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怕,有我在?!?p> “乖,把眼睛閉上,好嗎?”
“我的九宴都長這么大了?!?p> 破碎的記憶一下子像打開的水泵,
不留情地積壓在腦子里。
“你就不該活在這世上!”
“呵,真是不幸,居然看到你了?!?p> “你不配的事情太多,比如呼吸……”
“天哪,居然是這樣的?!?p> 少女獨自坐在床邊,看著窗欞外的萬千星辰。
眼里不由得積滿淚水。
她做了個夢,夢到最后她怕得翻下了床,遲遲不敢有所動作,感覺著黑暗里有雙眼睛注視著自己,只敢將自己抱膝縮成一團。
好像幼時嘲笑過的戲碼,她覺得單純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或者妖怪的說法過于荒謬。她老成的模樣比誰都更加成熟,而現(xiàn)在害怕的模樣卻如此狼狽。
靜靜聆聽水龍頭沒有關(guān)緊的水滴聲,鐘表指針掃過表盤的聲響,外面呼嘯的風(fēng)聲拍打著窗格,時不時冷風(fēng)滲進,驚擾了窗簾的安逸。
終究,又是一晚不眠夜。
陳九宴眼底依舊是清明的目光,卻空洞無神,好似被抽離了魂魄,整個人如同提線木偶。
無休無止境的夢境如同一個個為她量身定做的幻境,跳出一個又有另一個,一模一樣的身影,一模一樣的畫面。
猶如溫柔的漩渦,等待她步步淪陷,最終化為烏有。
細(xì)細(xì)看,額頭凝住的汗珠微微顫動,瘦弱的身子也禁不住抖動,最終汗珠與奪眶而出的淚水融為一體,冰涼的液體悄無聲息地劃過耳旁。
她將手指插入發(fā)間,尖利的指甲戳得頭皮發(fā)疼,小聲嗚咽著重復(fù)著不要。
陳九宴知道此刻心跳跳得厲害,卻仿佛被什么壓抑似的不敢大聲嘶吼,她突然痛恨此時自己的懦弱,她看著遠方天際,似乎燃起了燎燎火光,將一切都付諸湮滅。那火舌囂張地躍動著,倒映在瞳孔中的是煉獄,是絕望。
“你能不能……求求你了……”
接到電話的陸明祈由于是深夜,還有些困意,在真切地聽到女孩的抽泣后,仿佛被打了強心劑般。
“等我?!?p> 他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聽到九宴軟糯的話語縈繞在耳畔,心底忍不住抽痛。
陸明祈擔(dān)心自己從房間出去會驚動父母,看了眼二層的高度,咬了咬牙從陽臺踩著墻邊的棱角跳下去,好在松軟的人工草坪給了他緩沖的余地。
猛得一落地,感覺腳踝傳來清脆的活動聲,不由得倒吸了口涼氣。陸明祈皺著眉站起身,粗略地活動活動腳踝,沒有片刻猶豫就從大門出去了。
事先叫好的出租車已經(jīng)等到門口。
陳九宴沉浸在過分安靜的環(huán)境太久,她能感覺到她的肩膀有些麻木,甚至四肢有些僵硬,若不是可憐兮兮地從地毯上汲取絲絲溫暖,恐怕早已冰涼。
她聽到門口密碼鎖撥動的聲音,猛得從臂彎內(nèi)抬起頭,抱膝的動作事實上并未帶給她絲絲溫暖。
“阿宴?阿宴?”
房間里一片漆黑,他借著月光稀疏光線,依靠著腦海里熟悉的記憶找到陳九宴的房間。
剛想開門,懷里撞進小小的一只,瑟瑟發(fā)抖。
陸明祈輕聲安撫著陳九宴,他撫摸著她自然披散的發(fā)絲,洗發(fā)水的果香,還帶著潮意,大概是洗過澡之后沒有及時吹干。打量著房間的窗戶,有些慶幸關(guān)得牢靠,不然吹了一夜冷風(fēng)怕是又會頭疼。
“乖,沒事,我在呢?!?p> “我沒有,那些事不是我做的,我,我不認(rèn)識那個人。那些莫名其妙的東西,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噓,好好好,不知道,乖,什么都不要想?!?p> 他感受到陳九宴此刻的無助,他臂彎處用些力道,抱著陳九宴緊了些,讓她緩些發(fā)抖的感覺。
陸明祈攔腰將陳九宴抱回了房間,手中依舊那樣輕靈沒多少分量,發(fā)現(xiàn)房間內(nèi)一片狼藉:玩偶布熊被丟得到處都是,梳妝臺前的椅子也被推倒,原本在梳妝臺上的化妝品飾品也一一被扔到地上……
他小心著邁過,將陳九宴安置在床上掖好被子,剛想轉(zhuǎn)身去廚房倒杯水,卻被陳九宴抓住手。
“放心,我去給你倒杯水,一會就回來?!?p> 溫柔的語氣安逸著陳九宴心底的浮躁。
陳九宴喝了幾口溫水便擱置到一旁,陸明祈搬來椅子坐到陳九宴床邊。
“我似乎隱隱約約想起來一件事,但是我不確定是不是真的,我覺得那些東西或許不是惡作劇。”
“那些都不是真的。你要相信我,初一的時候哪天我不都跟你在一起,怎么會有我不記得的事?”
陳九宴本就篤定心底的想法,莫名其妙的物品一定是想讓她一直困在某段記憶中,讓她忘不掉。
“也許,是我記錯了吧?!?p> 她嘴上松了,但心底仍是追究著那個待發(fā)掘的秘密。
片刻沉默,陳九宴注視著陸明祈的側(cè)眸認(rèn)真起來,從前只知道他長得好看,卻不知道為什么好看,現(xiàn)在看起來似乎知道緣由了。
惹人的桃花眼,高挑的鼻梁,棱角分明的臉型,一切看起來都宛如上帝精心制作的藝術(shù)品。就這樣,即使冷著臉也會討許多女孩歡心。
此時才后知后覺這么晚把他叫來無理取鬧一通,可他并沒有義務(wù)為自己做些什么。
陳九宴抬手想揉亂頭發(fā),問清自己在想些什么,卻不料碰到了水杯,好在有地毯,玻璃杯沒有摔碎,卻莫名觸破心底最后一道防線。
為什么什么事都做不好。
“怎么樣,你有沒有碰到?”
陸明祈小心地查看著陳九宴的手指才安心。
“陸明祈……”她叫了他的全名,沒有像之前那樣,有時候會喊他喂,有時候碰碰胳膊就知道在叫他,有時候還會惡作劇地叫他棋子。
“對不起,我知道一直以來我做的事情都很過分,我把你對我的好認(rèn)為是理所當(dāng)然,也對你會有回報同等但待遇,甚至變本加厲……”
陳九宴不受控制地錘打著被子,胸口劇烈地起伏著,臉龐淚水劃過,都在映射著女孩情緒的不穩(wěn)定。
“噓,好了那些都不重要。這些都是我愿意為你去做的?!标懨髌戆矒嶂?,將她的手裹在掌心內(nèi),化去她手心的冷意。
“都說人會把脾氣發(fā)給最親近的人,可是不是最親近的人嗎?為什么要受這種窩囊氣?”
“沒關(guān)系,我都知道,這才是你,九宴啊,我都知道的。你的心其實很美好,只是不會表達而已?!?p> 他用紙巾拭去九宴眼角的淚痕,卻注意到她左眼角處的傷疤,已經(jīng)長出新肉,即使膚色白皙卻仍能看出兩邊的界限,這該是多深的傷口才會這樣。
“我們其實沒有任何關(guān)系,我們只是朋友,陸明祈你不要對我這么好了,我怕我還不起你?!?p> “答應(yīng)我以后都不要這么說,我們不光是朋友,你對我而言更是很重要的人?!?p> 在陳九宴欲要接著說些什么時,及時叫停,哄著她入睡:“好了睡吧,別擔(dān)心我在你身邊呢?!?p> 他一下一下輕輕拍著被子,像哄嬰兒入睡那般。
“陸明祈……”
“嗯?”
“你不怕對我太好,我會恃寵而驕嗎?”
“不會,如果真是這樣,那一定是我對你不夠好了?!?p> 待九宴呼吸平穩(wěn)些后,他去撿起掉落在地上的玻璃杯,原本不多的液體用紙巾擦試過。
向外走動時,險些碰到腳邊的藥瓶,里面固體的藥粒因為外力作用發(fā)出細(xì)微的聲響,陸明祈回頭看所幸沒有驚醒九宴。
大概折騰這么久,她也累了。
碳酸鋰片。
主要治療躁狂癥,對躁狂和抑郁交替發(fā)作的雙相情感性精神障礙有很好的治療和預(yù)防復(fù)發(fā)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