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個太夫人自然不知道缺了誰,不過,這也不妨礙她們察言觀色。而且今天她們是考官,無論從身份還是地位上來說,作為晚輩,都應(yīng)該早就在此恭候了。
其他太夫人倒還能沉得住氣,獨口直心快的吳太夫人嗤笑了一聲,看著老太君道:“看來,你們這位候選當(dāng)家人擺的譜子可比你大多了?!?p> 老太君但笑不語。
幾位太夫人入座,早有在爐風(fēng)爐煮茶的丫頭倒上熱茶,又有幾位丫頭依次端上點心、水果之類的。即使太夫人們在說說笑笑,周圍等著侍候的丫鬟們依然斂容垂眉,井然有序地各自做著本份工作。
太夫人們看在眼里,不覺暗暗點頭??磥磉@老太君當(dāng)年的威嚴(yán)還在啊。即使現(xiàn)在暫時沒了當(dāng)家人,可不管是府里的夫人還是小娘子,或者丫鬟、小廝,都不敢有半分逾越之處。可見,這嚴(yán)府的家規(guī)之嚴(yán)了。
這樣一來,那個姍姍來遲的人倒越發(fā)引起了她們的注意了。
想曹操曹操就到。還有一刻便到巳時,正當(dāng)桃花在老太君的示意下要站出來說些考試規(guī)則時,遠遠地,便看到一個裊裊娜娜的人在丫鬟的攙扶下從曲廊那邊走了過來。
及至近前,幾位太夫人方看清了這女子一身玫紅襦裙,上身披著件杭綢披風(fēng),梳著隨云髻,兩頰松松散散地垂著幾縷頭發(fā),一副弱不禁風(fēng)的模樣。
王太夫人最是看不慣女子這副勾欄模樣,滿臉的不屑之情。她探身對老太君道:“這小娘子身體可弱得很呢,恐怕不適合今天的考試。”
老太君只是撥動著手中的茶杯,一言不發(fā)。嚴(yán)宏家的遂上前福了一禮,笑道:“王太夫人不知道,她便是崔鈺兒,是我們大夫人的侄女。素來身子弱了些,可才華還是有的?!?p> 哦,崔氏之女。
幾位太夫人又重新打量了一下崔鈺兒,看到她柔柔弱弱地向前向了禮,禮數(shù)倒還足,只是那巴掌大的小臉?biāo)坪鯖]有什么血色,身子也搖搖欲墜似的。
不過如此!
幾位太夫人臉上皆是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又想起了往常聽到的流言:嚴(yán)府的老太君和大夫人似乎不睦已久,而這崔鈺兒便成了倆人之間扯線的關(guān)鍵。怪不得老太君在此事上不發(fā)一言,恐怕是為了給幾分薄面大夫人吧。她終究是嚴(yán)府的大夫人,又是嚴(yán)鶴鳴這個侯爺?shù)哪赣H。
袁太夫人最會和稀泥,便道:“既然來了,就坐下吧??茨氵@嬌嬌弱弱的樣子,可得注意身子?!?p> 崔鈺兒聲如蚊子叫,只看到嘴形,聽不到聲音,說完福了一禮,便由貼身丫鬟扶著坐到那個空位上了。
桃花見人齊了,得到老太君的示意后,便站到九個參選人前面,朗聲道:“各位夫人,小娘子,這次的比賽題目呢,共有三道,會從三方面來考察。至于哪三方面,都體現(xiàn)在題目中了。到時您們根據(jù)自己的理解,可以寫出來,也可以畫出來。每一道題完成后,都會由幾位太夫人打分,分?jǐn)?shù)有三個階段,一是不合格,二是良,三是優(yōu)。每一輪,都會淘汰三名。最后最多優(yōu)的人便是嚴(yán)府的當(dāng)家之人了。不知幾位夫人和小娘子可聽明白了?”
坐在左側(cè)的王氏道:“那如果到最后有兩個人的優(yōu)是一樣的呢?”
桃花微微一笑,道:“王娘子問得好。那就加賽一場。到時,會讓那兩個人親自查看一間店鋪的賬目,誰先查出來有什么問題,誰就當(dāng)家?!?p> 其他幾位倒抽了一口氣,雖說都想當(dāng)家,平時亦有管理自家的賬目,可那都是小打小鬧的,真正查看一間正在運營的店鋪的賬目,卻未曾試過。不過,既來之則安之,既然自己沒有查看過,別人未必就會。她們互相偷偷看了一眼,除了一直一臉平靜的常直和病懨懨的崔鈺兒外,其他人的表情皆如一轍,便漸漸淡定了下來。
桃花見眾人沒有異議,便打了個手勢,立刻便有九個丫鬟依次托著筆墨紙硯進場,將它們放在每個人的前面。
桃花道:“第一道題呢,大家聽好了:揚州城里有位姓宋的官人,他的正房妻子已經(jīng)過世了。他下面有兩位姨娘。一位叫小梅姨娘,另一位是小花姨娘。因為比較疼愛小梅姨娘,加上小梅姨娘是他正房妻子的陪嫁丫鬟,所以,他有意要將她扶正。不過,因為正房妻子過世未足一年,按照慣例,還不能扶正。在這段時間里,小梅姨娘便當(dāng)起了家。而宋府的其他人也把她當(dāng)作未來主母看了。宋官人原定于這一年的3月20日將她扶正。在3月10日時,小花姨娘的娘家來了人,說小花的弟弟要娶媳婦,來討賞銀了。按照慣例,小花是姨娘,應(yīng)該封20兩銀子。小梅姨娘便照這個慣例給了賞銀。而在3月15日時,小梅姨娘的表姨婆去世了,那么,這個賞銀應(yīng)該怎么封?請大家寫下自己的封法,當(dāng)然,也要寫下理由?!?p> 桃花聲情并茂,像講故事般將題目講了出來。一講完,下面九個人的臉色精彩極了。最為明顯的便是嚴(yán)攼和四夫人。她們伸長著脖子,側(cè)著耳朵,似乎要將整段話都記在腦里,可偏偏又記不了。桃花講完了,她們?nèi)匀槐犞笱劬粗核坪踉谡f,再講多一點。可桃花只是禮貌地笑了笑,并站到了一旁。她們不由得像泄了氣的皮球般,不得已,便看了看周圍的人。
只見嚴(yán)娜和嚴(yán)穆微微皺著眉頭,拿著筆,在冥思苦想著。而三夫人則滿頭大汗,她本來識字便不多,一向以來,無論說話還是做事,采取的風(fēng)格皆是快、短、直?,F(xiàn)在自然被這一段話繞得暈頭轉(zhuǎn)向的。只是因為向來性格倔強,硬撐著罷了。至于寫下什么答案,不言而喻。
三夫人旁邊的姑夫人嚴(yán)寧心亦微微皺了眉頭,只是,很快地,便開始動筆了。畢竟是嚴(yán)府的姑奶奶,之前深得嚴(yán)老太爺?shù)膶檺?,專門請了教書先生教讀書識字的。這一段故事聽下來,自然難不倒她。
倒是那王氏,微微笑了笑,便下筆了,似乎胸有成竹的樣子。而她旁邊的常小娘子亦在奮書疾筆,很快地,便寫完了。
常小娘子背后的崔鈺兒沒有寫,只是畫了一幅畫。
四夫人暗嘆一口氣,也罷,就寫吧。或許那幾位太夫人能看中自己的建議呢?
一支香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桃花又打了一個手勢,那九個丫鬟又一個個走進場內(nèi),一一把各人所寫的東西捧在手里,依次排列著拿給那幾位太夫人閱覽。
除了全程一臉平靜的常直和臉色蒼白的崔鈺兒外,就連素來穩(wěn)重的王氏亦翹首以盼,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那些太夫人臉上的表情。只見她們時而搖頭,時而露出耐人尋味的笑意,時而點頭,時而交頭接耳,又在旁邊的白紙上寫了寫。
而一旁的老太君似乎事不關(guān)己的模樣,半瞇著眼,嚴(yán)宏家的在旁邊幫她捶著腿,時不時的用牙簽戳塊蜜餞送到她嘴里。
很快地,太夫人們便審核完了。桃花又叫丫鬟收了幾位太夫人們的評語,核對一番之后,便把最終結(jié)果遞到了袁太夫人手中。
袁太夫人看了看手中的紙,又看了看下面那幾個眼巴巴地看著自己的人,不覺一笑,道:“哪個是常小娘子呢?”
立刻有十幾雙眼睛齊刷刷地看向常直。她倒也不慌張,鎮(zhèn)定地站了起來,微微垂首示禮。幾位太夫人半瞇著眼,上下打量了一番,一向嚴(yán)肅的王太夫人還微微點了點頭,露出贊許之色。
除了王氏,其他人因不知是何緣故,袁太夫人會點她的名,所以或同情或幸災(zāi)樂禍地看著她。王氏的臉色則一白,微微嘆了口氣。
袁太夫人微微一笑,道:“這一輪的比試,拔得頭籌的便是常小娘子了?!?p> “什么?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