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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望高莊鎮(zhèn)

回望高莊鎮(zhèn) 立家承如訓(xùn) 2221 2020-01-11 14:12:42

  馬建國死了。

  不過這是后來的事情,馬建國死前去高莊鎮(zhèn)找過蘇冬梅。

  在回家的火車上馬建國就想好了,回到高莊鎮(zhèn)后他要跟蘇冬梅再續(xù)前緣。

  他對自己當(dāng)下的狀況做了一次深入的評估:

  第一、這樣回家,雖然有點灰頭土臉,但是三萬多塊錢,在一萬塊錢就能買個院子的高莊鎮(zhèn)也算是有錢人,她蘇冬梅沒有理由不答應(yīng)。

  第二、雖然有點跛,但是除了不太好看,也沒有太大的影響。

  第三、最讓馬建國顧慮的,是幾年前是他馬建國甩了蘇冬梅,可是當(dāng)時不是兩個人不在一個水平面上嗎?不要說他馬建國,就算劉建國,王建國也得分手啊,現(xiàn)在兩個人又一樣了,隔閡不存在了,這就叫時過境遷。他覺得自己這個想法十分合理,如果到時蘇冬梅不同意,他要把這個道理掰開了揉碎了講給蘇冬梅聽。

  第四、當(dāng)然他也不是沒想過蘇冬梅可能已經(jīng)結(jié)婚了,但他不在乎,結(jié)婚了還可以離婚呀,沒關(guān)系,只要沒有孩子,他不會在意。想到這,他為自己的寬容大度深深感動。

  馬建國已經(jīng)開始脫發(fā),所以平時喜歡把頭發(fā)留得很長,不時甩一甩額頭上耷拉下來的頭發(fā)。為了讓蘇冬梅回憶起之前的馬建國,來見蘇冬梅前,他專門理了發(fā),刮了胡子,只是跛著的腿沒辦法掩飾。

  他深一腳淺一腳地來到鎮(zhèn)北頭的時候,明黃的油菜花一家盛開,在油綠油綠的麥子地里刺人眼睛,一群群的蜜蜂在油菜花叢里鉆進(jìn)鉆出。麥仁開始灌漿,再有一個來月就要收麥了。

  馬建國抬頭看見蘇冬梅家的門頭上掛著“冬梅量體裁衣”的牌子,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地方。他知道蘇冬梅沒有裁縫手藝,就踮著腳伸長了脖子朝房子里面看。果然裁縫不是蘇冬梅,而是一個瘦男人。正準(zhǔn)備進(jìn)去,卻看見蘇冬梅從里屋走了出來。

  “冬梅……”馬建國叫了一聲。

  蘇冬梅站住了向外看,一時沒看出來這個把自己名字叫得這么親熱的男人是誰。她走出來,問:“你是?”

  “冬梅,是我,建國。”

  “哎呀,怎么是你?怎么會是你?我都認(rèn)不出來你了。”蘇冬梅說的是實話,她差點就沒認(rèn)出眼前這個頭發(fā)半禿,跛著一條腿的男人是當(dāng)年的馬建國。

  “人家都說你去南方發(fā)大財去了,你咋回來了呢?你這腿……是咋弄的?”

  “一言難盡,慢慢再說。哎,你這是……”他用嘴指了指鋪子和里面坐著的陳春生。

  蘇冬梅回頭看了看,發(fā)現(xiàn)陳春生正看著他們倆,就拉著馬建國說,“咱倆過去說話?!?p>  兩個人來到當(dāng)年陳春生幫蘇老漢推車的坎坡前,高高的坎坡下不知什么時候墊了幾塊青石板。

  “冬梅,這些年你過得好吧?”

  “好,也不好,說不上?!?p>  馬建國誤會了蘇冬梅的意思,他以為蘇冬梅在記恨當(dāng)初的事情。

  “冬梅,當(dāng)初是我不對,可是……”他打算給蘇冬梅講道理了。

  “別說了!”蘇冬梅厲聲斷喝。不過在馬建國聽來,這斷喝似乎是在向他嬌嗔抱怨。女人不是對自己愛的人才會嬌嗔,才會抱怨嗎?于是馬建國大著膽子問:

  “冬梅,你是不是結(jié)婚了?”

  “我為啥不能結(jié)婚?你不是說分手嗎?難道還要我守著你?”

  “當(dāng)年是你先說的分手,我可沒說?!?p>  蘇冬梅聽了這話簡直要被氣笑了:“你的臉皮可真夠厚的......我看呀,你不該腿瘸,就該把你這厚臉皮扯爛!”說著就準(zhǔn)備走。

  馬建國一把拉住蘇冬梅說:“冬梅,你離婚咱倆結(jié)婚吧,我現(xiàn)在有錢了,我?guī)闳ブ杏⒔郑胰ミ^的,那地方美得很呢?!?p>  蘇冬梅又被氣笑了,轉(zhuǎn)身盯著馬建國,“你有錢?你有多少錢?”

  “三萬多呢......三萬是人家賠的,余下的是我攢的?!?p>  “日你媽虧你還讀過大學(xué)!你這點錢就想讓我離婚跟你結(jié)婚?你腦子進(jìn)面湯了?”

  “那你說多少嘛?”

  “多少?三百萬!你有嗎?”說完掙開馬建國的手就走,突然又回過頭說:“你要是還有一點良心就用你這點錢給你媽買口棺材再立個碑子去——你媽臨死都沒看上你一眼!”

  馬建國明白了自己的計劃很可能破產(chǎn),但是他不甘心失敗,他伸出手再次扯住蘇冬梅的衣袖,用力往回拉。他還沒講道理呢,他要給不開竅的蘇冬梅好好講講自己準(zhǔn)備的道理。蘇冬梅急了,想揮手甩開馬建國,沒成想用力過猛腳底下猜到一顆雞蛋大小的石頭,腳底一滑便從高高的坎坡上摔了下去,微微隆起的肚子正磕在突出的青石板上。蘇冬梅慘叫一聲暈死過去。

  蘇冬梅醒來的時候,人已經(jīng)睡在縣人民醫(yī)院婦產(chǎn)科的病床上。麻藥的勁還沒過,她感覺不到肚子上的劇痛。她動動胳膊動動腿,扭扭脖子點點頭,一切都好好的。她不明白為什么爹媽和丈夫陳春生一臉悲戚地圍在她的身邊,她看看這張臉又看看那張臉,忽然她想到了什么,伸手摸摸自己的肚子,卻沒有了鼓脹的感覺,立時就像被一盆冷水從頭頂澆到了腳底。

  她伸手抓住丈夫的手問:“我是不是流產(chǎn)了?”

  她多想得到一個否定的回答啊。

  陳春生握著她的手,蒼白的臉上擠出一絲笑說:“沒事沒事,咱還可以再要。”

  蘇冬梅哇地一聲哭了出來,蘇冬梅邊哭邊罵:“馬建國,我日你媽呀,你狗日的咋沒叫車撞死啊……你把我害死了……”然后對蘇老漢說:“爸,你去打狗日的,你朝死里打那個狗日的……”

  蘇老漢這時候還顧不上埋怨女兒,全部的氣和恨都集中在了馬建國的身上,他對蘇冬梅說:“你放心,饒不了狗日的……”

  “你朝死里打狗日的……”蘇冬梅繼續(xù)嘟囔著,突然又想起什么,對蘇老漢說:“爸,狗日的有三萬塊錢……”

  蘇冬梅從高高的坎坡上摔下來,肚子剛好磕在青石板的角上,她疼得暈死過去。馬建國慌忙溜下坎坡,只見蘇冬梅兩腿間流出一團(tuán)殷紅的血。馬建國腦子里“嗡”的一聲就炸開了,顧不得蹲下身子查看一下蘇冬梅的傷情,趕緊一瘸一拐的跑了。

  蘇老漢和陳春生把蘇冬梅送到縣醫(yī)院后沒多久,婦產(chǎn)科的主任就告訴他們孩子已經(jīng)流掉了。更要命的是,蘇冬梅已經(jīng)已經(jīng)三十歲了,這次意外對蘇冬梅的身體造成的傷害很嚴(yán)重。

  “有多嚴(yán)重?”陳春生問。

  “可能會習(xí)慣性流產(chǎn)?!敝魅握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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