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多出了兩個人
“下雨了？”
弗雷克詫異地伸出手，正好接住了從天而降的雨水。手指稍微一揉搓，入手處竟然一片粘稠。舉到眼前細(xì)細(xì)觀察，隱約可以看到紅色的絲線在其中游動。
“血？還是……”
弗雷克抬起頭，灰暗的天空下，無數(shù)雨滴正在隨風(fēng)飄落，如果不仔細(xì)觀察，根本察覺不到其中的古怪。
這雨，絕對有問題！
弗雷克警惕地看向四周，甚至冒險探頭掃視了一眼身后的城市，但是出乎他的意料，所有地方都是一切正常，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異變的前兆。
“難道是我想多了？”老兵嘀咕著，將自己的注意力重新轉(zhuǎn)回到城外的亡靈身上，“希望這不是它們耍的什么小把戲?！?p> 濃霧依舊，有效地遮蔽了亡靈們的陣型，老兵只能從最外側(cè)的一些跡象上進(jìn)行判斷。
“嗯？等一下，它們在干什么？”
老兵突然瞥見最外側(cè)的亡靈在緩緩移動，但是并沒有向城墻直沖過來，而是潮水一般朝兩側(cè)退去。
“這是什么意思……”
就在老兵迷惑不解的時候，城墻突然發(fā)生了震顫，老兵一時沒能抓穩(wěn)，險些直接摔下去，幸好他身后的新兵拉了他一把才幸免于難。
顧不上道謝，弗雷克趕緊向遠(yuǎn)方眺望，只見濃霧里逐漸走出一些體型極其巨大的家伙。雖然看不清它們的具體容貌，但一種極其危險的預(yù)感不斷向弗雷克尖叫：
快跑！
“諸神在上……敵襲！是攻城巨獸！”
老兵狠狠敲響了手邊的銅鈴，通知所有人“大型敵人”的到來。只是他始終沒想明白，這些家伙究竟是怎么繞過法師塔的監(jiān)測的？難道提前判斷這種程度的威脅不應(yīng)該是法師們的職責(zé)嗎？
當(dāng)然，關(guān)于這個問題的答案，或許已經(jīng)沒人能回答他了。就在他們頭頂上二十米處，法師塔頂樓內(nèi)已經(jīng)是鮮血滿地，身穿藍(lán)袍的古爾斯還有身穿黑袍的黑頁法師已經(jīng)紛紛倒斃在地，脖子上那觸目驚心的傷痕和無神的雙眼記錄了一場慘烈的屠殺。
“吱呀——”
門被輕輕合上，一個身穿藍(lán)袍的身影緩緩浮現(xiàn)，隱藏在兜帽下的面孔漸漸浮現(xiàn)出痛苦的神色：
“抱歉了，朋友們……為了大局，我必須……”
一陣風(fēng)吹過，法師的身影逐漸消失，只有鮮血還在不斷滴落，逐漸匯聚成一條溪流……
就在這場屠殺發(fā)生的同時，安迪等人終于通過了地下墓室的第一條走廊，來到了一扇石頭大門前面。
“好了，”凱恩停下腳步，輕輕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把眾人召集成一個圓圈，“這里就是第一墓室，要當(dāng)心，我能感覺到里面的家伙已經(jīng)開始復(fù)蘇。我們最好可以潛伏過去，如果不能，那就邊戰(zhàn)邊退，千萬不要被敵人纏住?！?p> 其他人紛紛點頭，見狀，凱恩回過頭，隨手召喚出一個光球照亮了門上的文字，接著有節(jié)奏地輕輕朗讀出一段祝詞。
隨著語速的加快，凱恩的聲音漸漸變成了某種失去原形的尖銳噪聲，好像有人用玻璃不斷刮著人們的大腦，帶起一陣陣尖銳的刺痛。
不過這一情況并沒有持續(xù)多久，僅僅三分鐘后，祝詞就已經(jīng)念到盡頭，大門也隨之打開。凱爾擦了擦頭上的汗珠，顯然這一段朗誦對他的精神力消耗很大。
“好了，”凱恩微笑著招招手，“我們悄悄地進(jìn)……哦！”
他的動作突然頓住，手里的長槍不自主地抬起。身旁的眾人也一同做出了反擊的動作，不過他們很快意識到凱恩只是下意識的舉動，并沒有能實際威脅到他們的敵人。
食人魔下意識地蹦出一句：“哦，我去?！?p> “諸神在上?！卑材缺牬罅搜劬?，一臉驚駭，“這到底是怎么……”
“是殉葬?！眾W拉夫和南方王國的原住民很熟悉，自然之道這座墓穴里的齷齪，“為了讓大貴族們走得安詳，一定要有足夠的奴隸為他們的死殉葬，你看到的就是這些可憐人?！?p> “可這也太多了……”安迪甚至覺得自己有點頭暈?zāi)垦?，“光著一個墓室，就得有至少一千六百人吧？”
至于艾麗卡，她已經(jīng)靠在安娜身上，臉色煞白，香汗淋漓，就差直接閉過氣了。
出現(xiàn)在他們眼前的是四個巨大的方陣，每個方陣都有二十行與二十列。靠近門左手的一邊是一群精銳的武士，手中拿著黑曜石制成的長劍與某種獸皮制作的盾牌；右手的一邊則是一群侍女，手中拿著各種生活的必需用品，其中有一些用具甚至讓安娜的臉略紅了片刻；左手靠后的方陣是一群高大健壯的奴隸，他們?nèi)砑∪獍l(fā)達(dá)，背上背著大量的箱籠；最后一個方陣則是一群手持長槍的士兵，他們面部表情極為冷峻，好像面對再強大的敵人也不會有所退縮。
“這是典型的南方王國國王的墓葬標(biāo)準(zhǔn)，”奧拉夫握緊手中的燭臺，心里涌起一股不安，“榮譽、生活、財富還有武力……身為國王的四種必需品這里的家伙都具備了，只是……”
稍作停頓，他繼續(xù)迷惑不解地解釋道：“只是，這里的擺設(shè)理論上來說應(yīng)該是在主墓室才對?？墒沁@里僅僅是第一墓室，也就是所謂的迎賓墓室，不可能有這么豪華的配置啊……”
“有可能的，”安迪突然想到了什么，“如果站在這里守護(hù)墓室入口的就是一位國王呢？”
“那怎么可能？”奧拉夫眼睛一瞪，狠狠鄙視了一下這個沒有常識的家伙，“讓一位國王充當(dāng)守墓人？那埋在這座墓里的真正主人的身份會高到什么程度??？難道是某個統(tǒng)一了整個大陸的帝王或者皇帝？”
“不一定……”
艾麗卡看著墓室里的紋飾，漸漸有了新的想法。
“這位國王很有可能是自愿為這位偉人守墓的?！?p> “自愿？”安娜驚訝地看向她，其他人的表情——除了無法無天的海盜安迪同志——都和安娜如出一轍，“一位國王自愿守墓，還是在看中死后世界的南方王國？怎么可能呢？”
安迪的關(guān)注點則在另外一件事上：“大小姐，沒想到你的文化知識還相當(dāng)豐富啊，竟然可以看懂這上面的文字?！?p> 調(diào)侃一般的語氣換來的卻是長久的沉默，最終艾麗卡還是猶豫著開口：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以前我從來沒有見過這些文字，可是一到這里……不知怎么回事，我就認(rèn)識它們了?！?p> “哪種認(rèn)識？”凱恩的語氣變得嚴(yán)肅，“是那些文字在向你低語？還是你突然可以理解它們的含義？又或者出現(xiàn)在你眼前的文字其實和我們看到的有所不同？”
“我不知道……但好像哪一種都不是?！卑惪ㄉ焓贮c向一旁的墻壁，“就好像……我的靈魂認(rèn)識這些文字，和它們非常熟悉?！?p> 說到這里，艾麗卡突然停住了，她的眼前浮現(xiàn)出一幅畫面：她站在臺子上，下面是一群小鬼頭，表情很認(rèn)真地聽她講述著什么。她好像相當(dāng)激動，不時用肢體語言表示自己的情緒，讓孩子們看了非常歡樂。
“這是……學(xué)校？”
“喂，大小姐？”
不知誰的手搭在艾麗卡肩上，她猛地一驚，眼睛拼命眨了眨。再仔細(xì)看去，眼前哪里還有什么孩子們，只有一面墻毫無波動地回望著自己。
“我……怎么了？”
“你在愣神?！?p> 奧拉夫關(guān)懷的語氣讓艾麗卡注意到大家都圍在了自己身邊，她下意識地哂笑一下：“讓大家擔(dān)心了，我們……”
話語戛然而止，艾麗卡的瞳孔驟然放大，好像看到了什么她無法相信的事物。
“等……等一下?！?p> 她翹起一根手指，挨個人點了過去，口中念念有詞：
“一、二、三……”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她究竟在干什么，只知道她越是數(shù)數(shù)，神情就越驚恐。
“……五、六、七！”
艾麗卡張大嘴巴站在原地，她沒數(shù)錯，這個小隊里除了她自己，竟然有七個人！換句話說，本來只有六個人的隊伍，在她的計數(shù)下，竟然多出了兩個人。
他們是誰？
不對，誰才是“他們”。
艾麗卡下意識地伸出右手握住安娜的手，后者微微一愣就輕輕回握，手心處傳來的溫暖讓她多少找回了一點自信。
“安娜姐……”
“怎么了？”
“我……我看到……”
等一下……
艾麗卡突然怔住，她發(fā)現(xiàn)這個熟悉的聲音是從她的左邊傳來的，于是她僵硬地看過去，正好和安娜翠綠的眼眸對上。
但是如果安娜姐在這里……
艾麗卡突然感覺自己握住的那只手是如此冰涼。
……那我握住的這只手，是誰的？我們這里有第三個女人嗎？
想到這里，緊繃的神經(jīng)再也承受不住，艾麗卡突然爆發(fā)出一聲尖叫，直接甩開那只天知道屬于誰的手，爆發(fā)出平生最快地速度，朝著下一扇門的位置狂奔而去。
這一變故讓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哪怕反應(yīng)速度最快的安迪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位大小姐狠狠地排在墻上，隨后快速打開了通往下一墓室的門。
“不好！”
凱恩面色驟變，毫不遲疑地狂奔起來。其他人雖然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但是看凱恩那副表情，跟上去總是沒錯的。
“老伙計你跑什么！”奧拉夫大吼，“這里沒有?！?p> 話音未落，他就覺得脖頸側(cè)面?zhèn)鱽硪魂囷L(fēng)聲，戰(zhàn)斗經(jīng)驗豐富的前任城防官立刻抬起燈架準(zhǔn)備抵擋，卻不料身旁的安迪一腳踢在他的小腿上，直接讓他一個趔趄。
這一下也算是恰到好處，那風(fēng)聲幾乎是貼著頭皮從他的頭頂劃過，但奧拉夫卻是怒火爆棚地看向安迪：“你他媽干什么！”
“不想死就別抵抗，趕緊跑！”
“什么？我才不怕這些……”
奧拉夫的聲音在他回頭看清敵人的剎那消失得無影無蹤。
銀色的重型盔甲，繁復(fù)的雕文，三米長的巨型雙手斧，還有背上那把齊人高的大劍。乍一看，這絕對是一位威武雄壯的戰(zhàn)士，在他的重武器面前幾乎無人可是一合之?dāng)场?p> 然而，如果你的視線投射到他的脖頸以上……
就會發(fā)現(xiàn)那里什么都沒有！
“開什么玩笑！”奧拉夫的雙眼想要掙脫眼眶，“這混蛋不是無頭騎士嗎？他的馬呢？”
話音剛落，墓室入口處就傳來一陣踢踢踏踏的馬蹄聲，沉重卻有節(jié)奏的聲音說明這顯然是一匹受過良好訓(xùn)練的高頭大馬。
“哦閉嘴吧，”安迪怒火萬丈，“求求你別再大嘴巴了老頭，難道你想用兩條腿和四個蹄子賽跑嗎？”
“……”
奧拉夫馬上關(guān)緊嘴巴，只顧亡命奔跑，在平時這三百米的距離只是小菜一碟，但是當(dāng)你身后有一個無頭騎士在追殺的時候，三百米很有可能是咫尺天塹。
好在眾人都是身手敏捷之輩，唯一可能拖后腿的倒霉鬼已經(jīng)沖進(jìn)二號墓室的甬道了。安迪此時沒有別的想法，他只希望凱恩能給點力，在大小姐鬧出更多的亂子之前把她攔截下來。