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謐甚是鄙夷,大家都是世家大族,論起輩分來,還是不出五服的兄弟,竟然這等怕事!怪不得兒童都有歌謠傳唱“高第良將怯如雞”,若果真這樣,此處生亂也是早晚的事!
王謐道:“王太守請自重!某只是奉命查案,如今帶著人馬,皆因上月派出的兩位御史皆在你泗水城中橫死!不知作亂之輩到底是何意圖!汝等先驚慌什么!”
王純這才緩緩站起,汗水全部滲透衣間,擦了擦額頭,道:“去叫陸鐮過來!”
王謐眉頭一皺:“這里到底誰管事?”
王純道:“下官年輕資歷淺,爹爹常年駐長淵為官,泗水便依靠陸大人相佐……”王謐冷笑道:“那謀反之事,也是他告的,你可知曉?”
王純大驚:“下官確實不知!”便將陸鐮說瀛洲島謀反,他又寫信給父親王弘,父親說如何處理的事情和盤托出。
陸鐮早就聽報這次王謐帶了從濁洀郡借來的一萬人馬,以為他是不拿匪首不罷休,一下子抖擻精神,欣欣然前來。其實這人也挺天真,以為世家大族的公子都跟王純差不多,沒見識又好糊弄;也看不起老婦人,覺得吳博士這樣的老太婆分分鐘能他被秒殺,自我感覺良好到爆棚。
但他不知道,王謐年輕氣盛又心思縝密,如今一心要顯自己能耐,剛在青州搗毀了一個丁氏世家,怎么會這么容易就偏聽偏信他人奏報?他自然是要實地查看,細致分析,否則,怎么顯得自己比霆獄那幫人有水平呢!
所以,當(dāng)陸鐮到場,唾沫橫飛的開始重復(fù)這個早就編排好的“謀反”劇情時,提到“瀛洲私藏武器兵械多少多少”,王謐立刻插問:“請陸大人稍作停息。回答我三個問題:朝廷最近撥來的救災(zāi)軍士們,如今在何處?此其一。水患后的災(zāi)民安置在何處?此其二。瀛洲私藏武器兵械的數(shù)量,大人是如何得知這么清楚的?此其三。”
陸鐮想,這些問題他都有準(zhǔn)備,也不難回答,便道:“朝廷從九泉撥來的軍士,大部分原本就在泗水太廟守護的道士,所以現(xiàn)在這些人和將士們都在瀛洲島,依附賊人;水患過后,太守和下官等也加以安置,但一大部分仍然跑去瀛洲,就連濁洀郡亦有此類,皆向著賊人而去。至于第三個問題,就是他們得知鹽鐵收歸朝廷,皆有不服,索性叛逆,故而臣等也派細作提前探知,打聽的十分清楚?!?p> 王謐道:“今日濁洀郡的邢督尉也在,你也解釋解釋,這逃民為何都要去瀛洲島。”
邢琰道:“末將聽聞,瀛洲混元派敕封掌門吳博士經(jīng)常為附近漁民、鹽場居民贈醫(yī)施藥,水患之后,流民確有聚集,連我濁洀郡也有前去的,但并未聽聞公然與朝廷作對。不知道這叛逆從何而生?”
陸鐮一下子感覺不妙,王謐眼神犀利,同來的鄰郡督尉態(tài)度明確,否定了謀反的說法。他趕緊說:“流民聚集,本就容易生變,何況撥來的一隊軍士,也入瀛洲島守衛(wèi)……”
“笑話!瀛洲島受我朝多次敕封,難道不該駐軍守衛(wèi)?”王謐惡狠狠道:“我怎么聽說,是你調(diào)回了原來的守島軍士,令其皆回泗水?”
陸鐮此時感到情況生變,但他畢竟也是干吏,回答應(yīng)對仍然并不十分慌張,盡量按照之前自己設(shè)定好的套路講。
可是,王謐等人已經(jīng)心中早就有了自己的判斷,并不會相信他了。
問了一陣之后,眾人皆疲累非常。尤其是濁洀郡來的人馬,由于趕路,夏日本就炎熱,這樣一來,晚間飲食,人馬皆耗費巨大,泗水動用了庫存余糧,緩解此急。王謐畢竟還是太年輕,這一萬人馬,糧草之事準(zhǔn)備不足,他之前只光顧想著如何避免自己的人折在泗水,才臨時調(diào)用這么大隊那里的邢琰的人馬,但沒有想到是,有人馬就需要消耗。這給本來空虛的泗水郡帶來了更大的負擔(dān)。
是夜,一些沒有分到足額晚餐的軍士開始抱怨,邢琰等人根本不知陸鐮這里的作風(fēng)——瞞報成風(fēng)。普通士兵幾乎沒有分到任何食物,而上層將領(lǐng)在太守府都款待有嘉,覺得沒有問題,只待明日登島查看究竟。陸鐮想,餓個一兩頓算什么,明日登島,收拾完瀛洲島,自然還有補給的。他總是這么自以為是。
沒想到還未到半夜,約莫二更天時分,不知道哪個營中的士兵射殺了一只小野兔,開始生火自己燒煮,香味吸引了更多人來。而一只又并不夠吃,在無人約束的情況下,便至普通民居騷擾百姓。
又不知道哪個百姓氣憤的說:“你們跟陸一刀一樣,就是要宰割到我們一無所有!”沒想到騷擾士兵道:“我們也是臨時不知何故被挑來此地,緊趕慢趕,到了晚間又無任何犒賞,飯也沒吃飽,找誰說理去!”
百姓道:“如今城中除了陸一刀家,真是什么都拿不出來了。我們的麻袋都倒空了,他還能再找出三粒稻米來!軍爺們也是窮苦人家出身,怎不體諒我等!”
軍士們一聽也有道理。大家想,一不做二不休,反正你陸一刀又不是我們濁洀的人,于是晚間打聽得這貨家在哪里,便商量去他家吃!
于是按照百姓指引,去了陸一刀的其中一處宅子,打開倉庫,果見糧食米面、金銀細軟甚眾,眾濁洀將士蜂擁而入,悉數(shù)搬走。
這樣一來事情鬧的更大了。陸鐮雖然并不住在此處,但家人忽報家中遭到哄搶,他大驚,根據(jù)描述的情況,判斷是失控軍士所為,一下子搞不清楚王謐等人到底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便連夜召集了家臣門客等自己的智囊團商議對策,怎奈這些人的水平還并不如他,說的只是一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如別鬧了”之類喪氣的話。
但陸鐮剛愎自用,覺得此事既然跟王謐脫不了干系,那么也別再跟他周旋了,他劍走偏鋒,這次竟然要直接進長淵告瀛洲謀反之事!
他收拾行裝,學(xué)王謐的排場,從家人智囊中也選了身體強壯、腦子機靈的二十人,準(zhǔn)備舟車,親往長淵告御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