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跑出酒店后還是拼了命地一直往前跑,她不敢回頭,只怕一回頭就會有兩個大惡人把她抓走。她一直跑啊跑啊,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天空已經(jīng)微微泛白,她的雙腿已經(jīng)完全不停使喚了,她才停下來。她其實不是停下來了,是她實在走不動了,直接癱在了地上。經(jīng)過一夜的生死逃亡,菊花腦子里已是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敢想了。她就那么傻傻地癱在那里。一刻鐘后,刺骨的寒意將菊花從一片混亂中喚醒,這正是數(shù)九隆冬的大冷天,菊花只穿了件薄薄的裙子,渾身上下早已凍得沒了知覺。從行李包里翻出一件棉衣,穿在身上,菊花的手腳終于慢慢恢復(fù)知覺了。
得找個住處啊,否則自己真的有可能被凍死在馬路邊上。菊花心里盤算著,忽然想到一件很重的事,那位客人臨走前扔給她很多錢呢。菊花小心翼翼地把藏著裙子里的錢拿出來,仔細數(shù)了數(shù),竟然有七八千。有了這筆錢,就能找個房子租下來。經(jīng)過一夜的風(fēng)餐露宿,菊花終于明白,想在一個城市立足,首先得有一個容身的住所。先找個房子吧,工作的話可以慢慢再找。多了一大筆錢傍身,菊花心里覺得安全了許多??粗侨饺缴鸬奶?,菊花心里又有了一絲絲新的希望,這么倒霉的一夜自己都熬過去了,以后她也能好好地活下去,不為別人,只為自己,努力地活下去。
望城作為聚集了全國最多外出打工仔的城市,房屋出租是再普遍不過的了。隨便走到哪個大街小巷,都能看見貼得滿滿的出租信息,白紙黑字,一條條地被粘在電線桿上,過道邊上,或是藍色的鐵皮墻上。不過一上午的功夫,菊花就找到一家還不錯的地方,簡簡單單一間15平的房子,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個僅一平方大小的衛(wèi)生間,房租五百。這個地方是城中村,村里的居民都把自己原來的屋子改成一間間小屋子,靠出租房屋,拿租金過日子。菊花一次交個三個月的房租。稍微收拾一下,菊花躺到了床上,不到一分鐘,就睡著了。
“我決定組建一家建筑設(shè)計公司,二里屯新大樓將由我們自己的設(shè)計公司來設(shè)計建造?!崩械墓蓶|大會一開始,寒風(fēng)就宣布了自己的決定。
此言一出,眾人無不表示驚訝,之前大家一直還在猜測會選擇哪家設(shè)計公司呢,有些公司與某些董事還有著千絲萬縷的關(guān)聯(lián),想借著各種關(guān)系,讓這塊大肥肉能落入自己的口中呢,更多的董事因為不關(guān)乎自己的利益,傾向于公開招標,可不管哪一種,誰都沒想到寒風(fēng)居然要自己組建公司來設(shè)計。
“寒總,我覺得這個提議欠妥當(dāng),組建一家建筑設(shè)計公司不是一件小事,需要很多資質(zhì)認證,這會耗費很長的時間,將會嚴重拖延工期。買地已經(jīng)花費我們很多流動資金,現(xiàn)在我們需要的是盡快完工,招商引資,回籠資金?!币粋€董事仔細分析。
“你說的這些我都考慮過,可是我們不是去建普通的居民樓,蓋個二三十層,質(zhì)量過關(guān),能抗震抗災(zāi)能住人就行。我們是要建望城第一高樓啊,未來很多年它都將會是望城的地標,別人看它不僅僅是一棟樓,更是望城藝術(shù)與科技的象征,所以它不能隨隨便便地設(shè)計。我看過幾家公司的草圖,都太普通,太單調(diào),對不起望城第一樓的名號。是,組建一家公司會花費一些時間,但這都是值得的,所有美好的事物都應(yīng)該被認真對待,都是值得等待的?!?p> 寒風(fēng)的這番話帶著幾分激情,也帶著幾分幼稚?,F(xiàn)在都什么年代了,誰去管什么意義,什么藝術(shù),大家關(guān)心的只是公司能否掙更多的錢,股票價格是否能上漲。
“寒總,我..”一個董事忍不住想反駁幾句。
“好了,不要再說了?!焙L(fēng)抬起了手,制止了更多的發(fā)言,“這件事我已經(jīng)決定了。沒有其他的事就散會?!?p> 寒風(fēng)直接下來最后通牒。眾人只好作罷。寒風(fēng)掌管寒氏集團也有幾年了,早些年還有人不服氣,后來見識到他的雷厲手腕,就沒人敢作妖了。熟悉寒風(fēng)的人都知道,一旦寒風(fēng)下了最后通牒,誰都不能讓他改變主意。
“你要組建設(shè)計公司?”許幽蘭一進門就直接質(zhì)問寒風(fēng),這是她第一次如此不講禮貌地對人說話。
“是的?!?p> “許氏在這個項目上也注入了不少資金,如果因為這個決策導(dǎo)致項目嚴重延期,甚至爛尾,誰來負責(zé)?”
“如果最后項目失敗,許氏的損失,我會以個人名義賠付。”
“寒風(fēng),你確定要這么做嗎?你一向以大局為重,所有的決策都是左右權(quán)衡,以公司的利益最大化為目標,這一次為何要做出如此不妥當(dāng)甚至幼稚的決策?”許幽蘭帶著幾分疑惑質(zhì)問。
“不妥當(dāng)?幼稚?”寒風(fēng)重復(fù)著許幽蘭的話,笑了,帶著幾分明顯的諷刺。
那笑容讓許幽蘭覺得特別陌生,特別不舒服,她猛地發(fā)現(xiàn)寒風(fēng)真的變了,他不再總是帶著溫和的笑容,他不再平易近人,溫文爾雅,彬彬有禮,他變得尖銳,變得有棱角,有刺了。
“寒風(fēng),你變了?!痹S幽蘭冷冷地說。
“是嗎,也許不是我變了,是你從來沒了解真正的我?!焙L(fēng)看似平淡地說。
從來沒了解真正的他?難道真是這樣嗎?許幽蘭愣了。
休息了一天,菊花的精神明顯好多了。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菊花再次振作起來,準備開始找工作了。有了一次被騙的經(jīng)歷,菊花再也不隨便相信陌生人的話了,她翻閱報紙,四處打聽,多方詢問,真地去面試前先打個電話仔細詢問,免得白跑一趟,也避免是詐騙。奔波了幾天,還真找到一份工作,在一家大型醫(yī)院里做護工。
快過年了,外出打工的人都紛紛回家過年了。工廠,公司,可以說放假就放假,可醫(yī)院不行啊,人生病可不會挑時候的,別的科室還好,大家知道要過年了,身體不舒服了,先忍一忍,過了年再去看,可老年病房不行啊,這里面的病人大多都是常年臥床不起的,臨近年關(guān),病人不但沒有減少,有些家人因為不愿過節(jié)時照顧這些老人,甚至故意把他們送進醫(yī)院。所有別的科室住院病人都大大減少了,唯有老年病房不減反增,可是護工都紛紛請假,人手實在不夠用,菊花這個時候去應(yīng)聘,算是瞎貓碰上了死耗子,很容易就被錄用了。
所謂護工,就是照顧行動不太方便的病人,幫著喂水,喂飯,協(xié)助大小便等,這些事不需要太多的技能,又比較吃力,護士肯定是不樂意的,所以就漸漸冒出這么一個不算正規(guī)的職業(yè)。作為護工,做重要的一項任務(wù)就是夜間看護。有些病人夜間也需要有人陪護,可是家屬又不愿意夜里窩在一張小床上受罪,這種情況大家都會選擇請護工,防止夜間出現(xiàn)什么緊急情況,無人告知醫(yī)護人員。
菊花一進來就被分給了一名六十多歲的老太太。老太太得的是慢性淋巴細胞性白血病,已經(jīng)做多不少次化療了。每次需要的時候就轉(zhuǎn)到血液科做化療,療程一結(jié)束就送到老年病房修養(yǎng)。家里人倒是有錢,也舍得給她花錢看病,可是卻不愿意抽出時間來陪她,一是因為忙,二也是因為老太太性格古怪,不太好相處。菊花一來,這么一個難纏的病號自然就落到她手中。
“這么個瘦瘦弱弱的小姑娘,能干什么?”一見面,老太太就很不客氣。
“除了這個,沒別人了,你就湊合湊吧?!惫艽沧o士也知道老太太難纏,也不多說,把人帶到,就離開了。
“大娘,你放心吧,我雖不胖,但是很有力氣的,也能吃苦,我一定會照顧好您的。”菊花唯恐這份來之不易的工作再丟了,立刻表態(tài)。
“大娘?你才幾歲啊,我都能當(dāng)你奶奶了?!崩咸珱]好氣地說。
“那,奶奶,您好,很高興能做您的護工?!本栈ㄓ残χf。
“我就隨口說說而已,你看我真有這么老嗎?”
“我,我,我...”菊花真不知該說什么好了。
看菊花那慌張的樣子,老太太不耐煩地說:“算了,算了,我也沒得選了。去,給我倒杯水。”
“哎?!本栈ⅠR屁顛屁嫡去倒水了。
什么叫雞蛋里挑骨頭,菊花總算明白了。
菊花一路小跑給老太太取了飯來,老太太卻抱怨涼了不好吃了。老太太說要用熱水燙腳,菊花打來滿滿一盆水,她卻又閑洗腳水燙了。最要命的是,老太太最喜歡夜里折騰人,一會說口渴要喝水,一會覺得頭暈,要求把床搖高,一夜下來,菊花基本上別想睡覺了??墒蔷栈◤牟槐г?,因為她知道自己抱怨不起,丟了這份工作,她真怕自己會餓死。所以老太太讓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水燙了,她就再去加點涼水,水冷了,她就再添點熱水,幾天下來,老太太也看出菊花是個勤快心善的,也就不那么故意折騰她了,無聊時和她一起聊聊天,竟覺得心情比往常好了,身體也似乎好了一些,菊花待她也不像是護工對病人那么冷冰冰的,倒更像是自家老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