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有幾十個女人,幾十個孩子是極為恐怖的事情,也幸好,這些女人們也只是名義上的而已,盡管她們都擁有自己的庭院,也都居住在將軍府中。
送走了所有女人,親吻過每一個孩子,身為大將軍的他才得以清閑,孫尚香像個通房丫鬟,伺候了陳啟國、九娘后,才將房門輕輕關(guān)上,兒子好動,從床被的這一頭鉆到另一頭,如同個蛆蟲拱來拱去,精力充沛的小家伙幾乎沒一刻鐘安靜的時候。
陳啟國見九娘要上了床鋪,忙掀開被褥,清瘦了許多的女人才爬上了床鋪。
“大郎,家里是不是請了些仆婦什么的,孩子們還太小,也需要照顧,再說……妹妹們也需要替家里管著其他事情?!?p> 陳啟國一愣,隨手將靠攏過來的女人攬在懷里,認(rèn)真想了片刻,點頭說道:“九姐說的也對,棉田有三叔看管種植,可紡織織布卻需要有人傳授,進(jìn)行些作坊織布,這些都需要些管事,女人管著女人是比較現(xiàn)實的事情,還有些其他作坊,比如晉陽店鋪,各郡縣雜七雜八店鋪,牧場、農(nóng)場……雜七雜八的都需要人手……”
認(rèn)真想了一會,說道:“并州現(xiàn)在窮苦,店鋪也賺不了多少,但還是應(yīng)該開設(shè)起來,就招募些仆人吧,以囚鳳營所屬老婦和傷者為主,也算是替她們養(yǎng)老了,這事兒就交給九姐了,九姐若是不怎么懂,問問阿娘就好?!?p> 九娘對他的偷懶行為很有些不滿,很是白了他一眼,卻又將他腰腹摟了緊實。
“大郎就會偷懶……大郎,爹爹……”
“別太擔(dān)心,狄叔會沒事的?!?p> 見她又提起狄靖,忙翻了人個身,將兒子送到她懷里,嘴里輕微嘆息。
“九姐,狄叔……受了重傷,即使接來并州,也還是如此?!?p> 輕輕親吻著她的額頭,將母子兩人摟在懷里,親聲說道:“九姐擔(dān)憂狄叔,俺也同樣擔(dān)憂,可九姐想過沒,狄叔若真的來了并州,恐怕連一年都難以活了過來,或許……或許在鄴城可以活了更加長久些,可以看到他的外孫長大成人也不一定?!?p> “大郎……”
“九姐,狄叔是個什么性子,九姐比俺清楚,當(dāng)日在上洛郡時,即使狄大哥他們前來了并州,狄叔還是決意留在上洛郡,還是決意要入川蜀。”
陳啟國輕撫著她已經(jīng)沒了娃娃一般的臉頰,嘆氣道:“漢中大小乞帥死了好幾百,狄叔殘了,成了廢人,至少狄叔心下當(dāng)是這么想的,看到九叔,看到周叔、楊六叔他們,盡管沒人會說什么,心下又該是如何的難受?”
“留在鄴城也好……留在一個陌生城市,沒有人認(rèn)識,心下不悲不喜,石虎也會細(xì)心讓人照顧,或許……這才是狄叔想要的結(jié)果。”
九娘未語淚先流,知道她心下難言悲傷,陳啟國只能一遍遍為她擦去淚水。
“過些日,開春了,咱們一起去鄴城,帶著披甲軍卒一同前往,石虎見了咱們的近萬披甲卒,知道咱家有數(shù)萬控弦騎,也絕不會再有其他想法,只會對狄叔生活起居更加重視,九姐啥時候想去看望狄叔都可以,就當(dāng)……就當(dāng)?shù)沂暹€在漢中一般?!?p> 又一次親吻了下她額頭,溫和一笑。
“是人終究會年老難以動彈的,除非真的是個短命鬼,咱就當(dāng)鄴城是漢中娘家,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就當(dāng)?shù)沂褰駮r已經(jīng)年壽過百,就當(dāng)石虎是狄叔養(yǎng)老送終的親生兒子,讓他幫著咱盡孝!”
“大郎……大郎就會作怪……”
九娘輕拍著貼著的厚實胸口,心下?lián)鷳n也去了不少,聽了他話語,更為了解爹爹的她,知道他是對的,若讓性子一向很犟的爹爹整日面對“得意”洋洋的陳九、周橫、楊六郎他們,可能真的活不過一年。
“大郎……別去了鄴城……”
兩人一陣沉默,兒子也已昏沉沉睡去,話語剛出口,就被攬在她肩頭大手輕拍打斷,溫?zé)彷p吻在她的額頭,兩人更貼近了些。
“鄴城看似危險,其實危險不是很大,放心吧,就是龍?zhí)痘⒀?,就咱們這般命硬之人,倒霉的也只是他人,放心吧,一切有俺呢!”
陳啟國挺身坐起,唯恐壓了兒子,將兒子放進(jìn)里側(cè),將點著的燭火吹滅,九娘唯恐凍著了他,忙將被褥掀開了些。
“棉花就是暖和!九姐,狄叔的事情就別想了,家里的事兒多著呢,今年糧食頗多,九姐尋些人釀酒吧?!?p> “嗯,明日俺與阿娘、九叔說一說……”
“嘿嘿……睡覺!”
感受著他的大手不老實,九娘臉上不由一紅,嘴里笑罵,雙手卻主動捧著他臉頰,紅唇輕輕揚(yáng)起……
……
天色漸亮,睜眼時,低頭看向躺在懷里的女人,透過窗外昏暗,看著嬰兒般摯愛許久,伸出的大手停頓,雙目定格在光潔額頭一縷發(fā)絲許久……
看著臉頰上依然留著的凍瘡淡淡印記,動作很小心,正要用另一只大手支撐床榻稍微抬起些身子,回頭時卻兩鳳眼不知何時已經(jīng)張開。
“大郎要起床么?”
“嗯,外面還冷著呢,曦兒估摸著一會就該醒了,九姐躺在床上吧。”
或許是“曦兒”兩字,九娘猶豫了下,微微點頭。
“外面天冷,大郎多穿些衣物。”
“欸。”
陳啟國點頭答應(yīng),并未第一時間去尋燭火,就著微弱光亮摸索著衣物、鞋子,一陣窸窸窣窣微響……
“九姐再睡一會,一會曦兒就該睡醒尿尿了?!?p> 唯恐她起床一般,又一次拿兒子做擋箭牌。說罷,陳啟國輕手輕腳來到外間,輕輕開門,輕輕關(guān)閉合攏,原以為自己起了夠早了,正當(dāng)他想要轉(zhuǎn)身,卻發(fā)現(xiàn)石柔娘站在門外閣廊下。
見是她,陳啟國呆愣了下,心下大致明白了她站在門外是何意,大手微微示意,兩人一前一后,沿著閣廊走出十丈。
腳步停頓,轉(zhuǎn)身看著比自己矮了一頭的女人,雖兩人成親兩頭掛角也有了兩年,真正相處的時間卻不是很長,相處的過程中,他若不開口,她也只是個低頭啞巴。
“有事?”
陳啟國開口詢問,石柔娘只是低頭不語,看著一身頗為合身貴婦裝扮的女人,知道若無數(shù)息時間,她是不會開口的,也正如他所料……
“回……回老爺……單……單兒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再過兩年……”
看著眼前低頭女人,陳啟國不置可否一笑:“俺說了,決定在你,你才是那小子的監(jiān)護(hù)人。”
石柔娘很意外抬頭,沒一息,又將頭顱低垂了下來,僅一息,他看到了她眼中的慌亂、驚慌,沉默了片刻……
“你是個心地善良的女人,也是個不會撒謊女人,俺也不相信老國公僅讓俺娶了你,南苑衛(wèi)和那么多的私奴就給了俺?!?p> “老國公知道俺心下的貪婪,知道俺想要什么,所以……俺答應(yīng)了,不管有沒有一個‘單兒’的存在,此事俺都認(rèn)了,你也沒必要遮掩、擔(dān)憂,只是……咱可得先君子后小人,先把這事兒說了清楚?!?p> “老國公是與俺做了筆交易,他信了俺,將手里的人丁、兵卒交到了俺的手里,俺也不打算毀約,除非……除非你們真的做了威脅到了并州生死,威脅到了俺的生死。”
看著眼前只是低頭不語的女人,陳啟國心下一陣搖頭,或許襄城老兒正是知道他的弱點,這才選了這么一個女人。
“石單現(xiàn)在年歲還小,雖頑劣、倔強(qiáng)了些,性子還不算太壞,此時正是嚴(yán)加管教之時,若年歲再大一些,就是想管也沒了法子,你是他的監(jiān)護(hù)人,一切還要由你來決定?!?p> “……”
見她依然低頭不語,陳啟國低頭踢了踢腳下木板。
“天氣尚冷,你也莫要在了外面,回屋吧,開春后再與阿娘、九叔一同回晉陽?!?p> 與這般較“肉”的女人相處,很容易將人的耐性磨光了,陳啟國又一次輕踢了下腳下木板,轉(zhuǎn)身就要跳進(jìn)院中積雪中,先打一趟拳腳活動下身體,就在他轉(zhuǎn)身時……
“老……老爺……可不可以帶著妾身去……去鄴城?”
陳啟國一臉怪異看著沒有低頭的女人,竟發(fā)現(xiàn),眼前女人已是淚流滿面……
“咯咯……”
腳步走近了些,很是不解眼前女人是怎么了,看著雙眸中哀求、凄婉……
“跟著可以,路上卻須聽令!”
“妾身……妾身都聽老爺……”
看著眼前女人就要跪倒,忙一手拉住她手臂,很有些懷疑,這個女人究竟是不是襄城老頭的親閨女?這性子也太那啥了……
“不會是真正的‘單兒’也在鄴城為人質(zhì)吧?若是如此……嗯?”
陳啟國陡然一驚,抬眼看向低頭不語的女人……
“若是你真正的孩兒在鄴城,被老公爺送去了鄴城為質(zhì)子,就得老實說了出來,省的將來惹了麻煩,或許……是你無法承受的麻煩!”
“老公爺留個后手,正常,但老公爺死了!鄴城國公府會如何,是不是還依照老公爺生前遺命,誰也說不準(zhǔn),你想清楚了!”
“老……老爺……沒……沒……”
在陳啟國逼視下,終究還是沒有說出最后話語來。大手伸出捏住她的下巴,很蠻橫盯著她的眼睛。
“俺也說了,不打算違背老國公的承諾,老國公有個后手很正常,這次去鄴城,若你的孩兒在鄴城為質(zhì),從大王手里討回人質(zhì)不容易,從老國公府要人卻不難,你考慮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