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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斷有誰聞

第31章 弱水三千

弦斷有誰聞 古月今生 3840 2020-01-19 20:27:14

  轉(zhuǎn)眼就到了要準(zhǔn)備進(jìn)京赴試的時候了,李義山、令狐绹、馬維遷等人都在著手準(zhǔn)備著行程了,他們相約著一同進(jìn)京。寧國很想跟隨他們也回京一趟,她很想念太后和皇兄了,但太后帶信來始終是要求她安心修養(yǎng),謹(jǐn)言慎行,不得隨意外出。難道太后也已經(jīng)知道她前往神龍谷的經(jīng)歷了?這倒也不為奇,自己身邊帶來的這么多宮女侍衛(wèi)保不齊哪個就是太后的眼線!

  李瑞欽也要進(jìn)京去,他決定參加今年的科舉考試,這倒是讓人大感意外。參加科舉應(yīng)試對他來說毫無意義,而且一直以來他口口聲聲士庶有別,很不屑于科舉的取士制度,但自神龍谷之后他確實(shí)變化太大了。寧國問起他,他只說他愿意讓父王母妃看到他呆在玉陽山確實(shí)在用功讀書,在修心養(yǎng)性。談?wù)撈鹂婆e來,他也意識到士庶之分確實(shí)太不公平了。

  見這個堂兄如此大的變化,且仍竭力地改變自已,寧國不知道該高興還是擔(dān)憂。憑女性的直覺,她知道華陽外表溫順骨子里頭卻是很傲氣的,在別人看來?xiàng)l件很優(yōu)渥的皇族子弟也許卻正是華陽不愿去攀附的。但是,又焉知精誠所至,金石會不會為開呢?

  可是寧國沒有多余的精力去替別人操心了。她很想見玉溪一面——在他出發(fā)去京之前,但她一直沒有找到機(jī)會,單獨(dú)見面對他們來說是不可能的!

  正悶悶不樂之時,這天下午,春瑤走了進(jìn)來,見四下無人,忙取出一封信來遞給她。寧國見了春瑤的神情便已猜出來是誰的信,畢竟自小一起長大,雖然她沒有告訴過春瑤,但春瑤知曉她的心思。

  信封放在手中,感覺有些沉甸甸的。她忙拆開信封一看,果然除了一張信箋之外,尚有一枝銀釵,釵頭是一對相依的鸚鵡,鸚鵡一直代表有成雙成對、白頭偕老的說法,這枝銀釵看上去顏色很是古舊,想必是他家傳之物。信箋上卻只有一首詩:“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fēng)無力百花殘。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曉鏡但愁云鬢改,夜吟應(yīng)覺月光寒。蓬山此云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

  寧國將詩反復(fù)默誦了兩遍,只覺得心中道不出的千言萬語卻被他一首詩說盡道明,直擊心坎。原來他也如她一樣一直竭盡心思找尋一個見面的機(jī)會,原來他也是這樣珍惜他們之間的感情!她忍不住潸然淚下,她知道他們之間這份愛有多重,這份愛有多難,她能理解他的心情,他也是深深了解她的心思,才能道出如此之語。她突然產(chǎn)生出了一種沖動,真想不顧一切地沖出去,去找他,去訴說對他的思戀。

  春瑤見她落淚,又輕聲道:“李公子說他每天下午都會到溪邊散步的,所以才正好碰見我。”

  寧國卻明白,不知李義山要去多少次溪邊,才能“正好”遇見春瑤,她突然想起來什么,快速向小樓上奔去,沖到樓上向溪的一面窗前望去,果然見玉溪還站在溪邊向這邊眺望,寧國激動不已,頻頻向他揮手。正深恐他看不見自己,卻見他也抬起手來揮動,雖然根本看不清對方的表情,但就這么遠(yuǎn)遠(yuǎn)望一眼,他們也是心滿意足的……

  “公主!”令狐絹總是這樣,未見其影先聞其聲,只見她邁著輕快的步子進(jìn)來,臉上掩不住地興奮神色。進(jìn)來后見寧國面有淚痕便忙止住了嘴,靜靜地站在一旁。

  寧國不露聲色地將信放入在梳妝盒里,笑道:“沒事,想起了一些舊事。”

  令狐絹仿佛未察覺到她的動作,立刻也笑了起來:“公主,我剛從兄長那里來,正遇上玉松說明日要與他們餞行呢!公主可愿去嗎?”

  寧國正中下懷,心中欣喜不已,但只是微笑道:“哦,既是餞行,自然是要去的。”心里明知其實(shí)就算是見著了玉溪,只怕也是難以說上幾句話的。但即便是如此,哪怕只是靠近一些見上一面也是好的。她又對令狐絹道:“你通知華陽了嗎?”

  令狐絹微微一怔,旋即又笑道:“還沒有,尚不知常凈師父肯不肯放她出去呢?”

  寧國點(diǎn)頭道:“你通知一下常凈師父,就說我請華陽陪我出觀一趟?!?p>  令狐絹答應(yīng)著下去了。

  寧國讓春瑤去準(zhǔn)備一些禮物,考慮到明天到場人多,只能是眾人都一式一樣的。春瑤低頭想了想,擬出了好幾種禮物,寧國都搖頭說不好。商議了好一會兒,還是寧國自己擬定了,每人送一套纏紙諸葛筆,一綻刻著吉祥如意的金錁子。她想的雖簡單卻又極心細(xì),筆對他是實(shí)用的東西,金錁子萬一他手頭拮據(jù)可以資助其用度。

  春瑤未料到素日全然不把俗事俗務(wù)放在心中的公主竟考慮得如此細(xì)致用心,入宮十余年,她是最能體會到深宮之“深”的,在宮中有多少女子刻骨銘心的情感終究不過是一場空?因此對寧國的這份感情她遠(yuǎn)比寧國要現(xiàn)實(shí)得多,她由不得憂心忡忡卻又不能表露,望著因明日聚會而興奮不已的公主,春瑤強(qiáng)作微笑,答應(yīng)著立即下去辦理了。

  第二天的宴會,寧國早早就到場了,但眾人來的比她更早,雖然她替華陽向常凈告了假,但華陽終究還是沒有到場,只是托春瑤轉(zhuǎn)交給每人一本她自己手抄的《道德經(jīng)》。

  但春瑤今日卻有些心事重重,一大早寧國又叮囑她乘人不注意將一個荷包交給李義山,荷包里面有一塊玉佩是寧國自小就戴在身上的。寧國昨晚睡不踏實(shí),總覺得送玉溪的禮物不稱意,琢磨了大半夜,想要將隨身常佩帶的玉珮?biāo)徒o玉溪,又擔(dān)心在宴會上自己被人注意,無法相托,只得交由春瑤交付。

  而春瑤今天去華陽處告訴她常凈已同意她到玉陽觀赴宴,華陽沉吟了一會仍然以自已是出家之人不適合于熱鬧之所推辭了,亦將禮物交與春瑤帶去。又拜托春瑤將一個包裹轉(zhuǎn)交玉溪,她坦言里面只是一雙鞋襪,并道:“救命之恩,聊表感激之情!”春瑤本有些躊躕,聽她說得這樣坦然,自己覺得不幫忙反倒不好意思了。

  但拿著這兩樣?xùn)|西要送出手之時,她倒有些犯愁了,畢竟宴會上人多眼雜,想找個私下聊的機(jī)會都不容易,何況是傳送東西?若不慎被人看見難免又會惹一些閑言碎語。

  想了好半天她終于有了主意,她將公主送給各人的禮物分別裝了一個盒子,直接讓宮女先送到各人房中去,自己親手將公主的玉珮和華陽的東西放入送李義山的盒中,這樣等下只要找個機(jī)會告知李公子一聲就好了,她以為自己做得既得體又不張揚(yáng)。待春瑤將禮物安排分送完畢回到寧國身邊時,宴會已經(jīng)開始了。

  華陽不能到場,眾人都不免有些遺憾,但又在意料之中,也都只得罷了。李瑞欽明顯掩不住地失落,他一直擔(dān)心自己太關(guān)注華陽會讓華陽感到難堪因而不肯來,所以始終不去過問,但華陽仍然還是沒來,他不自覺地將面前的酒盅一飲而盡。

  裴澤渡不知聽誰說送趕考的人要送豬蹄,早幾天就要人備了好幾只大豬蹄,今天一鍋紅燒了,逼著令狐绹、李義山、馬維遷等人非要多吃幾塊,希望他們金榜題名。

  李瑞欽笑著發(fā)泄自己的不滿道:“玉松,你為什么就不讓我呢?”

  裴澤渡現(xiàn)在也經(jīng)常跟這位小王爺開玩笑了,他大大咧咧地一笑道:“不是我說的直,玉林你不如在這里陪陪我,湊那個熱鬧干啥,去了也是白去!”

  李瑞欽倒不象以前一氣就跳起來,只微笑道:“你也太不學(xué)無術(shù)了,難道沒聽說過士別三日,當(dāng)刮目相看嗎?卿何見事之晚乎!”

  裴澤渡在咬文嚼字、引經(jīng)據(jù)典上是一竊不通的,但他自有人幫忙,果然馬維遷一邊啃著豬蹄一邊向李瑞欽笑道:“卿與阿蒙亦相距相遠(yuǎn),既如此說,卿知否云機(jī)師父為何為卿取名玉林?”

  李瑞欽倒不上當(dāng),他也自知引經(jīng)論典必贏不了馬維遷,忙擺手笑道:“不用你說,絹兒早就說過我了?!彼f完向令狐絹的方向一看,這丫頭這些時日倒不象以前那樣處處與他作對了。卻發(fā)現(xiàn)坐在寧國后面的令狐絹?zhàn)⒁饬s完全不在他們的話題上,似乎有些出神地望著對面,他好奇地隨著她的目光望了一下,卻發(fā)現(xiàn)李義山正微笑著望著寧國,而寧國含羞帶笑地向他投了一個眼神。

  李瑞欽以前自認(rèn)為是萬花叢中過的人物,但現(xiàn)在感覺自己有點(diǎn)不太容易理解這個狀況了。寧國的心思他是知曉的,但令狐絹一向誰都不放在眼里的人,自己以前每每打趣她也總是被她三言兩語就化解了。他突然又想起華陽疼痛迷亂之時只將玉溪視作師父來依賴,不由地一股莫名的酸意涌上心頭,端起面前的酒盅一飲而盡。眾人體貼他臨行前欲見華陽一面而不得的心情,也都不勸阻他。

  酒過三巡,眾人都喝得有些多,李瑞欽突然抬眼向李義山發(fā)問道:“玉溪,佛經(jīng)里說‘弱水三千,一瓢足矣’該怎么解釋!”

  李義山?jīng)]料到李瑞欽會問這個問題,其實(shí)這個問題簡單明了得很,而且歷來解釋得很透徹,但正因?yàn)榇耍苑炊屓穗y以回答出新意。他略一思索,并不正面回答道:“大道至簡,不惑乃智,摒除雜念,簡以存真?!?p>  “說得好!”沒等眾人說話,令狐绹就在一旁鼓掌大笑了起來,他似乎也喝了不少酒,亦借著酒意問道:“我也有一個問題問玉溪,都說‘弱水三千,一瓢足矣’,可倘若無瓢奈何?”

  他這個問題問得寧國皺了皺眉,抬起頭來看著玉溪,李瑞欽聽了卻垂下眼自已又倒了一滿盅。

  李義山怔了一下,坦然地一笑道:“大道無形,人生至簡。從無中來,至無中去。手掬一捧,心亦足矣!”

  “好!”寧國一笑心中暗暗贊好,但已有人搶在她前面大聲夸贊了,馬維遷帶了絲酒意笑道,“玉溪真豁達(dá)之人!”

  李瑞欽搖了搖頭道:“只怕說時容易行時難!”他嘆了口氣,也不待人來勸,自己就將杯中酒喝干了。

  裴澤渡有些不能理會玉溪話中說的意思,但自覺應(yīng)有做主人的周到熱情,見令狐绹無語地望著酒盅出神,忙招呼道:“玉清,來,喝酒,干!”

  令狐绹便仰起頭來喝干了手中的一盅酒,將酒盅捏玩了一會,忽然似有些醉意地笑了起來道:“行到山窮時,渡到水盡頭,若還會說如此之語,方為豁達(dá)!”

  他這話有些咄咄逼人了,裴澤渡雖亦半醉了,前面的話都沒怎么聽明白,但這句話卻聽懂了,見席間一時俱靜,眾人都啞口沉默,不由笑道:“我一向聽云機(jī)道長講課都不太明白,但他說的這一句我卻很喜歡,‘及吾無身,吾有何患’,最合我的性子,大不了哪里來哪里去唄。”

  眾人聽他這一句很粗糙的解釋,卻恍若比云機(jī)道長一向上課所說的還明白,李瑞欽大笑著鼓起掌來:“好,好個玉松!怪道云機(jī)那個牛鼻子看重你!”

  令狐绹有些不悅地還要發(fā)話,令狐絹早已離開座位走到了他身旁,扶著他對眾人歉意地笑道:“他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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