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今日無云空見沙（三）

　　“世人都道與人為善，哪里有老板娘這樣勸人作惡的?！蹦腥祟H覺得的驚訝。

　　“善惡在你心中藏著，又不是我一句話能左右的。”言小幼道：“不辨是非就去勸人善良的，你不覺得更虛偽一些嗎？”

　　“你怎知我沒有殺他？”男人問。

　　言小幼笑了：“錦面官好歹也是江湖中的大人物，他要是死了，怎么會一點風(fēng)聲都沒有。再有，若真的沒有風(fēng)聲，那大約是你家老爺子找了個人上去頂著，掩人耳目，試問哪里有比你更適合的人？若真是如此，你也不用被逼得毀了這張臉，被人追殺至此了?！?p>　　“你說的頗為有理?！蹦腥说?，心里不禁暗暗佩服，老板娘這一雙眼，太過犀利，看的過分透徹。

　　“所以你為什么不直接殺了他？”言小幼第一次這般為一個人不平，往日不管她故事聽得有多憤慨，也沒有這么激動過。

　　男人沉默了一會兒，看著言小幼的眼睛，認(rèn)認(rèn)真真的回答：“我打不過他?！?p>　　“……”說得好啊，明明知道打不過，自然無需把命留在那里。言小幼默默贊同他。

　　“我無殺他們的心思，他們卻要將我趕盡殺絕。”男人看看自己身上的血衣。

　　燈要燃盡了，言小幼找了燈油來添上。添油時燈芯晃動，映在墻上的人影有些斑駁。

　　“不殺你殺誰？你這般跑了，不就等于將他們的秘密帶到了江湖中？若是有一天這個秘密大白于天下，他們怎么立足？”言小幼將油葫蘆放回去，波瀾不驚的說著足以讓她被滅口的江湖辛密。

　　“老板娘一向這么涼薄？”男人問。

　　涼??？言小幼沒有回答他。大約，她以前也并非如此吧。至少在沒有和商不負(fù)分道揚鑣之前，她好像還是蠻多悲秋傷春的時候的。在這里聽多了悲歡離合，竟不知不覺習(xí)慣做一個冷眼旁觀者了。

　　“還未請教？”言小幼生硬的別開話題。

　　“無名無姓?！彼Φ溃骸半m說是用兩個銅板買來的，但老板娘確實是第一個愿意聽我將話的人，不如請老板娘賜名？”

　　“……”言小幼也不推脫，取個新名字是好事，就當(dāng)把過去的種種艱辛痛苦都丟了，多好。她細(xì)細(xì)思索一番，猛地一拍桌子，在男人期待的目光中抬起頭來，興奮地問：“你覺得……王二麻子如何！”

　　“……”男人嘴角抽動了兩下，在言小幼興奮的目光注視下思索了一番。罷了，最終還是接受不了，他自己道：“云空沙。”

　　“今日無云空見沙?！毖孕∮走泼艘幌拢c點頭：“果真比我那個名字好那么一點?！?p>　　“還懂得詩句，看來肚子里還是有點墨的嘛！”云空沙想想言小幼取的名字，心道還真看不出來。

　　“那可不，本姑娘可是……”

　　兩人相談甚歡，油燈添了三五次，居然就圍著桌子聊到了天明。

　　昨日雪下的深，今日倒是個明媚的晴天。

　　云空沙將自己的劍收好，意猶未盡的站起來：“老板娘，告辭了！”

　　言小幼將他送至門口，又將剩下的傷藥給他：“走吧，傷藥算買糕點送的?！彼龘]揮手：“江湖路遠(yuǎn)，后會無期?！?p>　　看著人消失在門外，言小幼頗有些失落，難得有一個談得來的，這會兒又成了天涯遠(yuǎn)行客。

　　轉(zhuǎn)身想要回去，忽聽柴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言小幼回頭，見云空沙斜靠在門邊沖著她笑，晨曦打在他臉上，連左臉那燒傷都帶了幾分柔和。

　　言小幼望著他一笑：“怎么？追殺你的人在外面等著你，跑不了了？”

　　云空沙微微一笑：“我仔細(xì)想了一下，天地之大，我竟無處可去。老板娘，你招伙計不招？”

　　言小幼打量他：“會打獵嗎？會殺豬嗎？會宰羊嗎？會留剝獸皮嗎？”

　　云空沙思索一下：“我可以從頭開始學(xué)嗎？”

　　“以后劈柴你干？”

　　“好?！?p>　　“灑掃你干？”

　　“好?！?p>　　“跑腿你干？”

　　“好！”

　　“沒有工錢！”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