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在歷山耕種,沒有多久,歷山的農(nóng)人受了他德行的感化,都爭著讓起田界來;舜又到雷澤去打魚,不久雷澤的漁夫也爭著讓起漁場來;舜又到河濱去作陶器,沒有多久,說也奇怪,河濱陶工做的陶器都又美觀又耐用了。舜所住的地方,人們都喜歡靠近他住,這地方一年就會成為小小的村莊,再過一年就會成為較大的城鎮(zhèn),到第三年簡直就會變成都會,真可謂是難以理解的奇跡。
堯當時正在尋訪天下的賢人,準備把天子的位置禪讓給他。大族長們都推薦舜,說舜既賢孝又有才干,可以備選。于是,堯就把他的兩個女兒一個叫娥皇、一個叫女英的嫁給舜做妻子,又叫他的九個兒子和舜共同生活,看看他是不是真正有才干。
與此同時,又把細葛布衣裳和琴賜給舜,又叫人替他修建了幾間谷倉,并且還給了他一群牛羊,原本是普通農(nóng)民的舜,這下做了天子的女婿,驟然間就貴顯起來了。瞎老漢一家人看見他們素來討厭的舜忽然平地升天,又富又貴,一個個嫉妒得咬牙切齒,萬分難受
證之于以后的事實,舜并不像他的家族那樣地記念舊仇,大約就在這時候,舜親自帶著新媳婦去看望他的父母和弟妹,送給他們禮物,和他們和好如初氣他對待他們,還是和從前一'樣孝順友愛,并不因為富貴就驕傲起來;他的兩個妻子也絲毫沒有一點貴族姑娘的架子,操持家務(wù),侍奉公婆,全是一派好媳婦的風范
但雖說這樣,卻并沒有消除那班惡徒對于舜的嫉恨心,毋寧說倒是因為舜的發(fā)跡而變本加厲了。尤其是舜的兩個美麗的妻子使舜的弟弟象垂涎萬分,時常想奪過來據(jù)為己有。按照當時的風俗習慣,弟兄死了,各人都可以占有對方的老婆,在這樣一種社會風習的誘惑和鼓舞之下,陰險惡毒的象,就總想設(shè)下一個什么圈套把哥哥害死,來名正言順地達到自己的心愿
象的母親當然沒話可說,完全同意兒子的打算;干掉那個不是自己親生兒子的討厭的舜,本來也是自己老早就有的愿望。糊涂的瞽叟呢,對于舜素來沒有好感,又羨慕舜的財產(chǎn),也同意設(shè)法干掉他,并呑沒他的家財。幾個人像地洞里的老鼠一樣,唧唧噥噥地在家里商量了一個通宵,暗害舜的陰謀就這么定了下來。小妹妹敕手在這場血腥的陰謀里可能并沒有直接參加,是一個局外的旁觀者,但因為嫉妒嫂嫂們的家庭幸福,多少也還是抱有一些幸災(zāi)樂禍的心理的。
“哥哥,爹叫你明天去幫他修一修谷倉,早點來?。 币惶煜挛?,象到舜的家,對舜這么說。
“噢,知道了,明天一定早來?!闭陂T前堆麥垛的舜,愉快地回答。
象去了,娥皇和女英從屋子里走出來,問舜是什么事。
“爹要我明天一早去幫他修谷倉。”舜告訴她們說。
“你可不能去呀,他們要燒死你呢?!?
“怎么辦呢?”舜惶惑了,“爹叫做的事,不去也是說不過去的呀!”
娥皇和女英想了想,說:“不要緊,去吧,明天你把舊衣服脫下來,我們另外給你一件新衣服穿去就不怕了。”
這兩位姑娘,不知道她們從哪里學來的神奇的本領(lǐng),既能未卜先知,又有神妙的法寶,總之她們是用了她們的聰明才智,保護了她們的親愛的人。到第二天,她們就從嫁箱里拿出一套五色斑斕、畫著鳥形彩紋的衣服給舜穿上,舜穿了這身花衣服,就去替父親修谷倉去了。
惡徒們看見舜穿了花衣服前來送死,肚子里暗暗好笑,可是表面上還假意裝得殷勤,歡歡喜喜地把舜接待著,替他扛了梯子,帶領(lǐng)他到一座高高的菌子形的朽壞的谷倉下面去。舜就沿著梯子爬上谷倉頂,老老實實地在那里干起活來。殊不知惡徒們早已按照預先安排好的計劃,馬上抽掉他的梯子,在谷倉下面,堆柴禾的堆柴禾,點火把的點火把,要燒死他們共同的仇人。
“爹爹,爹爹,你們這是在干什么呀?”站在谷倉頂上下不來的舜,看見這種兇象,惶恐極了。
“孩子,”舜的后母惡毒地應(yīng)聲說,“讓你上天堂去呀,去和你那親娘住在一塊兒吧,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瞎子爹也點頭晃腦地毫無心肝地傻笑著。
象一面在下面點火,一面開心地大笑:“哈哈,哈哈……這下你可逃不了啦——我們怕你還能飛上天去!”
谷倉的四周,熊熊烈烈的大火已經(jīng)燃燒起來,舜在谷倉頂上顛躓著,駭?shù)脻M頭大汗(他已經(jīng)完全忘記了他的新衣服的功用),當他向惡徒們呼喊求助無用的時候,他只得張開兩只手臂,向著頭頂上的青天高呼:“天呀!……”說也奇怪,就在這一張開手臂、露出新衣服上全部鳥形彩紋的頃刻,舜就在火光和煙焰中,變做了一只大鳥,嘎嘎地鳴叫著,直朝天空飛去,惡徒們一見這種想不到的變化景象,一個個都在下面驚得目瞪口呆,半晌不能動彈。
一次陰謀圈套失畋,惡徒們還不甘心,第二次陰謀圈套又給舜布置下了。
這一回是瞎子爹親自出馬?!皟貉?,那回事情一家人真是做得萬分糊涂,務(wù)必請你原諒?!毕沟谒吹募议T前,用手里的一根竹棍敲著階沿石,老著臉皮這么說:“現(xiàn)在爹又要勞你神去幫忙淘一淘井,你可一定要來,別多爹的心喲!”
“爹放心,我明天一定來?!彼慈岷偷卣f。
爹去了,舜把爹的來意告訴了他的兩個妻子,妻子們都向他說:“這一回也還是兇多吉少,但是不要緊,你去吧?!钡降诙欤o了舜一件畫著龍形采紋的次服,叫舜穿在舊衣服里面,到了危急時候,只消脫去舊衣服,自然就有奇跡發(fā)生。
舜照著妻子們的囑咐,穿了龍紋衣服在舊衣服里面,去給瞎眼爹淘井。惡徒們一見舜穿的并不是奇裝異服,都暗暗稱心,以為這一回倒霉的舜是必死無疑了。
舜帶著工具,讓人用繩子吊著,下到深井里面去。哪知道剛一下去,繩子就被割斷了,接著,不由分說,乒乒乓乓地一陣石頭、泥塊就從上面傾倒下來。曾經(jīng)吃虧上當而變得機警的舜,還沒等石頭、泥塊倒下來,就脫去了外面的舊衣服,變做一條披著鱗甲、銀光閃閃的夭矯的游龍,鉆進地下的黃泉去,逍遙自在地浮游著,然后從另外一眼井里鉆了出來氣
惡徒們填滿了井,在井上用腳踏著,蹬著,歡天喜地地大叫大跳著,以為仇人終于斃命,大功終于告成;一家人鬧鬧嚷嚷,去到舜的家里,準備接收他的老婆和財產(chǎn)。小妹妹敕手也跟了去看熱鬧。
兇信報到,不知道是真是假,兩個嫂嫂掩了面轉(zhuǎn)身回到后面的屋子里悲哀地大哭起來。得意忘形的弟弟象卻正在堂屋里和爹媽商量著分配死人的財產(chǎn)。
“主意本來是我出的,”象張開他那張丑陋的蛤蟆形的嘴巴,指手畫腳地說,“照理財產(chǎn)我該多得一分,可是我什么都不要,牛羊分給爹媽,田地房屋也分給爹媽,我只要死人的這張琴、這把弓和兩個嫂嫂……嘻嘻嘻……陪我睡覺”
于是,象就從墻上取下舜的琴來,意滿心得地掙諍瓊瓊地在那里彈奏著,老太婆和瞎老頭歡喜得在屋子里團團轉(zhuǎn)動.摸摸這樣看看那樣,而屋子后面寡婦們的哭泣聲卻更哀慟了。這一來終于激發(fā)了小妹妹敕手的少女的良心,她覺得家里人做的事未免太兇殘和卑鄙了,而自己見死不救,也更加卑鄙可恥。正在這時,舜忽然從外面像平常一樣神色自若地走進屋子里來。這突如其來的死而復生的舜,使屋子里的眾人都駭?shù)皿@怔了半晌,最后,當大家斷定舜確實是人而不是鬼,恢復了常態(tài)之后,那坐在舜的床上彈琴的象才臉色訕訕地、很不帶勁地說:“哥,我正在想念你,很憂悶?zāi)亍!?p> 舜說:“是啊,我知道你正在想念我啊!”
此外再也沒有說什么。天性篤厚的舜,雖然經(jīng)過這兩次事故,對待爹媽和弟弟,還是像先前一樣孝順和友愛,并沒有因此而有所改變,倒是本來有些壞習性的小妹妹敕手,經(jīng)過這兩次事故之后竟痛悔前非,和哥哥嫂嫂真誠地和好了.
現(xiàn)在先來談?wù)勊吹倪@個小妹妹敕手。
是的,這個發(fā)明繪畫的原始女畫家,和她哥哥獵人舜的工作配合得多緊密?。‘斔春推渌C手從山林獵取了野獸回來,洞窟中就再現(xiàn)了由妹妹敉手以其靈巧的雙手涂泥做成的野牛、野馬乃至大象的栩栩如生的壁畫?!半肥肿鳟嫛保嫷漠斎徊皇囚崦ɑ?,而是供氏族群體食用的獸畜。這樣,我們就不難理解敕手和舜在心靈上是息息相通的,當舜遭到家人的迫害時,敕手終會十分同情舜,完全站在哥哥的一邊了。
受了兩次事故感動,痛悔前非的小妹妹敕手,從此以后就經(jīng)常注意家里人的行動,生怕他們又玩出什么花樣來暗害哥哥嫂嫂一家人。事情正如所料,惡徒們害舜不死,總不甘心,又定下了新的陰謀:這陰謀就是假意請舜去喝酒,灌醉了他然后把他殺死。小妹妹敕手偵察清楚了這一陰謀,就趕緊悄悄跑去報告給兩個嫂子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