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干少壯將領(lǐng)們被陳九訓(xùn)斥一番，也讓陳啟國少花費了不少口舌，并無哪個跑來騷擾。
一大早，與妻妾、孩兒們一同吃了個早飯，天氣較冷，本該是貓冬時節(jié)，無論大小，所有人都起了個早早，一個個全跟個粽子似的，昨日還靦腆跟個大姑娘一般，一夜后，又全“爹爹”的亂叫，最為瘦弱的小丫頭菊兒也成了身邊最受寵的孩兒，成了與曦兒一般可以在書房內(nèi)撒歡的特殊存在。
在家中休息，不代表他可以趴在床上真正做了地主老財主，兵部、民部、律部成堆公文、信件一一堆在他的書房中，胡氏、陳九、劍奴、田授……等人也一一由府衙搬到將軍府門房辦公。
一個人埋首在無數(shù)文書堆中，一開始兒子還很是不滿爹爹身邊多了個小人兒，沒過半日，兩個孩子就成了很好的玩伴，九娘、孫尚香坐在土炕上縫補衣物，兩個孩子在炕上，一會兒在這頭，下一刻又鉆到了另一頭，因火炕緣故，屋內(nèi)溫暖如春，并不會凍著孩兒，兩個女人時不時照看一下，避免玩鬧的孩子跌落床炕。
陳啟國時不時撓了撓頭，感覺自己身邊之人還是差了些，文書也太亂了些，什么東西都是一股腦夾雜在一起，這讓他翻閱很是頭疼。
“梆梆……”
“進來?！?p> 聽到房門輕響，埋首在文檔之中的大腦袋并沒有抬起，房門輕響，九娘、孫尚香抬頭，正見一身寬袍的劍奴走入，見她小腹鼓起，九娘跳下地來，一臉笑意迎上。
“妹妹有了生孕，一些無關(guān)緊要雜事多讓下面人來做就是，怎么還親自送些文書來了?！?p> 見她拿過椅凳，劍奴忙低聲道謝，抬頭看到陳啟國正看了過來，將文書放到桌案上。
“主公，這是河?xùn)|郡律部文書，一共有一千兩百三十二起不法之事，除了較大的三十六起，處斬了五十六人外，余者都是些處罰勞役?！?p> “嗯?！?p> 陳啟國起身，來到劍奴對面，示意其坐下，自己也拉過椅凳，笑道:“上黨、樂平胡民較多，不服律法較多些，西河郡、太原郡、大同郡皆是漢民較多，或是管的較嚴之地，情況稍好些，新興郡、雁門郡百姓較少，稍少些，河?xùn)|郡因去歲強遷的關(guān)中百姓較多些，相互之間不熟悉些，爭斗多些也正常，等到所有人都適應(yīng)了律法威嚴，慢慢就好了?！?p> 低頭看向她鼓起的小腹，笑道:“狄二哥倒是好福氣，這么快就有了娃娃，九姐說的不錯，肚子這么大了，一些亂七八糟事情交給下面人去做就成了，沒必要事事親為，把手頭之事交給下手，好好修養(yǎng)三個月，等孩子安安全全生養(yǎng)下來后，再理事任事也不遲?！?p> “主公，俺……”
劍奴剛要開口，九娘卻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妹妹就聽大郎的吧，孩子才最要緊，三五個月也不大緊，實在放心不下，就讓下面之人將公文送去府里?！?p> 陳啟國心下一陣嘆息，點頭道:“按理說，公文是不能離開府衙的，但你有了生孕，此事可以特例，就這樣吧，也省的……那啥，就如此吧，讓人將重要事情送去府上就可以了?！?p> 九娘白了他一眼，知道他未盡話語是什么，劍奴卻有些忐忑不安。
“妹妹不必如此，大郎并無真的生了二哥的氣，免去軍將之職也是為了做做樣子，過些日再重回軍職就是了?！?p> 陳啟國心下更是一嘆，說道:“俺也不瞞你，大哥性子與狄大哥、狄二哥、狄三哥性子差不多，皆不合適為主將，原因就在這莽撞性子?！?p> “兵部雖以文事為主，卻屬于統(tǒng)領(lǐng)全局之司，劍奴身為律部司馬，督理整個并州民事律法，想來是有些體悟的，統(tǒng)領(lǐng)全局，考慮的就多些，這對于他們將來也有著難以言喻的好處?！?p> “當(dāng)然，九叔與俺也確有處罰意味，漢中出事后，俺不在家中，劍奴你是知道他們的所作所為的，若不處罰一二，其余軍將該如何看待將軍府？下一次他們再鬧騰，甚至更兇又該當(dāng)如何？”
“身為律部主官，賞善罰惡、公正無私是律法本質(zhì)，有了過錯就該為自己的過錯承擔(dān)必要的后果?！?p> 陳啟國起身坐到劍奴身旁，說道:“自八王之亂后，各胡亂中原，至今已有數(shù)十載，雖說石虎得了十州之地，天下卻并不平靜，作惡違法之人多出軍伍，咱們并州胡人居多，漢民久遭胡人之苦，兩族相互間恩怨宿仇頗多，更為需要律法公正和軍中穩(wěn)定，所以呢，處罰大哥給他人看是必要的?！?p> “給外人看是不錯，算是‘殺雞儆猴’吧，可咱們的交情畢竟擺在這里，俺自然也不會真的把‘雞’殺了，可若連這都看不清，別說狄二哥了，就是俺親大哥，俺也照樣一擼到底，俺情愿讓他們當(dāng)一輩子惱怒俺的民夫，這沒得商量！”
“主公……俺知道了！”
劍奴就要起身，陳啟國又將她按下，起身走向桌案，笑道:“對事不對人，狄叔出了事，俺同樣惱怒，可事情已經(jīng)如此，已經(jīng)有了傷口，就不能再撕開另一個口子，甚至自虐到劃開肚子一命嗚呼，沒有實力的憤怒毫無任何意義，只會牽連到了無數(shù)人一同遭殃。”
“該說的，不該說的，昨日九叔與俺也都說了個遍，若他們還是想不明白，也只能說……他們根本不適合為將，只能是個莽撞武夫！當(dāng)然……俺不相信大哥，狄大哥他們是莽撞武夫，雖性子耿直、易于沖動，但他們都是乞活軍一員，都是自幼便為一族老弱生死而戰(zhàn)，俺相信他們會想明白的，你也沒必要太過擔(dān)憂?！?p> 說完，陳啟國決定不再理會這種爛事，將話題引入較為混亂的文書文檔，拍了拍桌案上一摞摞文書，說道:“這些文書太亂了些，僅翻看就需要花費很多時間，而且很容易錯亂，從現(xiàn)在到開春前往鄴城還有些時間，你準備一下，從律部抽調(diào)些頭腦靈活，年歲較輕的文書，暫時進入將軍府，為俺名下書吏，俺先管教管教，管教好了再回律部，在律部專門設(shè)一個文書院，專門督理文書文檔之事。”
劍奴忙起身抱拳，這次沒有人阻止。
“諾！下官這就辦了此事。”
“嗯。”
陳啟國點頭，看向為他倒著茶水的孫尚香。
“一會讓人通知下兵部和民部，也一同送些人入將軍府，無需太多，三五人即可。”
“好的，俺這就去安排?！?p> 孫尚香點頭答應(yīng)，陳啟國又笑道:“你們要么是妯娌，要么是姐妹，也不用太過客氣，俺還要看些文書，你們自個說些體己的話吧。”
“對了，九姐，一會你送送劍奴，去她家里，明確與狄二哥說，他若敢給劍奴臉色看，別怪俺讓人天天去他家里家訪，別怪俺也學(xué)那石虎，也給他家里放一尊太上皇！”
九娘心下一陣好笑，卻也知道他是認真的，點頭笑道:“放心吧，二哥不會亂來的，劍奴有了生孕，二哥歡喜還來不及呢！”
“你也別只替狄二哥說好話，俺要是看到劍奴在家里受了委屈……哼！別怪俺翻臉不認人，還有，各家都要走一走，甭管是誰，哪個有拿自家女人出氣的，一律給俺記下，安排囚鳳營女衛(wèi)，天天給俺家訪一次，嚴重的送去礦山勞動，無論是誰！”
“此事不講情面！”
九娘知道他在為劍奴撐腰，知道是當(dāng)日狄二哥與劍奴置氣的結(jié)果，心下嘆氣卻不敢拒絕，唯恐他真的惱怒，忙點頭答應(yīng)，與孫尚香一同，一人抱著一個孩子，三女一同離開了書房，給了他足夠的安靜。
一個大將軍卻把將領(lǐng)們家眷當(dāng)一回事，在他人看來，怎么著都有些小題大做了，可并州軍不同于天下各軍，并州軍軍中有著五成甚至更多女人為卒，即使官方文吏也有不少女人參與其中，而這些人都有一個共同的身份，就是囚鳳營。
或許一開始時，處于底層女人們，她們并未認識到“囚鳳營”三個字代表了什么，等到因自己受到了欺辱后，被軍中執(zhí)法司馬執(zhí)行嚴苛軍法后，不管是不是軍中囚鳳營女卒，民間一些女人，尤其是地位稍高些的各族、村寨頭人們的女性親屬，紛紛加入了直屬于陳啟國的女衛(wèi)行列，希望可以獲得大將軍的直接護佑。
門當(dāng)戶對就這么回事，手下將領(lǐng)們又不是傻子，所娶女人也大多都是有些臉面之人，大差不差都有個囚鳳營的身份，陳啟國也愿意通過囚鳳營保護她們，增加軍中女卒數(shù)量，彌補軍卒的不足。
女人為卒有著很多的不便，或許戰(zhàn)場被俘后造成更多悲慘之事，但陳啟國相信，在他給予女卒足夠尊重后，逐漸讓軍中接納了他們后，若敵軍真的發(fā)生了凄慘之后，也會給予敵人難以忘懷的報復(fù)，會讓他們即使死了也會帶著恐懼走入地獄。
女卒地位提高，勢必會讓一些男人感覺不舒服，可人丁不足是現(xiàn)實，六十萬人丁，算上十來萬青壯女人，也才有二十萬正、役兵卒，并州想要在鄴城之側(cè)安安穩(wěn)穩(wěn)耕種，只能讓所有人拿起刀槍箭矢，只有所有人都是軍中一員，才能保護整個并州獨立于世，而這一切就需要公平，需要給予名下青壯女人更多尊重，哪個將領(lǐng)敢炸刺，陳啟國就會第一個拿他當(dāng)“雞”嚇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