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披金光,蒙月波粼粼。百世持以恒,天耀仁河岸。
這是孩童都會唱誦的歌謠,也是滄洲一切生機的源頭。而這條滄州唯一的大河就是從百匯湖出發(fā),也正因為這樣,賞奇原才能靠著一道大壩安穩(wěn)地度過了這么多年,在湖旁一層一層地建起了繁華的匯城。
剛一進城,穆驍勇就被一道金光晃暈了眼,“天吶,世上真有用金子造的樓!”“那不是黃金,不過是些爛木頭刷上了點石成金?!壁w蒼嶺也不避諱那些抬滑竿的,穆驍勇卻是第一個嚷起來的,“真的有這種東西,有賣嗎?”
“有,我知道在哪,還能拿到折扣?!冰P鴣英忙著插嘴,被趙蒼嶺一眼給瞪了回去,“不過就是重特制的顏料,自欺欺人罷了?!薄翱墒撬每?,你瞧那樓,多氣派。”“那就是舉辦接風(fēng)宴的雙金樓,不但白天敞亮,晚上也是金碧輝煌,無論白天黑夜都泛著金光?!冰P鴣英的介紹成功挑起了穆驍勇的好奇心,正欲攀談,卻聽趙蒼嶺冷冷地說了句,“賞奇原的人說話也是要錢的?!?p> 兩人立馬都住了嘴,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訝異,穆驍勇悄悄向旁探去,“平哥,蒼嶺是不是有些不高興?”“大概是為了銀壺斗的事吧?!蹦买斢逻@才哦了一聲,消停地坐在滑竿下,可這一路的新奇玩意讓他很快又開始問東問西,趙蒼嶺無奈,只能先帶他去湖邊看船隊,讓滑竿一會再來接。
平坦寬闊的碼頭上早已擠滿了人,可落在湖面上依舊不過是幾點零星?!翱伤阋娮R到什么叫一望無際了,我以為就是個湖,沒想到那么大。這水是從哪來的?”趙蒼嶺覺得鞋子底下有些潮,正低頭看,被穆驍勇拽了一下才答到,“不知道,這里的山太危險了,只知道仁河是從這里開始的,一直走到海崖,融進大海?!彼h處若隱若現(xiàn)的山巒,感嘆賞奇原真是得天獨厚,崇山險峻包裹著百匯湖,往外是毫無規(guī)律的沙漠、冰原和捉摸不透的天氣,一直到了冰鞘山才勉強有幾個人,可唯獨這里,四季如春,哪怕只有這么一小塊無法耕種的地方,也能被經(jīng)營地有聲有色。
“海比湖更大,他們有那么多水源,為什么還要叫恨厭海崖?”穆驍勇對江湖事并不了解,他爹只教了他不能輕易得罪的大門派,其他的都不屑浪費時間跟他說,所以他總是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想象,“是因為天天擔(dān)心人家來搶?”
“誰會去搶那種地方。咸水不能直接喝,旁邊的地也不適合作物生長。再加上出海死得人太多,卻什么也沒得到,自然恨厭。”趙蒼嶺的話使他更為不解,“那為什么還要出海?”“這得問他們?nèi)チ?,海崖明明有著烈火丸那樣的利器,還壟斷了鹽業(yè),但除了造船出海什么也不關(guān)心?!?p> 遠處漸漸浮現(xiàn)出不一樣的景致,像是純白的紙上出現(xiàn)了一條狹長的墨跡,使得碼頭上的人都歡呼起來?!澳闱疲蔷褪侨順谴??!壁w蒼嶺把穆驍勇往前推一點,好讓他看得更清楚?!昂煤陚?,簡直就像樓在水上飄的雙金樓。我就沒見過這種東西,前幾天光顧著在樂城玩,居然沒來這兒,太傻了。”他顯然很是興奮,“你說,那船里什么樣?”
碼頭上的人都擠著往前看,趙蒼嶺趕緊關(guān)照,“可別靠太近。海崖視船為自己的領(lǐng)地,絕不允許外人上去,他們在這停留時也是會住在自己的船上。”“那可是整整兩個月?!蹦买斢骂H為驚愕,他不知道坐船是什么感覺,只是覺得哪有人能在水里待上幾個月的,“他們真的能一直在海上?為了造船連贏來的土地都不要了?”
“是啊,大家都覺得不可思議?!崩钪衅礁袊@到,“仁河綿延萬里,貫通東西,所有人都在爭搶兩岸最肥沃的土地,只有海崖,跟隨著仁河的腳步走到滄洲盡頭,望向無垠大海,他們相信天地不止一塊滄州,要擺脫眼前的困局須要先打開心中的桎梏。這份氣度確實少有?!薄澳遣皇巧底勇??!蹦买斢滦÷曕止?,繼而又伸長了脖子往外看。只見領(lǐng)頭的大船已經(jīng)??吭诖a頭卻遲遲不見有動靜,岸上的歌舞開始已然開場。
那舞蹈與平時在瓦舍酒肆中看到的大不一樣,足足有七十人一同起舞,且舞姿簡潔、剛健,配樂也被簡化為三種樂器,陣陣鼓聲配以舞者的吟唱,樂舞交作,頗能鼓動人心。從準(zhǔn)備武器一直演到狩獵結(jié)束,足有半個時辰。
船隊這才停了穩(wěn)當(dāng),依舊保持著人字形隊列,待船間的木板都安置好了,這才有階梯放下。帶頭走下來的是個身型修長的少女,穿著一襲紅棕色的衣衫,沒有任何配飾,連簪子也不戴一支,只用同色的粗布條編了發(fā)髻,很是簡潔干練,但在這珠光寶氣的賞奇原里卻很是突兀,引來不少人的暗自嘲笑。
她全然不理會,目不斜視地往前走去。后面跟著的是幾列海涯的隊伍,俱是相近的打扮,烏泱泱的一堆,遠看都分不清誰是誰。待到他們走近了,趙蒼嶺才看清這位海涯少主的長相。她肩寬頸細,臉蛋兒也算秀氣,但不知為何,無端地給人一種硬朗感覺,頗不想與她打交道。霜老板卻是滿面笑容地迎上去,“戚少主,好久不見?!?p> “霜老板,海崖又來叨擾了。此間是三年一度的大市,可要勞您讓我們開開眼界了?!逼萑魦烧f著,眼睛已經(jīng)把四周各色人等都掃了一圈。霜老板卻只是一笑,“既然是大市,自然是備足了好貨才能入貴客眼?!?p> 兩人又是一陣寒暄,有說有笑地去敲響開市鑼聲。旋即一聲鷹啼響起,空中投下的陰影掠過李中平他們的頭頂,穆驍勇從未見過如此陣仗,不禁問到,“那是什么?”
“海崖特有的海鷹?!壁w蒼嶺的聲音低了幾分,“翼幅巨大,目光如炬。滄洲只有此鳥可攜帶重物日行千里,兼能判辨地形敵情,是海崖屹立不倒的利器之一。”穆驍勇嘖嘖稱奇,和人群一起隨著海鷹的俯沖、展翼歡呼,李中平則是默默觀察著趙蒼嶺的神情,若有所思。
隨著鷹啼的響起,船上便有幾條隊伍魚貫而出,抬著一個個沉重的箱子,惹得人們紛紛側(cè)目。四周的歌舞也在同時響起,就等海崖把貨物安排停當(dāng),便會開始第一場拍賣?!斑@拍賣什么時候開始???”穆驍勇不斷地張望。蒼嶺答到,“晚宴前會有一場。瞧見那些空攤位了嗎?就是留給海崖的,明天起,這里就會有各色新鮮玩意,拍賣也會比往常多,所以才要舉辦銀壺斗助興。到時天天有拍賣,夠你看到煩?!?p> “不會,我從小就只能練武,門都沒出過,看什么都不厭?!蹦买斢吕麄兺镒撸巳阂查_始散向各個攤位,一時間竟是把他們擠得寸步難行。穆驍勇自然是逛了起來,趙蒼嶺卻對這些東西沒有興趣,回鷺羽樓去了。李中平擔(dān)心驍勇再度遇襲,故而一直好耐心地陪著,直到看完了拍賣,才帶著他去鷺羽樓前與蒼嶺會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