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盲索（三）

　　言小幼先是一愣，接著苦笑了一下?？刹皇顷幉铌栧e就來到了她這里，她畢竟是從京城跑出來的，雖然不知東奔西走了多久，這條路，總歸是能通回京城的。

　　“路該怎么走……”言小幼有些迷茫的望了望門外：“往西便是了，此地在京城的西面?！本唧w在哪里，許久未回，她大約也找不到路了。

　　“你若是非走不可，我送你下山，再在附近鎮(zhèn)子了打聽一道吧?！毖孕∮孜⑽@息著。

　　她想婦人應(yīng)當(dāng)也明白，哪里有跑一趟腿值一百兩銀子的好事，也就只有這個男人肯為了讓妻兒過上好日子愿意冒一次險(xiǎn)罷了。

　　他捎帶的，大約是哪個貪官污吏與地方往來的贓物，或者是什么其他罪證，總之該是個燙手山芋。那些人不敢?guī)г谧约荷磉?，又不能給它丟出去，只好尋了個無關(guān)之人做替死鬼?；蛟S，他已經(jīng)被劫殺在了路上，或許是東西送到以后就被人悄無聲息的處理了。甚至是一點(diǎn)小傷小病，或者饑寒交迫，總之，能活下來的可能性太小了。

　　婦人和言小幼雙雙沉默了一會兒。

　　“若是……”言小幼開口打斷沉默，心里想說若是他死了呢，卻遲遲開不了口。

　　婦人知道她想要說什么，平靜的摸了摸自己小孩子的臉：“死的活的，找到了總算有個交代。若是一直找不到我就一直找下去，總要有個找到的時候不是。”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啊?！毖孕∮赘懈乓宦?，她何嘗沒有為了一個人牽腸掛肚，何嘗沒有因?yàn)橐粋€人沖動過。情為何物，是蛛網(wǎng)，是漩渦，一旦掉進(jìn)去，哪里能掙得脫逃的掉？

　　“老板娘……”

　　“罷了，走吧走吧。我這里畢竟不是什么強(qiáng)留人的買賣。”

　　婦人起身欲行。

　　“等等。”言小幼說著，將一根棍子塞在她手里：“探著路，不枉我尋摸了幾天弄來著一根樹枝?！?p>　　婦人手里的樹枝長短合適，打磨的也極為光滑，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老板娘……”婦人的嘴動了動，眼淚從她干涸的眼里留出來。

　　言小幼賭氣似的不理她，只是又往她包裹里塞了兩塊柔軟厚實(shí)的皮子，又添了一些銀錢。

　　婦人急急忙忙拒絕：“這使不得！使不得！”

　　“拿著！”言小幼強(qiáng)塞到她手里：“本也沒有什么值錢的東西，荒郊野嶺的，野物好打，皮子還難得的了？況我也并非為你，為了你懷里那個小的，若是摔著了，凍著了，餓著了，看你哪里去哭?！彼回灈霰?，好話也不肯好好說的。

　　婦人知她面冷心熱，只道：“來日等他長大了，必然結(jié)草銜環(huán)報(bào)您的恩情?！?p>　　“不用?！毖孕∮椎剑骸叭舻人L大了，我還孤苦伶仃的在這荒郊野外，也太過凄涼了點(diǎn)，寧可不被故人瞧見，免得丟臉。你若是承我的情，記著欠我一碟點(diǎn)心錢，兩個銅板。找到你家那口子，記得別忘了還就是?！?p>　　婦人點(diǎn)頭應(yīng)了，哪里不知道言小幼實(shí)在寬慰她。她這些天只說野味好打，寒冬時節(jié)又哪里有野味平白的出來。

　　言小幼知道她又要說一些感激的話，提前打斷了她。“行了，走吧。再推脫下去，怕你要多吃我一日的口糧了。”再推脫下去，山間的路就要黑了。雖說婦人眼盲，夜路也是走不得的，誰知會遇上什么猛獸呢。

　　“我送你下山?！?p>　　“老板娘，不必，我走的了?！眿D人堅(jiān)決推辭，只抱著孩子辭行。

　　言小幼便不再堅(jiān)持，這婦人打定的主意往往堅(jiān)定的很，她哪里勸的動?！傲T了，你當(dāng)心些?！?p>　　“告辭。”

　　“告辭?！苯愤h(yuǎn)，后會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