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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輪江月明

第一百五十六章 驚魂夜

一輪江月明 飛花不見葉 2330 2020-06-23 15:07:08

  緞兒和碧砌都說,任西樓是個斷袖,這話倒冤枉他了。

  身為一個京城中數得上號的紈绔,任小公子只是不知道怎么去和一個不那么紈绔的人做朋友。

  去年明松照壽辰,他喝多了酒,在清光園的假山石上摔了跤。明清曉剛好撞見,出于同情,于是扶了他一把。

  任西樓并不是第一次看到明清曉。只是一則以往明清曉從來都是偏居一隅,躲在不起眼的角落中;二則任西樓眼中也瞧不上這個明府的庶子。因此他在假山上瞧見明清曉時,隱約覺得面熟,卻想不起來他是誰。

  明清曉性情內斂,但并不是不會生氣。好歹也是明家二公子,這常來的任小公子居然不認得自己,好脾氣如他,也有些郁悶。于是在扶起這位眼高于頂的爺之后,他拍拍屁股走了,一句話都沒留下。

  任西樓事后得知對方也算是當日的主人,不由起了點愧疚之心。他難得地設身處地了一回,越想越覺得明清曉一定難堪到了極點。他雖然不算善良,但也從不虧欠于別人,于是便想著補償。

  可惜的是,任小公子習慣了高人一等,想當然地認為明清曉最需要的是有他這樣一個出身高貴的朋友,如此才不會被人輕視。

  于是從此后,他往明家去的次數就多了起來,而且經常挑著明新霽不在的時候去。明松照見他倒是與小兒子聊得來,心里也高興。小兒子雖是庶出,總歸也是他親生的,如果有人肯提攜一把,那當然再好不過。

  明清曉生性溫順,雖然不怎么喜歡和任西樓打交道,不過既然父親吩咐了,他從命也就是了。

  于是明家外書房經常出現這樣詭異的一幕:明清曉安安靜靜地對著書本,任西樓坐在邊上口沫四濺地說話。

  這樣過了一個月,任西樓沒耐心了。都說京中有兩塊冰,怎么明家還有一塊呢?

  難道不該是明二爺吧嗒吧嗒地討好他,而他在一邊冷淡地應一兩聲?然后某天明二爺低眉順眼地求他:“我們效仿桃園,結八拜之交吧?”

  這樣任小公子可以居高臨下地從鼻子里哼一聲,說:“成吧,你看著也不討厭?!?p>  因此他覺得明清曉十分不識抬舉,心里不免存了教訓他的意思,說話越來越不客氣。明清曉也厭煩了,不知道自己怎么招來了這樣一個魔頭,惹不起躲得起,避而不見唄。

  緞兒起先沒留意,次數多了她就奇怪了,拐著彎套明清曉的話。明清曉覺得這事直說的話,顯得自己怪沒膽色的,他那時對緞兒生出了一點異樣的情愫,不愿意她小瞧了他,言語之間便有些含糊其辭。

  偏巧緞兒見多識廣,知道這世上有些紈绔就愛什么分桃斷袖。再一想任西樓那長相,心里不由自主給他打了個“油頭粉面”的記號。夜里無事時翻來覆去地思量之下,她覺得任小公子多半是看上了她家二爺。

  明清曉性情溫柔,緞兒雖然不打算做妾,但人非草木,心里多少存了點說不清的想頭。眼見老實人被欺負,還是自己的心上人,緞兒演繹了一把英雄救美,尋著個機會截住任西樓,與他理論了一番。

  任西樓被個姿色平平的丫頭義憤填膺地一頓教訓,起初還覺得有趣,待搞清楚她的意思時不由得勃然大怒。

  “老子不喜歡男人!你才喜歡男人,你全家喜歡男人!”

  緞兒把臉一仰,理直氣壯地答道:“用得著你說么,我當然喜歡男人!”

  任西樓被堵得臉成了豬肝色,想到自己屈尊想與個庶子交朋友,卻被個死丫頭誤會為斷袖,心里的憋屈都快炸了!

  不過冤有頭債有主,他覺得這死丫頭敢這么說,肯定是她主子教唆的。

  于是這仇就這么結下了。

  緞兒性情直爽,竹筒倒豆子般把這一段說完,猛然意識到房中靜悄悄的。她回過神也僵住了,目光呆滯地看看明別枝,又看看轉過臉笑得直抽抽的青禾和碧砌。

  “你喜歡哪個男人?”碧砌止住笑,做著鬼臉羞她。

  “別打岔!”明別枝白了碧砌一眼,問緞兒:“后來呢?”

  “任小公子被我戳破齷齪心思,可能也知道害臊,倒不找二爺說話了。不過每回見了二爺,那目光都是惡狠狠的,好像要吞了他一般?!?p>  所以成見是很難改變的,在緞兒眼里任西樓是個斷袖,那么他做什么就都是斷袖的表現。

  明別枝重又推開窗,院子里的兩個人都已經不見了,大概是進去了。

  “這事......任家知道?”明別枝想起方才碧砌所言,詫異道,“居然也管不住他?”

  “應該是知道的吧?那天不差點出事么?要不是心虛,任尚書早就殺上門來了?!?p>  明別枝大婚酒宴上,任西樓與紅了眼的尹爰息一言不合爭執(zhí)起來,被明新霽送了出去。

  任西樓生了一肚子的氣,知道酒席還有好一陣子,于是打算出去閑逛一會,等晚些時候再回去。

  酒席設在前院,任西樓沿著圍墻慢慢走著,一不留神就走到了清光園門內的假山洞里。這一天的風很冷,任西樓起先空著肚子喝了點酒,被風一吹有些上頭,暈乎乎的扶著山石就吐了起來。

  正吐得渾身冷汗,天昏地暗之時,他忽然覺得身上一暖,一張薄薄的氈子蓋了上來。有人遞過一塊溫熱的手巾,搭在沾了嘔吐物的胳膊上。

  任西樓抬起頭,就著暗沉的暮色,看到了一張令他咬牙切齒的臉。

  明清曉被父親支使著去內院拿了點東西,出來時遠遠地看到任西樓歪歪倒倒地往園子走,身邊一個人都沒有。他把東西交割了,心里有些不安,終究他是主人,任西樓是客人,萬一出了事,怕是不好跟任家交代。

  想來不過一個醉鬼,明清曉覺得他也逞不了什么威風,于是找人要了塊熱毛巾和氈毯就一路找了過來。

  任西樓心里冷笑了一聲,暗道來得正好。見他轉身要走,忙拽住道:“阿曉,這里冷,你扶我進去避避風好不好?”

  明清曉最近難得看到這個煞星說話這么心平氣和,心道冤家宜解不宜結,于是扶著他到了假山深處。

  萬萬沒想到任西樓本就記著仇,一到了偏僻處就掐住明清曉的脖子!明清曉從小體弱,哪里是他的對手,立時透不過氣來!

  總算天可憐見,假山上藤蘿遍布,有幾根伸入了洞中。明清曉慌亂中扯到一根藤條,想也不想便勒住了任西樓的脖子。

  “那后來呢?”

  明別枝緊張得兩只手緊緊握在了一起。雖然知道最終明清曉安然脫身,而任西樓也并沒有死在假山洞中,她還是覺得心驚肉跳。

  “二爺脫身后就請大姑爺找人抬任小公子,自己跟著去瞧了眼,確認他還有氣才敢放心離開。原本想著,任小公子脖子上被勒出一條那么深的痕跡,任家一定不肯善罷甘休,誰知道等了好幾個月也沒見人來興師問罪?!?p>  明別枝冷冷道:“他們家的人在別人家行兇,哪里還有臉上門?想來是任西樓自己說漏了嘴,才有了被任尚書教訓的傳聞。”

  “這個奴婢就不知道了。后來任小公子似乎是真的死心了,倒極少往我們家來了,二爺偶爾與他撞上,他也是冷著臉。不過這樣一來二爺也就放心了,慢慢地就將這事淡忘了。誰知道......”

  緞兒哭喪著臉,唉聲嘆氣。青禾扶著她坐下,聽到明別枝恨聲道:“是不是離京前夜又出事了?阿曉明明知道他不安好心,為什么不離他遠點?”

  “那天任小公子沒喝酒,看著十分溫文爾雅,說話也是細聲慢氣的。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誰想得到他會狂性大發(fā)呢?”

  其實這也是緞兒根據事后明清曉透露的一言半語猜測的,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明清曉并沒詳說。而她當時見他頭上青紫了一大片,只顧著找人擦藥膏,更是無暇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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