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啟國領(lǐng)隊罰跑,直到最后身后六人累成了一攤死狗,這才一個個將人提著扔在土炕上,也再沒哪個敢跑出房門。
一夜無事,他也不愿意食用張家寨準(zhǔn)備的食物,天色大亮,啃食了冰涼干硬馕餅后,帶著人出了寨子,雖對張琚、張先沒多說什么,卻也沒給多少好臉色。
看著三百騎遠(yuǎn)去,張琚皺眉道:“這個五將軍倒是有些不同他人啊~”
“如此之人才可怕!”張先面無表情。
張琚微微點(diǎn)頭,他不怕貪婪、殘暴胡人,對陳啟國這般嚴(yán)厲之人卻甚為擔(dān)憂,嘆氣一聲。
“下次再與他照面,要小心了,上洛郡什么時候出了這么一人?”
……
沒人可以給兩人答案,就是那三百騎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冒出這么一個兇煞來,動不動就打人的主。
陳啟國心下知道張家寨想要在來往頻繁要道上生存下去,就只能俯身低頭,他不怪那些可憐女人,可心下還是莫名有些窩火。
張琚話語是對的,沒走多遠(yuǎn)就見到道路邊上的驛站大院,看著規(guī)模也像是可以裝的下他們,也不由自主回頭看了眼劉豺。
沒有騷擾驛站,徑直穿過向長安奔行,等到太陽日上三竿后,一群人也來到了長安城下。
“站??!”
守城軍卒忙豎起長矛阻止。
陳啟國未動,劉臣忙打馬上前,將腰間腰牌取出。
“上洛郡奮武將軍,奉國公令前來!”
守城軍卒中一人推開人群,大步走到陳啟國面前,抱拳道:“末將馬榮見過五將軍,國公已經(jīng)吩咐了小的,請五將軍入城!”
“馬將軍辛苦了,請!”
陳啟國抱拳還禮。大手揮動,率先踢馬進(jìn)入城內(nèi),三百胡騎緊緊跟隨,無一絲吵雜聲,這讓馬榮很是詫異多看了幾眼。
自霸上入長安,從南城西安門入城,入眼看到城門內(nèi)的灰土色土坯墻院,看著軍卒進(jìn)出,當(dāng)是守門卒休息之所。
在南墻一共有復(fù)盎門、安門、西安門三門,其中最中間的安門是關(guān)閉著的,陳啟國入城時也沒多想,他哪里知道這個城門是皇帝專用,入城后就是一些街道、閭里坊街,長安有八街九陌、九市六十里之說,也就是東西橫著的九條大街,南北豎著八條大街,這些橫豎大街將長安分成六十坊街和“西六東三”九個較大街市。
陳啟國也沒來過長安,哪里分得清東西,劉臣、劉豺兩人卻是極為熟悉,兩人在前領(lǐng)路,幾經(jīng)周轉(zhuǎn),在看到一處極為開闊院落前,看到府門前站列的軍士,根本不用劉臣、劉豺兩人招呼,已經(jīng)從馬上跳了下來。
府門前好像已經(jīng)知道他入城一般,院門大開,一個胡須皆白老頭站在門前,老頭身量不高,僅七尺上下,雙肩卻比常人開闊許多,若非年老體衰,僅看著雙肩,就知道此人年輕之時的壯碩。
上上下下將老頭打量,獅鼻虎眉,雖無刀兵、甲胄在身,身上莫名威嚴(yán)卻讓人不敢正視。
陳啟國在打量老頭,老頭也在上上下下打量著他。
“年十六,長得五大三粗卻一副憨傻,見了阿爺還不上前,難道還再責(zé)怪阿爺不成?”老人背著手,臉上卻略帶淡淡笑意。
陳啟國一愣,他有些摸不著頭腦,難道眼前老頭真的見過自己?自己真是那“石忠信”不成?
但聽著老頭話語,心下還是略有不滿。
“孩兒雖胡須過寸,就算沒阿爺虎老威尤在,那也不是個憨傻模樣吧?”
“哈哈……”
老人爆笑,下一刻又捂嘴一陣劇烈咳嗽,陳啟國心下一驚,忙上前攙扶。
“阿爺,您老病了?”
“呵呵……”
石日歸拍掉他手臂,笑道:“怎么著,阿爺若真的兩腿一伸,你小子是不是就成了山中無老虎的猴子?”
陳啟國目瞳陡然一縮,大手還是攙扶著他手臂,笑道:“阿爺這是說的甚話,虎死威尤存三年,更何況孩兒也不是個皮猴子……”
“不是皮猴子?不是皮猴子因何在山中十年也不前來看望看望阿爺???”石日歸笑容不變。
陳啟國撓了撓頭,說道:“好吧,孩兒就算是個皮猴子,那也是阿爺五指山壓了五百年的猴子,最后還是不得不被阿爺強(qiáng)按著……那個……教化著西行取經(jīng)?!?p> 一旁男男女女皆是一愣,石日歸雙目若有所思,一臉笑意。
“可有由頭,若不能讓阿爺滿意,阿爺可是會讓你圍著這府邸跑上二十圈的?!?p> 陳啟國一愣,心下一陣苦笑,嘴里卻笑道:“話說盤古開天辟地,混沌初開,上清者為天,下濁沉降者為地,盤古大神力竭而睡,呼出之氣為風(fēng)云,鼾聲化雷霆,雙目成日月,四肢、皮肉、血脈衍變?yōu)樗姆?、大地、山川河流……?p> “盤古乃天地第一大神,血脈氣息則有神靈之息,天地萬物吸食之皆為神靈,皆可壽百萬年,息行億萬里,揮手彈指間山川為齏粉,大河倒流……”
“阿爺,大家都是神靈,本事都大著呢,誰都不服誰,所以就有龍鳳相爭、巫妖相爭、凌霄殿玉皇大帝封神等天地大劫……”
“封神大劫之后,西土佛教昌盛,正好東勝神洲有塊仙石……”
陳啟國攙扶著石日歸入府,一邊說著齊天大圣是如何的神通廣大,如何把玉皇大帝鬧的雞犬不寧,又是如何被如來佛祖抬手按在五指山下,最后又是如何點(diǎn)化,保著圣僧取經(jīng)終成正果的。
男男女女幾十號人,全被他的故事吸引,沒一個開口橫插一杠打斷的。
陳啟國哪里知道國公府這么大,房子這么多,一路上不知被老頭輕拍了幾下,這才將他帶到廳堂坐下。
石日歸一路不言,眼中卻若有所思,坐在虎皮坐墊后,點(diǎn)頭說道:“皮猴子雖頑劣不堪,最后能一路護(hù)隨高僧取得真經(jīng),也算是有大功之人?!?p> 抬頭看向陳啟國身邊的九娘,上下打量一番,微微點(diǎn)頭,嘆氣道:“十年不見,我兒已是娶親納妾之時,原本阿爺想著為你尋一門上佳親事,今日見了九娘頗有大將之風(fēng),你小子眼光也算不錯,過兩日,阿爺就為你把婚事辦了。”
“阿爺……”
“不許犟!年歲大了就該娶妻生子,除非你想學(xué)那孫猴子被壓在山下五百年!”
石日歸一瞪眼,陳啟國還真不敢倔強(qiáng)了,只能低頭認(rèn)下。
“諾?!?p> 石日歸手指輕動,微閉雙目想著猴子被壓之事……
“你大兄三日前剛剛護(hù)送龍鎧前往鄴城,原本女官大人是想著我兒能前往鄴城見識一番,只是……阿父身體已大不如往年,你就在長安多陪著阿父吧。”
陳啟國有些摸不著頭腦,他不明白老頭說的這些話語意味著什么,正待猶豫著是不是開口詢問一二,老頭卻看向手邊坐著的美婦胡姬。
“把老夫的虎牌拿來?!?p> 胡姬起身,在走過陳啟國身前時,莫名其妙微微笑了下。
“我兒雖精于兵匠之事,但也不能荒廢了陣戰(zhàn)廝殺,你三兄、四兄一同去了鄴城,北宮不能沒人管著,你就領(lǐng)著吧,莫要讓阿爺太過失望?!?p> 屋內(nèi)一干老弱身體莫名一震,全一臉不可思議看向石日歸,陳啟國眉頭莫名一皺。
“阿爺,孩兒……”
“長者賜不可拒絕,算是阿爺給你這些年的補(bǔ)償了。”
“呃……好吧,孩兒聽令就是了。”
一干人看著不情不愿的他,皆是漲紅一片。
“一會讓你阿娘好好尺量一下,一身破破爛爛,哪里像是阿爺之子,你不嫌丟人,阿爺還嫌丟人呢!”
就在這是,胡氏端著個錦盤,紅綢上面還有一塊銅牌,顯然頗為珍貴。
石日歸好像并不怎么在意,拿著銅牌翻看了兩下,隨手扔了過去。
“這是北宮虎印,北宮所屬都是我族精銳,希望你能像對待絕壁谷之人那般善待,若哪個不遵令,亦可斬之!”
陳啟國心下巨震,一臉驚駭、不解看向石日歸,他不明白,這個老頭究竟是賣得什么葫蘆藥,但聽他語氣,好像是托孤……
可他們僅初見一面,就算兩條線相交也只兩三個月而已,至于“養(yǎng)子”……雙方應(yīng)該都很清楚才對?
啥事沒問,甩手就給了自己一個腰牌,看樣子還是極為重要的兵權(quán)腰牌,難道交給自己親生兒子不行嗎?
越來越看不懂眼前老頭了,甚至不知該如何開口拒絕、答應(yīng),老頭卻不給他任何機(jī)會,直接擺手趕人。
撓著頭皮出了廳堂,還不知該往哪里走呢,之前的胡氏走了出來。
“你阿爺如此信任我兒,我兒也莫要拒絕,讓阿娘仔細(xì)為你量體一下,也好裁制一身合適衣物?!?p> 陳啟國心下更是苦笑不已,眼前胡氏看著也就三十啷當(dāng),咋就成了他的阿娘?
與同樣莫名其妙的九娘對視了一眼,看著已經(jīng)走出一丈的胡氏,無可奈何,只能緊跟在后面。
上庸公府較為奢華,至少他從未見過如此奢華的庭院,每一個廊柱下都低頭站立著一個二八女婢,他還好,并未伸手去摸女婢的綠綢衣衫,九娘卻偷偷摸了一把,更是跑到他身邊低聲私語。
“大郎,她們的衣衫真好看,就是……就是太單薄了,這么冷的天,她們難道不怕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