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堵回了床上。
床外,左側(cè)站著剛才見過的三個少女,右側(cè)的一老一少,是完全陌生的相貌。
她縮在臥床的深處,離她們遠(yuǎn)遠(yuǎn)的。幾條彩緞繡被,被她擋在身前,像一道“軟綿綿”的墻。
這起不了絲毫的阻擋作用,她對此心知肚明,不過,她必須表達(dá)她“拒不合作”的態(tài)度。
【你們說我是“太太”,我就是這個“太太”嗎?!】
……
剛才,她趁著這三個少女不備,沖出了臥房,跑到了外面的院子里。
可惜啊,身體太弱,沒幾步就被她們追了上來。
好在,三個少女不敢與她拉扯,她還能掙扎一下,期望能夠找個空隙逃脫。
不過,她想得太美,沒多久,她就被現(xiàn)在站在床右側(cè),那個胖胖的老婆婆,一把攔腰抱住,一點兒也不聽她解釋,半摟半抱,又把她帶回了臥房內(nèi),繡床上。
她現(xiàn)在,很生氣,看左邊三個阻攔她的少女,生氣,看右邊的胖婆婆,更生氣。
【這些人,怎么不聽我解釋!我根本不是所謂的“太太”!】
“你們……”她歇了歇,恢復(fù)了些力氣,正想坐起身子再與她們說個清楚,就覺得腰部一沉,她被拖住了。
低頭一看,得,她忘了這個小姑娘。
這個叫她“母親”的小丫頭,現(xiàn)在繞在她身上,短短的雙腿糾纏在她腿上,兩條細(xì)小的胳膊緊緊抱著她的腰,嘴巴憋憋,閉得緊緊的,一對眼睛哭得又紅又腫。
【真是個倔強的小淚包??!】
對這么又小又軟的淚包,她怎么也生不起氣來,無奈地撇撇嘴,把蓋在小丫頭背上的被子,再拉高一點,圍緊一些,被子外面還是很冷的。
看到這一幕,鈴蘭和徐嬤嬤,對視了一眼,放松了心情。
【看來,太太雖然不記人,還是對姑娘好?!?p> 徐嬤嬤側(cè)過臉,對她的媳婦徐柱家的,輕聲說:“去看看,太太的藥,怎么還不送來?!?p> 站在徐嬤嬤另一邊的鈴蘭,聽到問話,就說:“茉莉在煎藥,應(yīng)該快好了。”
“茉莉這丫頭,手腳一向慢,怎么讓她去?”
鈴蘭勸慰徐嬤嬤:“嬤嬤,你也知道,茉莉通藥理又最細(xì)心,別人去,她還不放心呢。”
徐嬤嬤還想說幾句,眼角卻瞥到,坐在床上的太太,往外移動了一些些。
“太太,您有什么吩咐?”
【被發(fā)現(xiàn)了!】她馬上退回原地。
忽然,覺得箍在腰上的力氣更緊了些,她不好意思地低頭對小淚包說:“是我錯了。放松,放松。我不動?!?p> 看來是走不了了,她一泄氣,靠在床板上,說道:“我喝點水,總行吧?嗯,給小淚包,也來一杯。”
與她們說不通,渴死她了。
“是,我就去斟茶?!币箷议_心地去了旁邊的茶房。
一看太太松了勁,徐嬤嬤也走進(jìn)了些,對她說:“太太,您可還記得我?”
她仔細(xì)看了這老婆婆幾眼:“你是剛才把我抱上床的婆婆。”
“咳?!倍∠闳滩蛔⌒芰?,“太太,這是您的奶嬤嬤,徐嬤嬤。”
“奶……”她的視線,從徐老嬤嬤的臉上,往下……移。
除了背對著人的小姑娘,房里所有人的視線,不自覺得都跟著她的視線,那么,往下……
徐嬤嬤老臉一紅,身子一側(cè),急急避開了太太和丫頭們的眼光,一拍自己媳婦的肩頭,低聲急色地說,“愣什么?!?p> 眾人仿佛都回過神來,表情各異,臉蛋都是紅紅的。
她也怪不好意思的,剛才聽到那一個字,就自然反應(yīng)。【呵呵?!?p> “婆婆您別生氣?!?p> “折煞老奴了,可當(dāng)不起太太這么說?!毙鞁邒呙φ恚蛩蜕硪桓?。
“夫人可好?”忽然杏黃色的門簾一掀,從外面走進(jìn)一人。
【男人!】
她左手一把摟住身前的“小淚包”,右手抓起旁邊的大枕頭,就要往來人身上扔。
“太太,可別扔,這是老爺!”
屋內(nèi)剛剛緩和的氣氛,驟然緊張起來。
“這是怎么了?”
林如海得到報信,說是太太不妥當(dāng)。他從外院匆忙趕來,果然就見到了自己的太太雙眸圓睜,拿了一個枕頭,這是……要砸他?
面對這“極不妥當(dāng)”的一幕,他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反應(yīng),他只知道自己的夫人已經(jīng)很久,很久,很久,沒有這么精神了。
一個穿著綠色褙子的丫頭,端著一盞藥碗,跟在林如海身后,進(jìn)了房門。
“太太,請吃藥?!?p> “鈴蘭茉莉,伺候太太吃藥。老爺,老爺,您先出去。老奴向您解釋?!毙鞁邒吲峙值纳碜?,在林如海面前一堵。
夫人的這個乳嬤嬤,伺候了幾十年,極為忠心,林如海還是相信的。
他看了神情緊張的夫人(或者是她手里的枕頭)一眼,自動退到了屋外。
……
院子內(nèi),林如海皺緊劍眉,放在身后的雙手,牢牢握在一起,爆起了青筋。
“夫人是怎么了?剛才,茉莉跑來,說得不清不楚?!绷秩绾6⒅鞁邒邌柕溃瑲鈩輭喝?。
“老爺,把張老大夫找來,再給太太看看吧。”徐嬤嬤揪心地說。
“為何?”
“太太,太太,好像是……認(rèn)不出我們了?!?p> “你說什么?!”林如海大聲喝問。
徐嬤嬤還想解釋,此時,忽然從房中跑出來一個丫頭,是丁香。
“老爺,徐嬤嬤,太太不肯吃藥。”
徐嬤嬤對著林如海說:“老爺,找張老大夫!我去給太太喂藥?!彼∠?,轉(zhuǎn)身進(jìn)屋。
林如海踱了幾步,想了想叫人去請張老大夫,自己還是不放心,跟進(jìn)了屋內(nèi)。
剛掀開了門簾,突然眼前一黑,額頭被撞,他踉蹌后退幾步,靠在墻上。
林如海一手扶額,眼睛看向地上的“罪魁禍?zhǔn)住?,一只眼熟的淡橘色大枕頭,上面還繡著夫人特別喜歡的各色彩蝶。
果然!
他抬頭一看,夫人的手,還擺在空中,手中的枕頭,不見了。
“太太,您還真扔??!那是老爺??!”丁香尖叫。
“你們別吵!我連你們都不認(rèn)識,怎么會認(rèn)識他一個男人!他再靠近,我還扔他!”
“太太別慌。您問問姑娘,真的是老爺?!扁徧m看出,太太現(xiàn)在比較親近的只有姑娘。
“老爺,您還好吧?”徐嬤嬤忙走過來?!纠蠣敳粫臍獍桑俊?p> “我……咕咚咕咚……我……不……藥……”
徐嬤嬤轉(zhuǎn)頭一看,好!太太喝藥了。
原來,茉莉找準(zhǔn)了時機,悄悄接近太太,趁她張口說話的時候,把藥灌了進(jìn)去。
藥的溫度正好,茉莉又將藥換了一個小盅,這么“咕咚咕咚”,一小盅的藥下肚了。
眼見茉莉“得手”,徐嬤嬤顧不得林如海,忙去給茉莉幫忙。
茉莉,徐嬤嬤,加上眼明手快的鈴蘭,三個人“合作愉快”,又將另一小盅的藥液給太太,灌了下去。
“你們,你們……都是騙子。”她眼暈,頭昏,歪歪倒下,壓塌了那座“繡被墻”。
大家一時傻眼,張老大夫的藥,這么有效嗎?
“我給太太扎了針。多休息,身體好?!避岳蛞幌鹿蛟诹秩绾C媲?,說得一臉平靜。
還是茉莉,在徐嬤嬤和鈴蘭給太太灌藥的功夫,給太太扎了助睡眠的穴道。
“算了?!绷秩绾[手讓茉莉起來。
藥,總是喝下了,算是這丫頭有功。
他知道自己的夫人一向過于寵愛這幾個丫頭,甚至還有些“不知分寸”,等太太醒來,讓她訓(xùn)誡就是。
“母親?”林姑娘看到母親怎么又昏倒了?
徐嬤嬤上前,抱起了姑娘,說:“姑娘,太太是睡著了,莫怕。姑娘也去睡一會兒,可好?”
林姑娘回頭仔細(xì)看看徐嬤嬤眼睛,搖搖頭,認(rèn)真看著林如海,說道:“父親,我要陪母親。”
“好,玉兒和我一起,都陪著你母親。”林如海一樣不放心夫人,就決定坐在屋內(nèi),等著張老大夫,再來看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