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人頭攢動,叫賣聲此起彼伏,鋪面旗幟飄揚。
黃發(fā)垂髫、白發(fā)垂朽,華服錦衣、棉布粗麻,一個又一個鮮活的人給這不太寬敞的街道注入源源不斷的生氣。
李予初坐在窗邊,素手輕執(zhí)團扇,遮住了大半的臉,只留了眼睛以上,低眉瞧著這繁華
京都城。
瞧著瞧著,李予初似乎明白了為何那么多人對這個地方趨之若鶩。
靜倚憑欄處,看盡天下事。
“瞧見什么了?”李許氏一進門就瞧見自家閨女坐在窗邊,安安靜靜的,與往常不同的是,這次嘴角是掛著笑的。
經過這么些日子,李許氏算是摸到了點兒東西,她這個女兒啊,安安靜靜坐著,什么都不干,心情就是不錯的;要是安安靜靜的下棋寫字,多半是心情不好。
而此刻,應該是不錯的。
“母親?!崩钣璩跗鹕?。
李許氏今日是帶著李予初出來逛逛首飾鋪子的,雖然李予初有很多了。
還沒進碧玉閣的門,就遇見了李許氏的手帕交,京兆尹賈家夫人賈姚氏。
這不,就來了萬珍樓,李予初陪著不一會兒,兩人大概是看出來了她的不自在,就放了她去隔壁包房待著。
現(xiàn)在,估計是聊好了。
“賈夫人府中還有事,已經走了,咱們去碧玉閣瞧瞧,新上的珠翠,有沒有你喜歡的?!崩钤S氏被賈姚氏一通開導,瞬間想通了,她家姑娘漂亮聰慧惹人憐,怎么會是那個結果呢!命不命的,不都是個說法,她倒是想看看,誰敢動她女兒!權當李家沒人了?
“好啊?!?p> ——————
金銀銅飾、玉飾、絹花,有流蘇的,沒流蘇的,長短樣式各異,讓人眼花繚亂。
見多了奇珍異寶,李予初倒不覺得有多精美絕倫,只是有些新奇。
的確,是新奇。
有些首飾的樣式很奇怪,不能說不好看,但是,也未必好看。
而后,李予初才知道,那是人家定做的,意思是,付錢的那人自己畫的圖……
然而,并非人人都是丹青妙手,所以,千奇百怪。
“姐姐沒事吧?”
李予初盯著墻上的一副畫出神,身體陡然被撞了一下,本能的連退了幾步,靠在了柜子上,嚇壞了門口附近的立夏,也驚著了不遠處正跟掌柜溝通的李許氏。
而這聲音,軟軟糯糯,顯然不是她們。
李予初站穩(wěn),瞧著李許氏急匆匆過來的樣子,笑了笑。
這才正眼看了那撞了她的小姑娘。
瞧著不過十歲左右,人跟聲音一樣,靈動的大眼睛忽閃著,小臉蛋兒上寫滿了無措,有些肉嘟嘟的小手正揪著自己的衣角不知所措。
“姐姐沒事,丫鬟怎么不在身邊呢?下次可要當心些?!崩钣璩鯎嵘侠钤S氏的手,拍了拍。
衣服是嶄新的,不是什么名貴的布料,最普通不過的棉布,倒是小姑娘手上的鐲子,說是價值連城也不為過,顯然是大戶人家的孩子,可能還是偷偷出來的孩子。
“她是九公主?!崩钤S氏不經意間打量了一下四周,并沒有看見宮里的人,但小公主這幅打扮,顯然不想暴露身份,會意,這才側身在自家姑娘耳邊。
李予初一怔,看了眼母親,反應過來。
“姐姐?你痛不痛?靈兒不是故意的……”小公主瞧見李予初沒有動氣的樣子,身邊的人也沒有,這才松了口氣,開口,又極慢的扯了扯她的袖子。
刻意的示弱討好,李予初莫名覺得這個九公主很可愛。
“夫人,靈兒不是有意的,要不要太醫(yī)……大夫來看看?”
小公主看見漂亮姐姐彎了彎嘴角,又轉去看漂亮姐姐身邊的婦人。
李許氏身邊的丫鬟進來了,搖了搖頭。
李許氏瞧著四下的人群,輕不可聞的嘆了口氣,“無事,要不要我們送你回家?”
“……不要!哥哥在樓上!”小公主突然瞪大了眼睛,她才不要回去!求了母妃很久,這才能出宮一趟,她還沒去聽評書呢!
哥哥?
七皇子慕容瑾?
那是九公主同母的親哥哥,應該就是七殿下,畢竟,其他皇子應該帶不走九公主,起碼,不會身邊沒有宮里人就被帶出宮。
母女倆心下了然,相視一眼,打算離開。
卻等不及了……
“哥哥!”小公主飛奔過去,抱住剛下樓男子的腿,后者揉了揉小公主的頭,牽起妹妹的手。
那人可不就是溫潤如玉的七皇子嘛。
“舍妹沖撞姑娘了,姑娘受驚了,還望二位海涵?!?p> 還沒等李予初母女行禮,七皇子就已經拱手彎腰了,一旁的小公主有模有樣的學著,小臉上沒了拘謹和無措。
“無妨,公子看顧好令妹即可?!崩钤S氏一副慈母樣子,就像是叮囑自家孩子,又隱隱有著責問之意,根本沒什么避諱。
李予初聽著都不知該怎么打圓場,畢竟是皇子公主,然而七皇子絲毫沒有不滿,恭順的樣子讓李予初一度以為她看錯了……
“是晚輩看顧幼妹有失,擾了二位?!?p> “靈兒知道錯了,姐姐,對不起,夫人,對不起……”小公主似乎是覺得哥哥在挨訓,急急忙忙道歉,都快哭了出來。
一時間,李予初差點兒以為她跟母親在仗勢欺人,欺負的還是天子寵妃的兩個孩子……
“靈兒?!?p> 淡淡的聲音,卻瞬間止住了小公主要掉不掉的眼淚。
李許氏莫名有些煩躁,她對整個皇家的人都沒什么感想,要不是李家世代輔君,她壓根不會搭理。
現(xiàn)在這副樣子,倒是有些難看了。
“姐姐沒事的,只是姐姐母親擔心姐姐,不信,你摸摸?”李予初牽著小公主的手,放在自己腹部。
然后,小公主輕輕撓了她一下,又一下。
“姐姐?”
“別哭了,我們去那邊買冰糖葫蘆,好不好?”李予初不會哄孩子,蹩腳的按照曾經看過的場景演繹。
總得有人出來化解的。
“可我想吃包子……”小公主眼巴巴的看著李予初,又回頭看了看神色淡然的哥哥,然后,還看了眼李許氏,最后,抱住李予初。
“哥哥帶你去,放開姐姐?!蹦饺蓁嘀妹玫暮笠骂I,把人拖開。
“皇……哥哥!”小公主看了看從頭到尾一個表情的哥哥,又看了看溫柔的漂亮姐姐,眼淚汪汪。
“叨擾了,晚輩告辭?!逼呋首又苯有辛送磔叾Y,單手抱起小公主,然后……
走了。
李予初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什么時候他們家跟皇家關系這么微妙了?還是說,跟貴妃一系比較微妙?
然而李許氏并沒有說什么的打算。
可挑了首飾,結賬的時候,掌柜說……
“那位公子結過了,足足留了千兩余,任由二位挑選!”
皇子這么有錢?
李予初記得,皇子的俸祿其實不算高,主要是賞賜多,更何況是生母得寵,自己也有官職在身的皇子,可是,宮里的賞賜,根本不能變現(xiàn)……
奇怪的是,李許氏接受了……
神色平淡,淡然至極。
后來轉念一想,也是,現(xiàn)在接受了,就兩不相欠,不存在日后還人情的說法,能花銀子解決的,都是簡單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