒有要停的意思,反而因為我的溫度變化而變得越來越明顯。
我本來覺得應(yīng)該是我目光短淺,因為這世界上的玉石種類繁多。但眼下,我只能胡謅了,畢竟人茶都喝了,就這么大眼瞪小眼一句總結(jié)的話都有不起,那面子丟大了去了。
我抬頭看了一眼對面,站著那人一臉詫異地看著我。我心里抖了一下,先想到的是自己猜對了,但轉(zhuǎn)念覺得,這人眼神里怎么有點奇怪地感覺,感覺下一秒他就想把我丟出去,難道是我猜的大錯特錯,錯到離譜得下一秒他就叫人把我轟出去?
我又看了看白西服,他端著茶,也沒說話,但剛才的笑意全都消失不見了,和一座冰雕一樣坐著我對面。我不得要領(lǐng),臉上的表情有點掛不住了,說道:“大家都是出來混的,有時候說錯了,你告訴我真相就是了,這什么表情?。俊?p> 令我沒想到的時候,那個白西服聽我說完話,哈哈就笑了,聲音好像還挺大,嚇了我一跳。他自顧自笑完,也不理我的表情,然后說道:“我們也第一次拿到這種貨,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隕玉,后來我們的人拿到鑒定所,說這是中磁的隕石制作的,確實質(zhì)地和玉石相似。所以說它是隕玉也不為過了。”
我說完,我立刻想起來底部被掛掉了一點點,剛開始以為是物主在世的時候不小心給弄到的,原來是他們送去鑒定給刮下來的樣本。
那白西服正色道:“小老先生,發(fā)的是哪家的財?我冒昧一句,可否愿意來一品鑒踩踩門軸啊?”我沒聽懂他說的什么意思,但轉(zhuǎn)念就想起來,這句話以前賽掌柜教過我,“踩門軸”是最卑微的請求語句了,這人想留我啊。
我忙擺手,實誠道:“抬舉了您,我也只是瞎猜湊巧罷了。您茶我也算是沒白喝,謝謝?!闭f完轉(zhuǎn)身就想走,我余光看見站著那人想過來攔我,卻被他制止了。他小聲說道:“那小老先生,有緣再聚?!?p> 其實,在古玉行待了一些日子,我也明白了之前龍二爺說的那句,每個人做事的目的都不同。社會上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不再如校園里面的單純,每個人做事的目的都太復(fù)雜了,復(fù)雜到我不太想和這一行里的人有太多接觸。
出了門我也沒心情就直接回去,我擔心他會喊人跟我。就從戶部山繞著出去,準備去一家麥當勞喝點東西,一進去,我才發(fā)現(xiàn)我身上有些氣質(zhì)變了。我看著這個常去的地方,似乎和今天我的有點格格不入。
和那一行人打交道,喝茶把我的性子磨得和個老頭似的,看著這有點喧鬧的地方,我想去之前,在玨玉行遇到的客人和同僚,說起話來繞山繞水,我似乎和以前比起來,多幾分老氣和土氣。我進去之后,站在喧鬧中,頓了頓,就走了出來。
我明白了一個我有點不想接受的事情,我現(xiàn)在和那群老古董一樣,已經(jīng)變得一點都不酷了。相反,說不定我現(xiàn)在就和個小老頭似的,而且看上去還是個老奸巨猾的小老頭。
我走在路上,看了一眼池哲出了山給我買的手表,我總覺得給這塊手表配一個大珠串會帥氣很多?;腥婚g我發(fā)現(xiàn),完了,我中毒不淺了。
為了不再胡思亂想,我打了電話給池哲。我覺得他可以陪我去過過年輕人的生活,結(jié)果我還沒準備打過去,阿尤就打電話過來了。
接起來,那邊就緩緩地說道:“小東家,出麻煩了,牛老三那邊?!?p> 我一愣,問他說詳細點,他說電話里不好說叫我快點回去。我一想,掛了電話扭頭就往玨玉行走去。回到鋪子里,阿尤和權(quán)叔坐在一起,似乎在商量事情,看到我就示意我過去。
阿尤看著我,有點焦急道:“那個挨千刀的牛老三說,他要當面談這筆生意?!?p> 我一愣,抓不到要領(lǐng)道;“面談就面談唄,怎么啦?他要開鴻門宴???”
權(quán)叔瞪了我一眼,我立馬不敢亂說話了,老師的威嚴不管什么時候都是最大的。阿尤看著我皺眉道:“以往,我們的生意都不會當面談,一是怕條子,二就是,面談價格會不好控制。如果是間接談生意,我們有時間商量定價?!?p> 我看了眼權(quán)叔,看了眼阿尤道:“我現(xiàn)在學會定價啦。這個夏朝的東西嘛,不說別的,比方說那個玉蟬子就可以買四萬對不對,那開價就是四萬九千一就可以了,是不是啊,權(quán)叔?!?p> 權(quán)叔沒動靜,然后阿尤就說:“不是這個問題。不是你定價的問題,我擔心,面談對方會砍你的價,這一來,就對我們玨玉行而言,是個虧損。而最重要的是,這牛老三說不定還覺得他的人是我們殺的,萬一下套,小東家,你是沒本事應(yīng)付的。”
我一想,確實也是這樣。我現(xiàn)在雖然是小東家,但其實,我絕對沒我叔那么有氣勢,不說別的,如果我叔在,牛老三敢提面對面談生意,我叔就敢把他打得爹爹都不認識。
我舔了舔嘴皮子,看著阿尤,似乎意識到了問題的麻煩程度,問道:“那怎么辦?。俊焙笳邠u搖頭,說道:“我會帶著池哲跟著你去。但具體要怎么做,只能看你?!?p> 我意識到,這次談生意不單單是談好一筆生意這么簡單了,最重要的是,這一次談生意是確定我們之間誰強誰弱的關(guān)鍵。我不用想也知道,如果這次,被牛老三占了上風,那之后就有得受了,說不定今天他提面議條件,明天就敢獅子大開口重開交易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