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得好。春桃為什么要這樣做呢?”常直沉吟道,“據(jù)我了解,大姐姐并沒有虧待過春桃,想必不是為了報復。而春桃只是一個孤兒,沒有娘家要救濟,也不是為了錢。她也已經(jīng)做了通房丫頭,只要生了一兒半女,日后必定可以抬為姨娘,這可比許多丫鬟好多了,想必也不是為了權(quán)。想來想去,就只能是為了情了?!?p> “對,她之前不是經(jīng)常對著那一方帕子哭泣嗎?你們想想,她平時可有跟哪個男子接觸比較親密的,又或者提過哪個男子的名字?”嚴鶴鳴看了看嚴諾和那幾個丫鬟。
但她們都搖了搖頭。
“那就先把這個按下不提。我讓人在暗中再調(diào)查罷。畢竟當務之急是要解決大姐姐的事。”嚴鶴鳴看了看座上的幾位,沉靜地道。
常直點點頭,又道:“在調(diào)查時,可以從她這樣做的目的去查。如果這件事是那個男子授意的,那春桃的死必然也跟他有關(guān)。那么,這個男子到底為什么要這樣呢?讓大姐姐被休回娘家對那男子到底有何好處呢?”
“為了打擊嚴府的聲譽。”
常直和嚴鶴鳴同時道。兩人不覺互視一眼,又莞爾一笑。大夫人見了,氣不打一處來,但到底不能當場發(fā)火。老太君則微微一笑。
“大姐姐被休回娘家,那么這段日子以來嚴府所積累的好名聲便全都會毀了,嚴府眾小娘子日后也休想再找到好人家。而大姐姐也只能自裁以謝罪。好毒的計謀?!背V辈挥X皺起了眉頭。
“不過,他可能沒想到,葉府因為嚴府的威望,并不敢馬上休了大姐姐。而只是想從這件事中得到一些好處罷了?!眹历Q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對。其實葉老夫人之前已經(jīng)從幾個丫鬟的口中知道并不關(guān)大娘子的事,害怕嚴府將春桃交出去罷了。所以,當將大姐姐送回來時,并沒有將這幾個丫鬟和春桃一并送回來。就是為了讓嚴府不明所以,最后大姐姐吃了啞巴虧,嚴府又讓葉府得了好處,才把大姐姐接回去。但是當春桃自殺后,即使有幾個丫鬟的口供,但是葉府完全可以說我們嚴府是為了把罪過推到一個死人的身上,才聯(lián)同丫鬟串供的。因此,這時候讓這幾個丫鬟回來也不妨事了。反而顯得葉府大方。”常直暗嘆一口氣。
“照這樣看來,盡快解決此事才是上上之道?!崩咸凉M意地看了看他們,又道,“那我就到葉府走一趟吧,會會葉家那老太婆。不就一點好處嗎?我嚴府給得起?!?p> 眾人自然沒有什么異議。
至于那幾個丫頭,除了春花外,其他兩個恐怕是不能留了。不過,嚴府素來行寬厚之風,因此,大夫人便將夏花發(fā)賣了,將秋花配了莊子上的小廝。
至于春桃背后的那男子,自有嚴鶴鳴去查。但范圍到底太大,畢竟不止要查嚴府內(nèi)的,亦要查葉府內(nèi)的,也不是一時半會能查得出來的。
不過,嚴鶴鳴臨離開前,常直提了一句:“二郎可從那首詩查起?!眹历Q鳴深深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能寫詩的,必然是個會識文斷字的,恐怕這不是普通的小廝能做到的。也難為她,竟能想到這一層。
常直倒是臉紅了。這一切,老太君自然看在眼里,甚是欣慰。當她向老太君辭別時,老太君讓她單獨留了下來。
“常姐兒,你覺得諾姐兒的事如何處理的好?”老太君單刀直入地問。
常直亦沒有推托,直接道:“說實話,大姐姐個性雖溫厚,但過于軟弱,一旦這次我們向葉府示了弱,恐怕日后這種事會綿綿不斷的。而杜絕此事的唯一辦法便是......”
老太君稍感詫異,如何處理葉府的事,其實她早已有了主意。
本來將常直留下來,是想聽聽對方說說這一次到底要如何跟葉家交涉,卻沒想到,這小丫頭竟想得這么遠。這一下,她的興趣倒是來了,便笑著問道:“那常姐兒覺得,如要杜絕這類事再發(fā)生,該如何做呢?”
“和離。”常直輕輕地吐了兩個字。卻不知這兩個字的份量竟如此的重。
“什么?大膽?!崩咸哪標查g萬變,疾言厲色地呵斥道。旁邊的桃花和嚴宏家的忙跪了下來,并拼命地朝著常直使眼色。
常直亦跪了下來,那背卻挺得直直的,臉上一片淡然,可見并不怎的害怕。
老太君不覺冷笑了一下,道:“常姐兒,你是覺得最近我太過縱容你了,所以你肆無忌憚了,是吧?”
常直磕了一個頭,然后抬起來,看著老太君,一字一句地道:“不,直兒從來不敢放肆。自從父親死后,直兒便和奶娘在這亂世中飄搖,不知經(jīng)歷了多少風雨。而嚴府能在這亂世中給我一處容身之地,直兒感激不盡,也謹記父親的教誨,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因此,進了嚴府后,直兒處處都是為嚴府著想,一絲一毫都不敢為自身計。”
老太君的臉色稍霽,接過桃花遞上來的茶水,潤了潤口,拿眼睛覷著她,依然厲聲道:“既然如此,為何還敢說‘和離’兩個字?你不知道,一個嫁了的婦人一旦離開了夫家,便只有死路一條嗎?而嚴府做的那么多努力,是為了什么?不就是為了維護嚴府的聲譽嗎?如若諾兒和離了,嚴府的顏面何在?嚴府那些出嫁的、未出嫁的娘子又該如何?”
“老太君,父親常說‘君子棄瑕以拔才,壯士斷腕以全質(zhì)’。葉府是一個毒瘤,依附在嚴府身上的毒瘤,如若不盡快下定決心拔去,必定會惹來大禍啊。畢竟株連之罪在官府的律法中可是非常嚴重的。何況,春桃背后的男子很明顯對嚴府帶有深深的惡意?!背V辩I聲道。
老太君盯了她一會,方道:“你的意思是說,讓我們棄車保帥?放棄諾兒?”
“不,我們不是放棄大姐姐,而是要把大姐姐救出來,和葉府徹底斷了關(guān)系。畢竟,社會上雖然對‘和離’有非議,但總比被休的好。何況,如若這過錯完全出在男子身上,大姐姐只是一個受害人的話,那么人們總會有同情心。到時,大姐姐回到嚴府以后,深居簡出數(shù)年,再找人另嫁也不是不可能的。而嚴府也可以徹底擺脫葉府這個大毒瘤了。至于,以后要怎么對付它,便另議了?!?p> 這一番話下來,唬得桃花和嚴宏家的一愣一愣的。就連老太君都呆了一會。
“那怎么才能讓人們將過錯全部算在葉三郎頭上呢?”老太君試探著問。
常直只是抿著嘴,看著她,倒不說話了。
這丫頭,聰明得緊呢。其實這些手法自己何嘗不懂,只是人老了,便以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勺屑毾胂耄苍S,真的如她所說的,葉府就是毒瘤,不拔去的話,必定會危害嚴府。不過,這丫頭手段如此干脆利落,倒是讓她刮目相看。
老太君沉思了一下,知道常直的做法是不錯的。不過,最終還是揮了揮手,讓她下去,說此事需從長計議。
常直一走,桃花便道:“想不到這常姐兒行為做事竟如此的利索?!?p> 老太君和嚴宏家的互看了一眼。嚴宏家的遂道:“你是不是覺得她跟老太君有點像?”
桃花一驚,忙跪了下來,低聲道:“桃花不敢?!蹦莾扇朔炊嘁曇恍Α@咸溃骸捌饋戆?。嚴宏家的說得沒錯,這丫頭,的確跟我年輕時有點像。做事果斷,利落,不喜歡拖泥帶水的?!?p> 桃花忙笑著討好道:“這常姐兒和老太君可真有緣分?!?p> 嚴宏家的道:“那老太君的意思是,就讓諾姐兒和葉三郎和離了?”“不,這一次只能先給點好處給葉府。”老太君搖了搖頭。畢竟這一次的事,明面上是嚴諾的錯,不能讓葉府抓住此事大鬧特鬧。
“至于以后怎么做,就看常姐兒那丫頭的了。我倒要看看,她的手段如何?!崩咸昧耍悬c乏,便躺下了,閉著眼養(yǎng)神。而桃花則忙著幫她捶腿。
“那剛才您為何否定了她的想法呢?”桃花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