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后，韓曉要回學(xué)校，就和她們分了手。
姚紅大嘴巴似的說：“韓老師家不在這兒，他一個人住宿舍，挺不容易的。唉，聽說還他沒有女朋友呢！”
“沒有就沒有吧，關(guān)我們什么事！”張佳一還是沒過來勁兒，再說，她一向?qū)n曉敬若神明，不愿意八卦他。
但姚紅卻很喜歡談?wù)撍?，繼續(xù)說：“他那么優(yōu)秀，竟然沒有女朋友，你說奇怪不？他原來肯定有，估計是他來鄭州，人家不愿意跟來，你想呀，誰想讓自己女兒跑那么遠來？估計是丈母娘不愿意？”
聽她那邏輯，張佳一也忍不住笑了：“你想像力還真是豐富，真敢想。”
“我就是瞎猜，你樂了吧？還不是看你不高興，哄你一樂，不就是林旭有事沒來成嗎？看你那樣，跟天要塌了呢！”
張佳一嘆了口氣：“要真是天塌了，我倒不愁，反正有個高的呢！我就不知怎的，老不種不詳?shù)母杏X，具體是什么吧，又說不上來，就是不樂觀?！闭f完，她站住腳，盯著姚紅看。
她本是愁自己的事兒，希望姚紅給開解開解，姚紅卻被她看的發(fā)毛，好像有些心虛，不自然地一笑，說：“你就是愛瞎想，平日里老愛把事情往嚴重里想，才會干啥事兒都那么認真。他是真有事兒，你不也說了，他接了個大活兒?！?p> “可說呢！”張佳一又長出一口氣，“我也這么勸自己來著，算了，不想了，等他回來吧?！?p> 二人沿著道路走了會兒，各自回家。
白天忙忙碌碌的還好說，夜深人靜是最難熬的，雖說每晚都能收到林旭“晚安，好睡”的短信，但愈是如此她愈是心焦，她明白不是萬不得已，林旭不會用這么簡捷的方式聯(lián)系她，她也明白，現(xiàn)在不是去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時候，只好煎熬著自己，一天天的干等著，直覺得當年等高考放榜的日子，也沒有這么的漫長。
整整過了十一天，當張佳一緩緩地步出校園時，恰好看到林旭在校門口調(diào)整車頭停車。
看到他從車里鉆出來，張佳一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她飛奔過去，使勁壓抑住撲進他懷里的沖動，只是看著他傻笑。
林旭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傻樂什么？還不上車！”張佳一這才愣愣地上了車。
她仔細端詳著林旭的臉龐，饒是年輕也遮掩不住疲倦的底色，眼窩都有些凹陷，讓單眼皮的林旭快變成雙眼皮了，好在臉上仍然是滿足無憂的笑容。
林旭哪里知道她經(jīng)歷了那么多的心路，看著她專注地望著自己，一時摸不著頭緒：“怎么了，只隔了十來天而已，不認識了？”
張佳一眨了下眼睛，看見林旭依然端坐在那里，才放心似了的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p> 猛然聽她如此直接的表白，林旭愣住了，片刻內(nèi)竟接不上話。張佳一感情內(nèi)秀，很少向他直抒胸臆，之前在公園里的借詩句表白已是不容易了，沒想到今天更進一步。
林旭禁不住的感慨萬千，他一直以為，自己和張佳一，是他苦苦追尋努力前行的結(jié)果，現(xiàn)在看來，竟是兩情相悅的相向而行，他激動的難以抑制。
他緊緊抓住張佳一的一只手，用力地握著，鄭重地說：“一一，咱倆處了這么長時間，你終于說了句實話。”配上他過于夸張的表情，張佳一“撲哧”就被逗樂了，自己正深情告白呢，這畫風被林旭搞的！
她揮起小拳頭朝林旭打過去：“什么人呀你！我這兒深情款款的，被你給攪的！”林旭一邊笑著承受，一邊享受地說：“瞧你見到我一副怨婦的樣子，逗你開心呀，看你笑了吧？”
張佳一放下拳頭，把頭靠在林旭肩膀上，撒嬌地說：“沒有不開心，我不是不確定是你嗎？”
“不確定你就上我的車，張佳一，你太草率了，我要重新定義你的為人?！绷中窆纸兄糜沂质箘艙ё×藦埣岩?。
車前有三三兩兩的學(xué)生經(jīng)過，兩人不約而同地正襟危坐，又“嘩”地笑出聲來，林旭一踩油門，將車開了出去。
他們找了家安靜的飯店，林旭邊吃邊將大致變故講與張佳一聽。
原來還是他們思想不夠開放，跟不上時代發(fā)展。他們規(guī)劃的市場框架、發(fā)展藍圖與鄭東新區(qū)的規(guī)劃極不相符。
鄭東新區(qū)是由國際上知名的設(shè)計師設(shè)計的，對區(qū)域內(nèi)建筑物的體量和高度都有規(guī)定，而他們原有的設(shè)想仍是基于現(xiàn)有市場模式來的，只注重面積，只求地方大，不注重高端，不追求精致。
原本他爸和杜明霞的爸爸仗著在市里關(guān)系多，而且項目會解決一部分人的就業(yè)問題，市里都列為重點工程了，一定會網(wǎng)開一面。誰知，這次上到省里下到市里執(zhí)行東區(qū)標準毫不留情面，毫不動搖一分。這樣一來，他們原有的計劃要全部推翻重來。
這可不僅僅是一張圖紙的事，牽扯到土地的再利用、經(jīng)營理念的變化，甚至是業(yè)務(wù)上的轉(zhuǎn)型。當然，說一千道一萬，歸到根上，是錢的問題。之前籌到的錢，現(xiàn)今就只管得了起步，還有第二步、第三步、第四步等著用呢。
這十多天，他們兩家在BJ的主要任務(wù)是籌錢，找銀行、拜投資公司，求爺爺告奶奶的。當然是杜明霞家主導(dǎo)的，林旭是跟著她們走。
這回，他算是見識了人情冷暖、融資艱難，他這才明白，以往他一帆風順、吃喝不愁的日子前面，是父母的負重前行。
此行，他更明了肩上責任，如果說此前他對東區(qū)項目，還因為私心的原因沒有付出十分的話，以后，他得付出十二分的身心了。
張佳一聽他口中不斷提到杜明霞，盡管知道他們沒什么，仍然不是滋味，她忍不住問道：“杜明霞他們家比你們認識的人多嗎？為什么都是你跟著她呀？”
林旭使勁嚼了口菜，大手把筷子一揮，說：“實在是不能比呀！我之前只關(guān)注眼鏡生意，沒想到地產(chǎn)生意做起來，那錢投的是沒邊兒沒沿兒的，杜伯父認識不少BJ有錢人或是鄭州在BJ的生意人，都是他帶著我們?nèi)サ?。很多投資界知名人士還是外國人或是在外資公司的，杜明霞流利的英語幫了大忙，談判起來我是一句也插不上呀！說句實在話，我一個大男人比起她這個小女人可差太遠了，多大的場合，她是一點兒不怵，有她在，我心里踏實多了。”
張佳一越聽越坐不下去，她看著林旭原本疲累的面容，因為談起B(yǎng)J之行變得生動多了，趕緊岔開話題：“那這次籌的如何？不影響項目進展了吧？”
“差得遠呢！不過眼前的難關(guān)渡過去了，接下來，要再找專業(yè)人士修改設(shè)計稿，這事也由杜明霞我們倆跟進，她在國外見的多，多少知道點，我還要負責與國內(nèi)外眼鏡商和供應(yīng)商談，店里生意我爸媽看的多點兒?！?p> 聽他這么說，張佳一伸出手去，握住林旭一只手，歉疚地說：“對不起，我也幫不上你的忙?！?p> 林旭反手握住她的手說：“你說哪里話？你把自己照顧好就行了。這段時間我可能會很忙，不能像以前那么陪你，你別怨我就行！”
張佳一鼻子一酸，差點落淚：“你忙你的，別管我，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你也要保重身體?！?p> 林旭咧開嘴一笑：“我會的。我好好干，也是為我們今后著想，我爸說等這個項目告一段落了，就要考慮的終身大事了，丑媳婦要見公婆了，我的丑媳婦，你說是不是？你就要做林夫人了，愿不愿意呀？”
張佳一倒是想一口答應(yīng)下來，又想到自己連林旭家的門朝哪開都不知道，又羞又愧的低下頭，沒有作聲。
林旭的老毛病犯了，搖著她的雙手，不斷撒嬌：“林夫人，林夫人，怎么不說話？是不是不愿意？是不是想再找個年輕的？”
張佳一哭笑不得：“別鬧了，說正事，看你也累壞了，咱今天早點回去”，說畢，她收拾收拾，二人步出店門。
張佳一堅持讓林旭送到大門口即可，她催著林旭快回去。
看到他的車絕塵而走，她才轉(zhuǎn)過身，慢慢朝家走去。說不上來為什么，眼見著林旭一如既往地待她，她就是高興不起來，心底的那根由杜明霞引起的刺再次浮現(xiàn)出來：“唉，前幾天懸著心呢，現(xiàn)在心倒是落了，但刺卻是更粗更壯了！”
藝術(shù)節(jié)活動開展的如火如荼，張佳一不時的能聽到類似于爆炸性的消息，哪個學(xué)生平日里看著蔫不拉嘰的，小提琴拉的那叫一個流暢。哪個班的女生古箏合彈都著一襲漢服，梳古代的發(fā)髻，驚艷了一席觀眾。誰誰會唱戲，誰誰會說相聲，誰鋼琴彈的好，誰街舞跳的棒，竟然還有變魔術(shù)的……學(xué)生們中間可謂是臥虎藏龍呀？也折射出生活條件好了，家長們比賽著讓孩子學(xué)些藝術(shù)特長。
就連六班的搗亂三人組，李爭氣他們?nèi)齻€，也上臺又唱又跳的表演了個節(jié)目，他們說是模仿的韓國的一個組合，應(yīng)該模仿的比較到位，臺下的學(xué)生興奮的高聲尖叫。
為了盡可能少的耽誤上課，活動都是從每天最后一節(jié)自習(xí)課開始，連著五天，凡是有點兒才能的學(xué)生，幾乎都可以一展風采。學(xué)生們樂壞了，倒也沒見多影響學(xué)習(xí)。老師們看到了學(xué)生身上新的閃光點，臉上表情難得的放松。
張佳一也跟著樂呵，生活本就需要豐富多彩嘛！
唯一不夠方便的是看不見姚紅的蹤影，她說韓曉這個“導(dǎo)演”，缺個“劇務(wù)”，她就忙前跑后的充當“劇務(wù)”。張佳一不能拉她做伴兒，只好和同辦公室的老師一起，隔三岔五的，去看下節(jié)目。
周五這天，是最后一場演出。姚紅早就告知張佳一，說韓曉定了一個壓軸的節(jié)目，四個女生跳芭蕾舞《四小天鵝》，韓曉鋼琴伴奏。
不知是大家知道韓老師親自上陣了，還是明白今天要收尾了，當天下午來的老師和學(xué)生特別多。
張佳一站在人群里，看著臺上著白色舞蹈服的女生，身姿輕盈的彈跳躍動，她們手拉著手，步調(diào)一致、整齊劃一，纖細的長腿，隨著節(jié)奏不斷的伸、縮、點、騰……舞臺一側(cè)身著黑色燕尾服的韓曉目光沉靜，從他雙手底下流出來的琴聲叮咚悅耳、直抵人心……
臺上一動一靜，一黑一白，交相輝映，相得益彰，張佳一幾乎要陶醉了。
恰在此時，手機不合時宜的嗡嗡叫動，在她口袋里振得山響。
她拿出來一看，是林旭，忙收回懊惱，走出人群，來到街道上。
林旭已是又打過來了一遍，聽見接通，忙叫道：“一一，下班了吧？”
“嗯，剛下班，你呢？”
“我還有點兒事，走不開?！绷中袷涞恼Z調(diào)，張佳一聽了，卻是更失落。
“那要忙到什么時候了？別累著，記得吃晚飯，別讓胃空著，對胃不好?！彼坏暤膰诟?。
“知道了，我知道。”林旭在電話那頭輕笑著，“你回到家了嗎？”
“沒有，剛出來?！睆埣岩豢粗愤叺臋淮袄镄抡故境鰜淼纳唐?，隨意的搭著話。
“今天天突然熱了，我早上出來還穿著外套，到中午都想打赤膊了，你們那邊熱嗎？”林旭沒話找話說。
張佳一心下好笑，嘴上卻說：“當然熱了，難不成我們東西邊不一樣嗎？”
“那可不一定，你沒聽古詩上說：東邊日出西邊雨嗎？說不定你那里下雪了呢？”林旭東拉西扯的，張佳一聽著卻也高興。
兩人見面的時間減少了，少不得要在電話里膩歪，經(jīng)常是一個電話打半個小時、一個小時的。林旭常常是將電話放在辦公桌上，開著免提，兩人絮絮叨叨的，將各自見聞交換個遍，又說著想呀念呀的話，方才作罷。
今日也是，兩人拉拉雜雜的說了將近半小時，卻聽林旭辦公室的門開了，有人探進來叫了他一聲，林旭忙答應(yīng)了，隨即，他將免提關(guān)掉，快速說道：“一一，明天，明天上午，你沒事兒吧？”
“沒呀，明天星期六，我沒事的?！?p> “嗯，我就知道，專門選了明天，九點鐘，我來接你，咱們?nèi)ヒ粋€地方?！?p> “什么地方?”
“暫時保密，你等我啊?！?p> “好的?！?p> “那就這么說，我掛了?！?p> “好的，掛吧?！?p> 估計是他哪個朋友從外地來，要張佳一陪他去接吧？上次就是這樣，他朋友到鄭州出差，星期日一早來的，還帶著女朋友，他抽不開身，就讓張佳一一起去接了站。之后，林旭回公司忙，張佳一作向?qū)?，陪著朋友兩口子在市區(qū)轉(zhuǎn)了轉(zhuǎn)，晚上林旭過來一起吃了個飯，第二天開始，人家有工作忙，張佳一也要上班，算是不需要全陪，但是那幾天，下班后沒少陪他們吃飯逛街的。
又或是林旭要彌補沒看成她主持節(jié)目效果的情份？自BJ回來后，林旭一直念叨，沒看到張佳一舞臺上的風采，甚是遺憾，也很抱歉，他要找機會專門向張佳一表示歉意，莫不成就是明天？那會去哪呢？
“算了，不想了，管它去哪？管它干什么？只要和林旭一起，哪都無所謂?！睆埣岩惶稍诖采希臐M意足地想。
星期六一早，她就了無睡意，起床仔細的洗刷。
吃過飯后，一屁股坐在化妝鏡前，著手打扮。
將頭發(fā)扎成姚紅才教她的“丸子頭”，撲了層薄粉，描畫了眉毛、眼睛，打了腮紅，抹上口紅。挑了件白T恤，配了條牛仔褲，穿上才買的內(nèi)增高運動鞋，希望站在林旭身邊能更協(xié)調(diào)些吧！
收拾停當后，時間已差不多了，和爸媽打了招呼走出門去，林旭已來到樓下。
畢竟還未帶佳一上家去，林旭老覺得不好意思見二老，之前總不上樓，有時候，張佳一干脆就不讓他進院來。
可今天，他帶了水果和點心，看樣子是要來家了，張佳一接住他，兩人一起上樓梯。
進得門來，張佳一爸媽一見林旭，高興的合不攏嘴，一口一個“林旭來了，林旭快坐，林旭喝茶”之類的叫著。
林旭將手中的東西放下，立刻招來張佳一媽媽的叨叨，什么“都是一家人、客氣什么？外氣了，以后想什么時間來就什么時間來，千萬不要帶禮物”等一大車子話。
張佳一爸爸則圍著林旭問近來的工作進展和鄭州的發(fā)展形勢，說什么“人民生活不斷提高，社會風貌日新月異，年輕人要抓住大好時光，大干快干”等等的話。
張佳一在一旁掩嘴直樂，看看林旭抓撓的差不多了，才吐口說：“爸、媽，我們要出去了，林旭還有事兒，中午不回來吃飯了。”
聽她出言，林旭忙站了起來，連連說：“是的，阿姨、叔叔，你們在家歇著，我們出去了?！?p> 張佳一爸爸還想留，說著：“哎呀，這吃了中午飯再走呀？”
張佳一媽媽一拍他的手，說：“去吧，去吧，去玩兒吧，注意安全，別太晚回來。”
“好咧，媽，你們放心吧，爸，我們走了。”張佳一躬身換鞋。
“好的，我記下了，叔叔，阿姨，我們出去了，再見?！绷中襁M門時張佳一媽媽死活不讓他換鞋，他先一步拉開了門，帶著張佳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