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為了躲避追殺才來到此處，可情勢越變越復(fù)雜，趙蒼嶺總是想著今天看到的海鷹，難以釋懷。盟主一般不離開守一城，若需出戰(zhàn)或者前往門派調(diào)停，自會有隊伍跟隨?？杀噬讲粫袑?shí)力組建都是好手的大型隊伍，又要避開眾人耳目下手，唯一的解釋便是老盟主帶著親信去辦什么緊要的事。趙蒼嶺拿過張紙，粗略地畫上滄洲地圖，然后在望雪做了個標(biāo)記。
如今這一團(tuán)混亂中唯一冒出的線條就是老盟主實(shí)際遇害的地點(diǎn)。如果是騎快馬趕到，老盟主的遇害地離望雪就不會太遠(yuǎn)，但這并不合理，他正是因?yàn)橛兄匾氖聼o法脫身才未到望雪參加這場重要的大戰(zhàn)，幾位堂主因?yàn)橐?zhèn)守一城也不能到場。若當(dāng)時老盟主就在附近，按這里的勢力范圍實(shí)在想不出有什么比望雪大戰(zhàn)更重要的事。
如果走水路，雖能到百匯湖，但那里是賞奇原防備最嚴(yán)密的地方，而且要從那里到望雪也有好一段路程需要快馬而過，賞奇原不可能毫無察覺。目前看來，最合理的只有海鷹。他的思緒才一停頓，外面就傳來拍門聲，“蒼嶺，去宴會了?！彼掖覠四菑埻盔f，敷衍地應(yīng)承。
夜幕已至，雙金樓前賓客滿盈，燃滿整條大街的燈火讓月光都顯得黯淡清冷，趙蒼嶺遠(yuǎn)遠(yuǎn)望著那繁盛的燈火，心中竟生出幾分疏離，覺得那熱鬧的場景反使人落寞。穆驍勇倒是一往直前，招呼二人加快步伐，直接去了大廳，連護(hù)原要求他卸下兵器也滿不在乎，“別看這外面的東西讓人眼花，可平時也有，只不過每天輪換，不聚在一處。只有這里面的才是貴客專供，好不容易拿了請?zhí)?，可不能浪費(fèi)?！?p> 他這么說著，便有人領(lǐng)他們?nèi)胱?。大部分賓客都早早過來寒暄，倒不是覺得接下來的大戲有多難得，而是忙著牽線搭橋，好做生意。雖然桌上只有茶果糕點(diǎn)，卻不影響他們推杯換盞，互相吹噓，一個個都樂得跟喝高了似的。幾人被引到了主桌，見霜紅紳和戚若嬌都在，面上都是一變，穆驍勇臉上寫著不自在，李中平則又換上了那副謹(jǐn)小慎微的少主樣，唯有趙蒼嶺目露驚愕，算是霜老板想要的效果。
“這里都是來享樂的客人，少有正經(jīng)的武林人士，這幾日碰巧來了貴客，所以給大家引見引見。這位海崖少主諸位可已認(rèn)得？”霜紅紳既然發(fā)了話頭，三人里最擅長應(yīng)酬的自然得接話，“今天下午遠(yuǎn)遠(yuǎn)看見了，不想竟有幸同桌。在下龍膽谷李中平，這兩位是趙蒼嶺和威山派的穆驍勇。”
幾人抱拳算是見過，穆驍勇已經(jīng)把不耐煩擺在了臉上，戚若嬌也沒多耽誤時間，寒暄了兩句便招呼幾人坐下。盡管霜紅紳能言善談，可一桌有三個不說話的人到底是把氣氛給搞沉默了，所以當(dāng)有賓客前來敬酒時，趙蒼嶺竟然主動給那人讓了位置，說是上別處看看。穆驍勇也想依樣畫葫蘆，可無奈不見有其他人過來，只能又埋頭塞糕點(diǎn)，巴望著下一個來敬酒的。
趙蒼嶺在廳里繞了幾圈，這才接著四處走動的賓客遮掩，悄悄地溜出大廳，鉆進(jìn)了長街的燈火闌珊中。光亮漸漸微弱，只剩下幽微的月光，借著水面的反射勾勒出幾艘航船的輪廓。趙蒼嶺剛拿出事先準(zhǔn)備好的行頭準(zhǔn)備換上，卻不料背后一陣疾風(fēng)。
他未帶雙刀，只能以拳法抵擋，卻不料對方也是不精于此道，幾招過后只能張開爪子去抓他?！霸趺词悄悖俊壁w蒼嶺驚訝到，李中平卻拽著他不放手，“別去招惹海崖?！壁w蒼嶺頗覺意外，“你怎么察覺的?！薄跋挛缒阏f只有海鷹可攜帶重物日行千里，我便猜到，你是懷疑老盟主的死和海崖有關(guān)?！?p> “知道還來趟這渾水。”除了今天晚上的接風(fēng)宴，再不會有海崖傾巢而出的時刻，趙蒼嶺不想錯過這個機(jī)會，急著打發(fā)李中平，誰知對方不依不饒的，“并不能憑著海鷹的速度就如此懷疑，他們并沒有動機(jī)，若是驟然招惹，無論結(jié)果如何，都會引起海崖和守一盟的不睦?！薄袄厦酥鞯念^顱并未腐壞，看那狀態(tài)，死了不超過三天。哪怕是最快的馬，從望雪城跑三天也只能到更行城?！?p> 李中平仍覺得蒼嶺所言不妥，“你這推斷確實(shí)合理，可能送人頭的方法未必只有海鷹?！薄拔冶樽x所有江湖志，滄洲之上，沒有其他可能。若有線索就得一條條排查，才能知道真相為何。”
說著，他就一掌向著李中平打去，顯然是急了?？勺屗麤]想到的是，李中平竟硬生生挨下他這掌，吐出的血濺到了他手上?！澳恪壁w蒼嶺這掌雖不算重，但沒想到他會毫不躲閃，故而還是下了勁力，李中平又重傷未愈，嚇得他不敢再出招。
“縱使海崖和冰鞘山勾結(jié)，也不會蠢到把證物隨身帶著?！崩钪衅骄忂^勁來，又拖著他往外走，趙蒼嶺無奈，只能先扶著他往回走，“我孤身一人，被抓也牽連不到守一盟，你何必挨這一掌。海崖要帶那么重的貨物，需要很早出發(fā)。他們船只數(shù)目有限，平日里也不能出現(xiàn)在守一盟的水道中，如果有來不及銷毀的東西，必然是在那些船上?！?p> 李中平又咳了兩聲，“你為何如此心急?！比羰桥匀耍囟〞爸S他為了回至尊堂不擇手段了，趙蒼嶺思及此處，聲音也低了幾分，“老盟主待我不薄，不能看著兇手逍遙法外，哪怕是不好得罪的門派。”“你師父的事，老盟主”感覺到趙蒼嶺腳步微頓，他趕緊改口到，“你若出事，至尊堂不會管你，我們也救不了你，只能先來這里阻止。你太心急了，連賞奇原的部署也沒發(fā)現(xiàn)嗎？”
趙蒼嶺這才冷靜下來，“宴會有什么不對？”“他讓我們坐主桌就十分奇怪，我剛才跟來時想去拿武器，發(fā)現(xiàn)那里也有人盯梢，卻并不在意你的雙刀。你是不是在賞奇原買過武器，以免一交手就露了底？”蒼嶺摸摸懷中的匕首，“該死，百密一疏。”
“平日你要冷靜得多，應(yīng)該知道海崖和賞奇原都各有神通，橫沖直撞絕非上策。更何況你縱使熟讀江湖志，通曉各地門派，卻不會連船只結(jié)構(gòu)和偏門秘傳都如此了解，單說那滿沙宮就多得是我們不知道的手段，今夜即使給你摸了上去也不會有所收獲。何況這里都是賞奇原的眼線，你離開宴席那么久，給霜老板抓到把柄豈非得不償失。不如換個方向查?！?p> “你有主意？”趙蒼嶺幫著他找了個避人耳目的地方，“你先調(diào)整下氣息，這樣回去必惹人起疑。”李中平點(diǎn)點(diǎn)頭，卻不急著調(diào)息，“如今不正有殺手送上門來，找出誰給的消息，就能順藤摸瓜，雖然會費(fèi)點(diǎn)時間，但總是更可靠的線索?！壁w蒼嶺嘆了口氣，“也對，如今只有我們這幾個人，是穩(wěn)妥點(diǎn)好?！薄皠e一個人扛著?！崩钪衅秸f完這句才開始調(diào)息。
為他望風(fēng)的趙蒼嶺并不回話，只抬頭看向遠(yuǎn)處燈火輝煌的雙金樓。那里沒有爭斗，沒有武術(shù)，只有無盡的歡樂與享受，遠(yuǎn)離了這片土地上的其他煩惱，時不時就能瞟出陣陣笑聲。那情景竟讓他想起望雪城的事來，這里和那里就像是兩個一分為二的世界，難怪無論是誰，都無法跨過那座高聳的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